3、第三只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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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鉴赏是门可以把人引入到很高深层次的课程,也是可以把人带进不省人事的慢性安眠药。

毫无疑问,六年七班的大家,不是同一时间但是是在同一地点,共同遭受着惨无人道的精神折磨。

奥村燐从主任开口念上课文的第一个字起,头顶快要具象化的问号就没有减少过,整个人像是被抽掉骨头似的软成一滩,头部的重量整个交付给交叠的双手,弯着腰半趴在桌子上,无处安放的长腿吊儿郎当伸到无人的前座位上,昏昏欲睡的头脑全靠一听美式续着命。

赞美美式,赞美咖-啡-因!奥村燐宣布,到这节课结束前,卫宫佐千代都是他的超人!

只有150ml的饮料根本经不起他的牛饮,铃声打响不到20分钟,奥村燐就惊恐地发现他的灵丹妙药喝完了。

天书般的授课从他的左耳膜进又从右边钻出,奥村燐翻着崭新的书有些无所适从。

他其实并不是愚笨得学不会,而是因为同学长期对他的排斥和孤立让他把负面情绪发泄式的转到学习这件事上,他讨厌学校自然不可能认真去完成学业。

人是趋光性生物,奥村燐成绩差,但不代表他不会憧憬那些头脑聪明的人,就比如他身边两个。

燐的目光时不时好奇地偏过去看自己的左边身后,毫不意外发现这两个表面好学生正儿八经的坐姿下,其实是只字未听的顽劣。

好家伙,他们班的年级第二正津津有味看着和课堂无关的学术论文,而年级第一的那个腰板虽然笔直但双目无神,对着空气发着呆。

不止一次,奥村燐都觉得卫宫佐千代看见的世界和他是不同的,才能让她何时何地都可以发散性思考。

怪孩子,大家都是怪孩子,奥村燐趴在手臂上,就像过去每一次都会因为某个人而生起的探究欲一般,无意义的视觉余光鬼使神差地向后落下。

刚被老爸捡到时,卫宫佐千代明明还是一个无时无刻在暴走的状态。

凶狠、疯狂、理智丧失,种种用在野兽上的形容词都能放在她的身上,一旦有人试图接近就会瞪着她血红的眼睛,一副你再挪过来一厘米就把你骨灰都扬了的模样。

在被卫宫叔叔和爱丽阿姨收养后,这人才有所收敛,但即使如此两人童年还是没少打过架,关系最糟糕时,还要雪男在中间当调和剂。

转眼间,卫宫佐千代就已经变了,成了这般温顺安静的样子。

甚至还会说安慰人的好听话。

岁月真是一把比mappa社还要专业的整形刀*,奥村燐摸着自己发热的耳根想着。

心性至纯的少年躲闪又时不时挠人一下的笨拙眼神,即使是在胡思乱想陷入天人交战中的卫宫佐千代也很难不分心去看他。

卫宫佐千代取回一点注意力,轻佻地眯起一只眼,仰着线条锋利的下巴,无声地问道:干嘛?想爸爸我了?

奥村燐瞬间觉得自己是被猪油糊了眼,居然会觉得这个人有变温柔,他收回视线后心平气和地在书上一笔一划写了个草字。

雪男把两人的暗潮涌动收进眼底,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若有所思地回过头看着卫宫佐千代,她则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安心。

在两位幼驯染彻底把注意力挪开后,卫宫佐千代的唇线才一点点向下扯,她的目光缓慢地偏移至教室的另一侧,然后迅速和一个不甘的视线对上。

青山原本只是想知道小仓加奈有没有离间成功,上课后一直在注意奥村三人的互动,只不过事实好像并没有如意,他心里正暗恨着,抬起头时猝不及防撞上了一双淬了毒的通透眼睛。

仿佛被那里倒映出来自己的丑相烫到一般,青山整个人的毛发都要倒竖起来,什么腌臜的心思一下子都被吓了回去。

嘁,只有这种胆量啊,卫宫佐千代百无聊赖地转着笔。

心思不正的彼方是偃旗息鼓了,但她这边的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卫宫一瞬不瞬地观察着青山那黑黝黝的抽屉,上面附着着大量象征不洁的真菌,而青山本人也被苍蝇大小的独眼恶魔所包围,乌黑浑浊一片,看得她反胃。

