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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选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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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茶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日后的早晨,身上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不知道是体质问题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但嘴里有些苦涩,似乎还存留着治疗药剂的味道。

她只当是自己病久了的错觉。

恒星的第一缕光芒刺破深夜,从屋顶的缝隙里照射进来,她仰头,对着那光隙喃喃自语:“天亮了。”

很快,有“咔擦咔擦”的动静从外边传来,是一串有节奏而毫无生命力的脚步声,人型机器人顶着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掀起帘子,钻了进来。

姜茶倚着冰冷的墙壁坐起来,跟他面面相觑。

他把一碟子看不出原貌食物放下,转身朝外走,姜茶追出去,刚好看到他踩着废墟跃上墙头,坐在残损的矮墙之上,面无表情的拆开头颅,更换能量石。

他似乎是受了什么伤,头颅凹下去了好大一块,手指断了一节,甚至有电线裸露出来。

她心底的那点踌躇顿时烟消云散,快步追过去:“谁欺负你了?”

人形机器人的动作一顿,只是垂眸看她一眼,深幽的眼眸依然像第一次睁开那般冰冷,仿佛之前那些睡意朦胧中的安慰,只是姜茶的错觉。

“崽……不是,那个,我做梦的时候好像听到有人在唱歌,说的语言很奇怪,是你唱的吗?”她竭力抑制着语气里的颤意,小心翼翼地开口。

“抱歉,程序里没有设置这种功能。”机器人用木然的表情与她对视,僵硬的音调里带着古怪的杂音。

这样一听,那机械音虽然冰冷,却也算驯服,跟姜茶记忆中某个人傲睨一世的嗓音,根本毫无相似之处。

果然是重伤后神志不清,有些魔怔了。

她居然妄想在自己组装的机器人身上,寻出几丝故人的痕迹。

姜茶叹了口气,虽然难掩心底的失望,却到底轻松了些,笑嘻嘻地招他下来:“崽,你下来,我帮你修修脑袋,放心,不会嫌你丑的。”

“对啦,我带回来的那一大袋能量石,你没看到吗?怎么不找一枚大的,续航能力更好呢……”

“你的仇人死了。”人型机器人不搭理她,他把能量石按进复杂的颅内,突然扭头,没头没尾地吐出一句陈述语。

“什么仇人……”

姜茶的笑容微敛,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顾不得机器人了,转身快速跑回临时荫蔽所里,从碎屑之间找出了联络仪。

在她睡着的时间里,小机器人汤圆又传回来了好几帧监控画面,姜茶匆匆点开第一个,瞳孔猛地一瑟缩。

艾芙拉那张放大的脸扭曲地对着镜头,似乎正在经受着什么非人的折磨。

明明早就有所预料会发生什么,姜茶握着通讯仪的手还是抖了一下。

“你以为死的会是我吗?”下一秒,艾芙拉突然扮了个鬼脸,嘻嘻地笑起来,镜头一转,对准了另一个模糊的画面。

画面里,胖乎乎的女房东吃力地在地上爬,粗粝痛苦的嗓音仿佛钝刀磨着。

“夫人……不是我……真不是我向星际安全中心告密举报的,肯定是艾芙拉,她就是个骗子!”

“夫人您想想,我帮您收留那些星际流寇,也是得了好处的,怎么会告密呢?”

“闭嘴!”

“艾芙拉一心想去第一区,肯定是她趁机卖了您,向第一区来的那位少爷求荣,我……啊——救——命——”

尖利的求救声从溅满腥红的画面里传出,像钝刀刺破裂帛,贯穿了整个小巷。

艾芙拉正站在投下这一幕的巨大光屏下,冲自己笑得羞涩:“茶茶,夫人找到我,问我是不是写了匿名举报信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呢,但可惜让你失望啦。”

“对了,今天的选拔赛开始了呢,我负责看管所有的机器人,你想来找我吗?”

看着那令人作呕的血腥画面,姜茶撇开眼睛,心底微沉,汤圆跟自己的联络,是被艾芙拉发现了?

