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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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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端着锦盒走进来,里面用花笺写好数字,由在场诸位小姐抽取花笺。

杜明媚垂眸,手中花笺写着“十八”,她不知在场有多少人要上台,直觉这个数字偏后。

宋暖展开花笺,上书“八”字,偏头看见杜明媚手中花笺,微微蹙眉,小声道:“这个数字太后了,姐姐,我和你换吧。”

杜明媚弯弯嘴角,将花笺折好,眉眼弯弯,“不用,我先弹琵琶,休息片刻换上衣服正好舞剑。”

宋暖见状,便没有再劝。

杜明媚回头间,与不远处的吴筱筱对了个正着,吴筱筱愣了一瞬,立即低下头,急匆匆避开她的视线。

杜明媚抿了抿下唇,难道,吴筱筱之事还有后续?

抽好花笺,厅中诸位千金,起身自去准备。

杜明媚一边品茶,一边留意厅中情形。

第四位上台后,吴筱筱起身离开。

杜明媚拧眉,在心中数了数,若是按照目前的排序,吴筱筱应当在宋暖前面一位,这是有意还是无意?

第五位上台后,宋暖拉着杜明媚去隔壁屋子,准备上台。

宋暖绕到屏风后,在丫鬟彤管的帮助下换上舞衣。

杜明媚并非主角,只用纱巾蒙面,届时坐在角落弹琵琶便可。

宋暖换上七彩舞衣,长发束起,发间只簪了朵粉蓝大牡丹,衬得娃娃脸可爱娇俏,脸上戴着流苏遮面帘,精致小巧。

在郭府丫鬟的引领下,二人来到小湖边。

杜明媚抬眼便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吴筱筱,眸光微沉,吴筱筱果然在宋暖前面一位。

联想吴筱筱之前的异样,以及吴筱筱手受伤之事,杜明媚心中顿时明了,郭如瑶与吴筱筱的小诡计果然还有后续。

先借口手伤,打乱宋暖的计划,再在宋暖前面上台,一手妙笔丹青,满堂喝彩,其后缺少伴奏的鼓舞便显得不过尔尔。

杜明媚偏头看了看宋暖,单纯不知世事,与她这种见过深宫各种手段之人,俨然不同。

少女明媚阳光,杜明媚的眸光微暗,郭如瑶与吴筱筱背地里做下的那些事,还是不告诉她好了。

但如此放过吴筱筱,似乎也太便宜她。年纪轻轻却有诸多小心思,不吃点教训,还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杜明媚抬头,看向身后,小湖不远处,几个小厮搬着面大鼓,正朝她们走来。

杜明媚嘴角微挑,心中已有计较。

吴筱筱半蒙面,手持狼毫,一气呵成。一炷香后,她放下笔,旁边两位丫鬟走上前,一头一尾将字画展开。

寒冬腊梅,朵朵艳红梅花傲立枝头,右侧空白处乃草书“红梅”二字,飘逸灵秀。

此画一出,赢得满堂喝彩。小湖两侧,称赞声从轻薄细纱中传出,赞不绝耳。

吴筱筱双颊绯红,眼眸明亮,既激动又害羞。她微屈双膝,蹲身行礼,准备离开,身后紧跟着她的贴身丫鬟。

小厮们已经搬着大鼓走到近前,为了让开路,以防意外,特意站在靠湖那侧。

吴筱筱与鼓面擦肩而过时,肩膀被人从后推了一下。吴筱筱回头,只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丫鬟,身子便倒向大鼓。

厚厚的鼓面,结实的牛皮,就算有人摔上去,顶多被鼓面弹开。

谁知,吴筱筱整个人穿过两层鼓面,直直地摔进湖里,前后两层鼓皮,均留下一个人形孔洞。

吴筱筱的贴身丫鬟,跌坐在岸边,看见湖面上的水花,冷汗霎时流了满面。

杜明媚站在远处,斜睨那面色苍白的丫鬟一眼,率先惊呼,“快救人啊!有人落水了!”

周边丫鬟小厮纷纷回过神来,扛鼓的小厮们是男子,不方便入水救人,不敢耽误事,纷纷让路。

江南多水,丫鬟嬷嬷们大多会水,听到呼喊声,岸边与桥上,均有丫鬟嬷嬷跳入水中,齐齐游向吴筱筱。

宋暖吓得小脸煞白,站在岸边伸长脖子往前看,紧抓着杜明媚的手臂,满脸焦急,“筱筱不会水,这可怎么办呀?!”