魔术师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笔从左丢到右,灵活地转了个花,冰冷无机质的眼底充斥着嘲弄,丝毫没有自己的同学被恶魔眷属盯上后的同情心。

况且能被好污秽的魍魉看中,青山本身应该也是烂到骨子里了吧。

前段时间奥村雪男私下里有来问过她要不要帮青山进行驱魔仪式,但卫宫佐千代张口就拒绝了,一来她没什么兴趣管那些扯不到自己身上的事,二来她也不是正统驱魔师,做错哪一步节外生枝也不好,听人这么说雪男也觉得自己心有余力不足,总不能强拉着青山去修道院说他身上寄宿了恶魔吧。

眼见青山还未有到恶魔附体的地步,雪男权衡后也就不了了之。

哪曾想她都还没有决定是否要处理这个麻烦,青山自己就作死莽到她面前了。

卫宫佐千代,12岁,在正十字学园町上小学六年级,不抽烟喝酒,打架也仅点到为止,有人惹,马上就报复回去,绝不把敌人留到明天,师生都觉得她是个好孩子,今生最大的愿望是当个普通人,而最讨厌的事就是有人来打扰她的平凡生活。

青山显然就是触了她的逆鳞,碰了作为她生活一部分的奥村兄弟,那么作为回报,卫宫佐千代歪头笑了笑。

——就把他藏起来那些不能见光的东西都抖出来吧。

“以太魔术·界门。”

女孩轻声吟唱,残留在指尖的虹色魔力再次凝聚,她在看不见的角落划开空气,骤然间一条黑色的裂缝凭空出现,里面透出了诡异的斑斓彩光,她粗暴地撕开次元,空出的另只手投影出十数把匕首,然后一股脑地塞进裂缝中。

术成后最后丁点魔力也彻底散去,心情很好的卫宫佐千代莞尔一笑。

她双目放空,喃喃自语道:“说谎的孩子吞千刀,坏心肠的笨蛋倒大霉,不能说的秘密全见光。”

仿佛是印证了这句诅咒,心神不宁的青山伸出手去探抽屉里的那些能给他带来信心的东西,却被尖锐的质感刺痛,他的脑袋一空下意识低头去看,然而无法理解的事发生了,书包它居然自己涨了起来了——

普通的学生包仿佛要被非自然的力量撑爆,发出细微的布帛崩裂的声音,紧接着青山看见了一排泛着冷光的刀刃诡异地从开口处生长出来,直指他的腹腔。

“啊啊啊啊啊啊啊!”青山不受控制惊叫着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救命!救命!有鬼啊!”

静谧的课堂被这一声凄惨的尖叫打断,很快骚动就爆发开来。

学生们迷惑地看着身为班长的青山,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主任脸色立马沉下来,开口训斥道:“青山你怎么回事,上课呢鬼叫什么?”说着就向他靠近。

青山脸色发白,抖着腿指着自己的抽屉:“里面,里面有鬼....救命!”

中年男人将信将疑地低头看着没有异常的抽屉,伸出手去摸学生的包,一个不注意就将青山的包碰倒在地。

“咣当——”

众人先是被这金石撞地的声音吸引了注意,随之发现那是从青山包中掉出的弹簧-刀。

很快,所有人的视线又全聚在散落一地,红白相间的照片上。

“啊啊啊啊啊——”

“好恶心!”

“呕,这什么东西啊,假的吧呜呜呜呜.....”

贴近的在看见照片后呕吐出来的有,胆子大的偷偷传递的有,不清情况的在听人描述后再继续添油加醋的也有.....

恐惧就像细菌一样在班级里迅速传染开来,一时间乱象频出,所有人炸成一锅粥,人间百态在这不大的空间里上演了一遍。

奥村燐也看见了照片,他的瞳孔因震怒放大开来,青色的火焰在眼底一闪而逝。

他死死握住自己颤抖的手,声音里带着怒音:“可恶...青山这个杂种,他怎么可以!”