那自己之前想的跟它里应外合是不可能了,得想办法先联系上它。

“第一个。”身后,人形机器人不知道何时出现了,对着那画面像蠕虫一般趴在地上不再动的女房东,没头没尾地开口。

“啊?”姜茶莫名地扭过头,却见他用那双永远冷漠的蓝色眼睛直视着自己,没有多做解释。

她挠挠头,习惯性地问机器人:“那个选拔赛在几号来着?”

“就在今天。”

几乎是在机械声落下的那一刻,阴沉的天穹上方,“砰”地绽出了一朵绮丽的礼花。

电光制成的图绘比姜茶记忆里的烟火会还要盛大,在空中不断变幻着,一簇簇流窜闪烁的萤光汇聚到一起,最终形成巨大的slogan——

“联邦军校人才初选赛场——第五区α117星系赛区。”

弧光坠落,此起彼伏的礼炮声和欢呼声从拾荒广场那边传来,彻底掩盖住了视频画面里的毛骨悚然。

姜茶后脊的凉意一点点退散,她终于意识到,这个自己随手报名的选拔赛,是真的不像是她以为的那么简单。

“你想彻底解决掉这些人吗?”

机器人猝不及防的话,让姜茶吓了一跳。

她猛地抬起头,露出见鬼的表情:“解决谁?”

没等到机器人回答,几个兴奋的孩子从巷子外跑过,大声囔囔着传遍整个小镇的传闻,什么“第一区专门派了人来参加选拔赛”啦,什么“领主那天赋平平的孩子突然灵感迸发,组装出了一个完美的高级机器人啦”,“什么内定第一名是领主儿子啦”。

姜茶听得心不在焉,只当人形机器人是间歇性抽风了,她随意拍拍他的脑袋,随口糊弄:“好了乖啊,我有事情要忙,你在家好好待着别乱跑。”

说罢,趁机器人不注意,她故技重施,按了强制待机命令。

看着机器人迅速暗淡下去的机械眼,她笑了笑,附身轻轻抱了他一下,把能量石放在他背后。

“我走啦,小铁皮,等我回来,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

她没有发现,自己起身的时候,人形机器人的机械手动了动,明显比之前灵活了很多。

一枚透明的小球顺势从他指尖滑了下去,落入她宽大的衣袍里。

等她的身影离开后,崇渊缓缓睁开眼,瞥了眼身旁的那袋子能量石。

他当然不会让自己在同一个地方跌两次。

在她昏迷的这两天里,崇渊主要做了三件事。

第一,改造这具机械身体,灵活度勉强达到了他的初步要求,除了那条“不能攻击主人”的硬性规定,其他的强制命令,已经对他完全无效。

第二,再次尝试联系亲信——当然是完全不可能联系上了。

第三,他做了个实验——

他瞥了眼身边那袋子满满的能量石,扯了扯漠然的机械唇角。

这些东西,果然对所谓的变异机械堕种也有效果,而且吸引力更大,是驱使垃圾星各种变异机械兽突然发疯的良好催化剂。

**

拾荒广场,古老的哨塔之下。

人群熙熙攘攘地簇拥在广场上,被闪烁迷离的灯光笼罩着。

那灯光不知道是从哪里射出的,穿透垃圾星灰蒙的黑气,汇聚在半空中,成了一块巨大的虚拟幕布。

虚屏流溢着平稳的光波,投射出哨塔内选拔赛的实时场面。

选手很多,毕竟大多数被流放到这种无名星球上来的人员,大多数生来就是被联邦政府抛弃的不幸儿。

这样一场“公正”的选拔赛,无异于唯一的龙门,无论最终能不能入选联盟军事学院,都是一次好机会。

“哎,我看今年参赛的这些都不行啊,”身边有人“啧啧”感叹,“看那个全副武装的,是打算参加近战比赛吧?但说实话,我以前见过最瘦弱的兽人都比他强壮。”

“精神力也不成,这么点精神力,还扛不住高级星球贵族们的一个眼神,领主哪里好意思把人送去第一区丢人现眼哟。”

有中级星球的曾住民抱着胳膊冷笑:“别看了,捡垃圾去吧。都是些戏弄人的把戏,这么多年,你听说过联盟军事学院真的招收过这种地方的学生吗?”