杜明媚轻怕她的手背,缓声安抚,“莫担心,知府夫人敢把台子搭在这水上,必然做好了万全准备。”

杜明媚顿了顿,捏捏宋暖手心,将宋暖的目光引来后,她指着身后已经破烂的大鼓。

“你不如好好想想,这知府府里准备的大鼓,怎的如此‘薄如蝉翼’?”

宋暖愣怔,过了好一会,咬牙切齿,仰头看向湖边小阁楼,低声骂道:“郭如瑶真不是个东西!”

杜明媚轻叹,垂眸安抚,“知府位高权重,此事不宜宣扬。我们日后躲着郭如瑶便是。”

郭家在京中有人,又是虔州知府,不论是杜家还是宋家,皆暂时扳不倒它,只能避其锋芒。

“莫怕,稍后他们会搬新鼓过来。”

原本,杜明媚想到的法子,是趁着郭府丫鬟们摆放物品时,无意之中,当众揭穿鼓皮劣质,无法承重。

随后,千柳买通的郭家外院小厮会搬新鼓过来。

这么多宾客在场,郭家不敢含糊了事。

虽有郭夫人护着,此事最后查不到郭如瑶身上,但在场宾客皆不是傻子,更有熟知内宅各种手段的夫人们在,待宴会散后,宾客们回府细思,总能明白此事背后藏着的猫腻。

谁知,吴筱筱手受伤后,不老老实实待着,偏要找事。

既如此,杜明媚自然要顺着她的意。

杜明媚站在岸边,微微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吴筱筱在水中扑腾,眸光微沉,嘴角微勾,因着面纱遮挡,无人看到这一抹极冷笑意。

吴筱筱被嬷嬷们扶着,从湖中上来,立即有丫鬟抱着披风跑上前,展开披风将她整个裹住。

虽是四月底,春末夏初,但湖水仍旧冰凉。

吴筱筱的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嘴唇发白,全身湿透,眨眼功夫,脚下方寸之地便全是水迹。

吴筱筱双眼含泪,指着贴身丫鬟,厉声呵斥,“你为何推我?!”

贴身丫鬟俯首贴地,身子抖如筛糠,声音因太过紧张害怕而发涩,结结巴巴地解释。

“小……小姐,婢子踩到……踩到石头,一时脚滑,万不是有意为之啊!”说到后面,那婢子直接哭嚎出声。

旁边侍立的丫鬟立即站出来,朝着吴筱筱蹲身行礼,“吴二姑娘,今日清晨,这上台的路便被清洗干净,万没有滑脚石头。”

吴筱筱看了一眼推卸责任的郭府丫鬟,那婢子气定神闲,丝毫不慌,再垂首看看自家抖得不行的丫鬟,吴筱筱越加气恼。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吴筱筱仰头看向两边阁楼,感觉那些声响,都是从细纱后面传来的嗤笑声。

吴筱筱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在原地跺了两脚,推开搀扶的嬷嬷,捂紧披风,头也不回地跑远。

一众丫鬟婆子们,忙不迭地追上去。

郭府管事嬷嬷出来维持秩序,半炷香的功夫,湖边台子重归平静。

小厮们搬着新鼓过来,在台上放好。

宋暖看着那大鼓,心有余悸,悄声问杜明媚,“姐姐,你说我要不要再试试那鼓?”

杜明媚点头,“当然要。”

之前若是无缘无故要求验鼓,只会让人觉得宋暖太过小心谨慎,且在郭家落主人面子。不过,刚刚众目睽睽之下,吴筱筱穿鼓落湖,此时若提出验鼓,便是情理之中。

宋暖微抬下巴,对着台上大鼓点了点,彤管快步上前,借着□□走上鼓面,使劲蹦了两下,鼓面结实,货真价实牛皮鼓。

杜明媚见了全程,点点头,“此鼓不错。”

杜明媚抬手,将宋暖发间微松的牡丹重新簪好,理了理她的衣襟,弯唇浅笑,“好好跳,我陪着你,莫怕。”

宋暖深吸几口气,眉梢眼角都透着灵动,笑靥如花地点点头,转身上鼓。

杜明媚同样转身,在台子一角坐下,琵琶置于腿上,左手按弦,右手五指弹拨,轻灵声响从指尖传出。杜明媚凝神细听,调好音,这才对着鼓上之人点了下头。

初时,鼓声与琵琶相合,节奏整齐紧凑,曲调微高,如万军在眼前列阵,士气高昂,纪律严明,战意汹涌。

琵琶声越来越快,鼓声越来越急,两军交战,殊死决斗。

杜明媚手上动作极快,五指翩飞只能看到残影。宋暖在鼓上的动作干净利落,双脚踏在鼓上。

咚!咚!咚!