卫宫佐千代抽走他手里的照片,没有说话,干燥温热的掌心覆盖在他的眼睛上,细腻的怜惜无声传递着。

雪男也低下头,反光的镜片遮住了兄弟两相似的眼眸,“哥哥没必要和人渣置气,学校不会放过他的。”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造成这么多学生恐慌,学校自然不可能放过青山,雪男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愤怒地拍桌声。

主任举着张青山提着染成血色的猫尸对着镜头摆出胜利姿势的照片,惊雷般带着盛怒的声音随之而来。

“青山,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些是什么?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而被人指着脊梁责骂的学生,他的大脑已经彻底停止了思考,平时能说会道的嘴巴此时紧紧闭上,短短几分钟发生的事已经摧毁了他开口辩驳的勇气。

青山知道他完蛋了。

——

青山被年级主任带走后,将会面临什么处置,卫宫佐千代不得而知。

作为在整件事背后推波助澜的人,她反而对这个人去留问题没有一点打探的兴趣,事实上,对她来说,青山这个人和其他猫狗花草一般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她平时观赏的风景之一。

你会对路过的景色产生私情吗?

不会。

美丽归美丽,和你又有何干呢?

无关。

卫宫佐千代只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原则,现如今污蔑奥村燐的因果已经一笔勾销,青山在她的世界里也就成了过去的一个记号,一个毫不起眼的记号。

换句话说,和身为虚数的她连成的所有交汇线,皆是薛定谔的交汇,既是存在的又是虚构的,如若想真正的观测到与其的因缘际会,那只能以时间沉淀下来的羁绊作为挽留虚数的唯一信条。

就像奥村兄弟一样。

外面下着雪,天台被关闭,气氛融洽的三人小团体坐在休息室里,打开自己的便当,谁都默契没提ky的话题,连一向神经粗大的奥村燐也只是在说些下饭的网络怪谈。

至于为什么灵异事件能让午饭更香这件事,最早要归功于喜欢伊藤X二的奥村雪男,他在一次午餐聚会上分享了《鱼》的故事,让正好吃着煎鱼的卫宫佐千代产生了诡异的刺激感,她盯着自己的鲷鱼看,结果在幻视下真的出现了双腿。

那一瞬间,她真的有参悟到论意识如何影响现实的唯心思想。

起初被恶心的一塌糊涂,卫宫佐千代为了反击,当即用她丰富的魔术师生涯编织出了更让人头皮发麻的食-尸-鬼两·性·繁·殖小故事。

听得雪男直呼内行。

被卷入其中的奥村燐脸色都绿了,在一场就差没把屎尿-屁搬上明面的故事会里,味同嚼蜡地吃完午餐,连亲手煲的汤都不再香甜。

结果这两个上头的人第二天又继续比起来了.....

奥村燐痛苦了有几天,后来也破罐破摔,正所谓既然阻止不了,那就选择加入!

于是三人间午休话题的基调就这么敲定了,不知不觉被带成怪谈爱好者的燐和佐千代甚至会主动搜刮这些不着调的鬼故事互相分享。

这次他们又坐到了一起,卫宫佐千代在二人无感的目光下不客气地从雪男的便当里夹走一只小章鱼,又从燐那叼走一块可乐饼。

心里吹爆这与士郎的手艺相比也不遑多让的奥村家的味道,嘴上满不在乎地催促着:“燐,无内鬼,多搞点。”

奥村燐瞥了她一眼,心领神会地点着头,神秘兮兮地压着声音,开始了他今天的表演。

“你们听说了吗,最近论坛上盛传的神隐事件?没有?行吧,那我从头开始讲。

事情是这样的,一开始有个网友发贴说自己在梦里见到了那个据说已经消失的山村,也见到那个被诅咒的古社,啊对,就是那个传说里能见到自己死去的亲人和恋人的那个很有名的古社——”

雪男和佐千代配合地咽了口唾沫。

“拥有对亡者强烈执念的人会被这座古社呼唤着,然后在睡梦中进入古社深处,在里面见到思念的亡人聆听他们的遗愿,但也有可能见到徘徊在生死夹缝中不愿升天的怨灵,一言蔽之就是个连接彼世的地方。”

“那个网友说他做了个很清晰也很渗人的梦,在梦里他见到了一个宛如鬼屋一样阴森破败的日式旧宅,在不受控制地走了进去后,他见到了站在天井下注视着自己的亡母。最初醒来,网友只当是个普通的噩梦,但之后连续几天他都梦见了相同的场景。

至于为什么能确定这是那个诅咒之社呢?那是因为有一次这个网友忍不住上去和他的母亲搭话,母亲哭着说他不该来的,然后告诉他藏放在老家后院西南角柳树下有她为他留下的地契...”