……

姜茶拉了拉帽兜,她个子矮,从壮硕的兽人间穿过,毫不费力,很快就到了哨塔的背后。

这里没有能进会场的门,听刚刚的兽人们说,由于第一区来的小少爷林西恩过分金贵,又水土不服,非要调动一大批保卫队人员保护他的个人安全。

在人手不够的情况下,领主只能特意在哨塔周围布置了一层蛋壳状的光滑屏障,哨塔背后几乎没有布防。

只有一队专门从第一区借来的,用来识别不名生物的高智能防御型机器人。

姜茶藏匿在阴影里,看着高智能机器人“密不透风”的守卫制度笑了笑。

这还不简单,高度智能变度高智障,分分钟的事情好嘛。

她也没干什么,从自己带来的工具箱里挑了挑,打开一瓶高辐射金属粉末,洒进随身携带的小笼子,很快,一只微不足道的爬虫样六脚机器人就从中滑了出来——这还是从上次在垃圾场的袭击中得到的灵感。

机械爬虫只有颗粒大小,爬行的细微“沙沙”声被前方广场的喝彩声掩盖,几乎悄无声息地,它就逼近了智能机器人保卫队,从其中一个的裤管下钻了进去。

那个机器人的队友们很快眼部亮起警告的红灯,他们齐齐地转向被“强辐射污染的机器人”——

“滴——滴——警告,警告,发现被污染的机械生物,即刻按照程序就地销毁。”

等那个被机械爬虫污染过的机器人遭受同伴的强烈攻击,变成一堆废铁时,颗粒大小的机械虫早就爬到了另一个机器人身上。

姜茶操纵着那个机械爬虫,故技重施。一队的高智能机器人变成废铁只在顷刻之间。

她随便剥了他们的一件衣服换上,把原来的衣服抛进远处的废墟里,正要想办法往哨塔上爬的时候,几颗亮晶晶的东西,突然轱辘轱辘地从衣兜里滚了出来。

有一颗滚到了姜茶脚边,她愣了一下,俯身捡起来。

那是一颗泛着琉璃色的珠子,看上去晶莹剔透的,姜茶用力一捏,那珠子“啪”地打开,露出里边蜜色的固体的糖浆。

她想了好半晌,才想起这是什么——根据联盟大典记载,这大概是一种只生产于某颗小行星上的天然糖球。

这东西在寸草不生的垃圾星,可是个稀罕物。

姜茶眨眨眼,没明白这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好像机器人给她的早餐里有一枚?她没心情也没来得及吃。

大概是自己随手放进衣兜里的?

像是给自己壮胆,她捏开糖壳,吮吸了壳里泵出的糖浆,被那清新甜味刺激得鼻梁都酸涩起来。

一直压在心上的苦味,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姜茶抬头望向高高的哨塔顶部,被恒星的光芒刺得眯了眯眼。

今天天气还不错,适合团聚,适合报仇。

**

大概是哨塔内安装了屏蔽仪的缘故,姜茶没能搜索到小汤圆的信号,只能从哨塔的二层钻进去,一路往上找,终于在某间小杂物室里,搜查到了一丝微弱的信号。

屋子里似乎正在进行着一场谈话,听到叩门声的时候,里边的声音戛然而止。

“谁在外边?”一道矜持的女声传来。

不是艾芙拉的声音,好像是那个什么夫人。

姜茶握了握掌心里只剩下外壳的糖球,没有说话。

领主夫人蹙起眉头,优雅地搁下来自第一区的专供热饮,站起身,她凝聚起精神力,往门外探查去——

走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见鬼。”她回收精神力,瞥了眼身旁躁动不安的儿子,有些头疼,“埃里,你又怎么了?”

埃里双腿发软,闻言,宛若惊弓之鸟,猛地从位置上弹了起来:“母亲……那里!窗帘后边有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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