鼓声沉闷,汉军势如破竹,直击楚军大将营帐。

琵琶声渐缓,鼓声渐沉。

项王乌江自刎,悲切凄凉。

宋暖脚尖一定,腰部用力,旋身踩鼓,杜明媚指尖微顿,与宋暖配合得极默契,再弹拨时,曲调已变,汉王带着全军庆贺,欢欣鼓舞好不热闹。

鼓声渐息,琵琶渐止。杜明媚转动五指,随着宋暖的定身,停了下来。

杜明媚微微仰头,呼了口气,气息吹动面纱,轻轻扬起,落下的瞬间,湖边两侧小阁楼,皆响起掌声。

杜明媚回神,看着鼓上少女,弯了弯眉眼,嘴角上扬。

彤管激动得面颊绯红,扶着宋暖从鼓上下来,正想祝贺自家小姐,便见小姐一个窜身,近乎小跑般,走到杜明媚面前,长长披帛拖在地上也顾不得了。

“姐姐,我跳得好不好?”

杜明媚单手抱琵琶,空出手来摸摸宋暖额头,眉眼含笑,“阿暖跳得极好。”

宋暖听着身后的掌声,双颊泛粉,耳朵尖都被染红,露出难得的羞涩,揪着披帛,微微垂首,看着脚尖说不出话来。

杜明媚失笑,牵住她的手,转身往回走,“我们先回去,秦姨肯定很高兴,你这一月来的练习,没有白费。”

二人回到小阁楼,尚未走近,秦菀便迎了上来,一把搂住宋暖,笑得见牙不见眼。

“真争气!你都不知道,那些夫人看得眼睛都忘记眨!太争气了!”

秦菀一边说着,一边将杜明媚也搂进怀里,欢喜得不行。

江芷佩与秦菀,以往也常常带杜明媚与宋暖赴宴,虽然两个小姑娘琴棋书画皆会,奈何都算不上精通。

两人皆没有拿手特长,总不能让宋暖上台给大家伙舞一套拳法?若真是如此,恐怕宋暖及笄以后,婚事堪忧。

江芷佩走到近前,微微屈膝与杜明媚平视,嘴角上扬,眸底闪着淡淡赞赏,“琵琶弹得不错。”

江芷佩微微歪头,面露疑惑,“平日没有听你弹几次,情势所逼时,倒出乎意料的好。”

杜明媚摸摸自己的鼻尖,对上娘亲的眸子,底气便有些不足,低声辩解,“阿苋平日也有好好练的……”

江芷佩轻笑,指腹点了点她的鼻头,“姑且信你。快去换衣,稍后就到你了。阿暖练了一月,你才练习几天,估计要被阿暖比下去了。”

杜明媚偏头,看着小脸红扑扑的宋暖,忍不住笑出声,“若是阿暖,倒也不错。”

江芷佩咋舌,“不要魁首了?”

杜明媚愣了愣,沉思片刻,“唔,还是要的。”

江芷佩笑弯眉眼,“快去换衣,阿娘在阁楼上看着你,不管跳得如何,我家阿苋在娘亲心里都是最好最独一无二的。”

杜明媚眼眶微热,赶忙低下头,不敢让娘亲看她的眼睛,“嗯,娘亲可要好好看着呀。”

小阁楼换衣服的屋子,此时只有杜明媚与千柳二人。

千柳抱着大包袱,放在桌面上打开,将里面的衣服拿出,挂在旁边衣架上,这才转身准备帮杜明媚换衣。

她微微蹲身,将杜明媚的腰间配饰摘下,拿荷包的手微微一顿,皱眉起身,“小姐,这荷包上的珍珠怎的少了一颗?”

杜明媚解衣带的手微微一顿,低头继续解衣,若无其事地回她,“可能是不小心刮断丝线,掉在什么地方了吧。”

“这样啊?”

千柳将荷包放好,“回府后,我再重新缝几针,便没那么容易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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