雪男抬头问道:“难不成,网友发现这是真的?”

燐依声点头表示肯定,“他很高兴,并且不再为做梦而恐惧,毕竟是能和自己过世的母亲聊天,再诡异他也甘之若饴,其余网友评论也都没当回事都是说这个故事很老套什么的,直到他倒数第三次发帖——转折来了,他说这次进入这个宅邸没有见到母亲,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身躯腐烂浑身刻满刺青的恶灵,他们把他围住绑上祭台,然后砍下了他的头。”

佐千代哇哦了一声,兴味激增,“你说这个我就感觉饿了。”

被打岔后奥村燐也不恼,扒了一口饭继续讲述:“继这次发帖后,这位网友有差不多半个月没有更新了,而其他人也没上心仅是调侃观望,然后有一天,这位网友再一次上线,只说了一句话很莫名其妙的话:‘我再也不要睡觉了。’”

“很奇怪的发展是吧,有些人隐约觉得不对劲,也试图私聊询问这个网友但都没有得到回复,但没过多久,这篇已经有了一定讨论度的帖子再一次更新,也是最后一次更新。”

奥村燐湛蓝色的眸子此时亮的惊人,他刻意停顿了几秒吊足听众胃口后才开口:“更新的第一句话是:‘我是xx(该网友id)的妻子,是来求助的,xx三天前在家里失踪了....’”

“有人被吓到,但大多数人觉得这是一个自导自演的钓鱼帖,众说纷纭,真正盖棺定论是后来有人在这个帖子下转发了一个链接,而点进去就能看到一则新闻:‘男子于家中睡觉,半夜消失,床上只留下疑似焚烧后的黑色污迹’。”

“而新闻里这个神隐男人的照片,与这个发帖网友的头像一模一样。”

雪男的背脊无端发凉,卫宫咬着筷子睁开了半敛的眼睛。

奥村燐含着吸管喝了口汽水,在两道期待的目光里缓缓道来:“这件事之后,陆陆续续有人发帖说自己也做过差不多的梦,关于这个宅邸的细节在不同的人嘴里都得到惊人的吻合,一个人说了一点新的场景,马上有相似经历的人出来附和,是真是假得不到证明,而事件也在这些模糊的描述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以至于后来为了整合,网友统一将这个古社称作.....”

“叮!”燐的话被微波炉的提示音打断。

佐千代讪笑地说道:“等等,我的便当好了,”一边起身取出加热过的漆盒。

她把双层的便当摆在面前,粗略地扫了一眼,便示意燐继续说,随手往嘴里放了颗丸子一样的物体。

奥村燐轻了轻嗓子,继续说道:“这个能在梦魇里将人杀死的古社,被人们称为[眠之家]。”

他无意间抬起下巴,在看到眼前景象后,却像是被突然割断气管,声音先是戛然而止,然后慌乱地发出短暂的吸气声。

“你怎么了,喂!”

宁静的午间再次被打破,意料之外的变故发生了。

在燐和雪男不可置信的目光里,对面之人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阖上了失去焦距的双眼,像切断能源的人偶那般,无力地向后仰去。

“佐千代!”

意识弥留之际,卫宫佐千代隐约知道了原因。

能拥有如此灵魂毁灭级别EX杀伤力的武器,想来只能是那个吧。

就是那个,与卫宫家的料理对应的,爱丽的料理。

好家伙,爱丽丝菲尔的便当,前夜做,中午吃,人马上送走。

啊,所以请务必让她死的模样安详一点,抬出去的样子能不至于太丢人,排面人佐千代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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