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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分而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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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那一堆海棠搁在书案上,虽特意选的是燕承南用不着的地方,却还是惹得他皱起眉头。不曾等他开口,孟秋便连忙道,“您看!”

孟秋用食指沾着雨珠划出几个框,再拈起一撮花瓣,搁在框中,又依次将余下的框里也搁上,终了,一并聚在最大的框中。她见燕承南起身,凝神看来,心中霎时松下一口气,还佯装寻常的与他说笑道,“您看我摆的可好看?”

以海棠花拟做断肠草,以小框拟做发现断肠草之处,又以大框拟做宫中,可谓是极其精妙了。

燕承南抬眼看她,目光沉沉。

“……殿下?”孟秋不知怎的心里有些发毛,便往后退了一步,却被他握住手腕,将身子拽回来。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在书案上,下意识用手撑住,却不慎将数本奏章挥落在地,噼啪作响。

他并未去管那些,也不曾松开孟秋。隔着衣袖,他掌心紧贴孟秋腕间,待过了片刻,方才放手。他用指尖拈起一片儿海棠花瓣。

“倒是本宫小瞧你了。”燕承南指骨修长,而今轻轻拈着花儿时,竟显出些怜香惜玉来,“此前本宫在书房里的谈话,你听到多少?”

孟秋哑然片刻,回他,“我在游廊里,一个字儿都没听见。您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那些婢女,她们都是看得见的。”

“那你对此事,知道多少?”他随后又问。

“……您说什么呀?”孟秋起初还觉得有些昧着良心,待再往后,竟逐渐义正言辞起来,“我就是记得您喜欢海棠花儿,拿来给您摆个花样子,怎么您反倒还生气了?”

燕承南指腹轻捻,便将那瓣儿花揉做一团,渗出花汁来。海棠嫣红,他指尖也嫣红,“哦?”

他不曾多说,只不轻不重的出个声,便让孟秋顿觉心虚,当即道,“婢子去领罚!”

“免了。”燕承南说,“就待在书房里。”

孟秋猜不透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但无需去受累,她自然答应的顺遂,“好嘞~”

惹得燕承南又瞥她一下。

既她已将最难解的那一环讲了出来,燕承南当即便唤来侍从,也无有再避开她,甚于还有意询问,“如秋,依你看来,往何处去查最为妥当?”

“不知道啊。”她佯做茫然,再度装傻,“您在讲什么呀?”

燕承南看她半晌。全无破绽。若非是他见过孟秋还嘴诡辩时的模样,只怕也和庄温瑜一般,只把她当做寻常宫婢,就此略过了。

“本只是把你看在东宫中即可——”他说,“既是如此。晚上在我寝宫里侍候,一步不许出门。”他亲自看着,哪怕孟秋果真有鬼,也无计可施。

孟秋惊愕不已,“什么玩意儿?!”

“闭嘴。”燕承南皱眉,“张口结舌的,不嫌难看么?”

她便把张口结舌换作呆若木鸡。

等晚间她回了东宫,发觉宫婢已将自个儿的东西都收拾好,一并交予她,让她搬去寝宫时,孟秋方才知晓此事已成定论。

压根不是燕承南随口说来吓唬她的。

慢吞吞的挪到寝宫后,孟秋上下打量着自个儿不知要待多久的卧铺,满脸的一言难尽。

实则寝宫便是东宫正殿,分为正堂、偏房,内寝、外寝,及耳间、后院。燕承南起居皆在此处,她要待的地方则是外寝,与燕承南只隔了一堵墙。既是太子住的,摆设又怎么会差。只孟秋并未料到,她真成了个陪床丫鬟。

她本以为夜间不过是一觉到天亮的事。

哪曾想燕承南竟是个觉浅的,分明隔着一堵墙,她起夜时、口渴倒水时、不经意撞到床屏时……但凡发出点儿动静,他便定然会醒。

清早儿。

燕承南寅正二刻便得起了,洗漱更衣后,便得赶去上朝。

上午理政的时候,孟秋看着他眼底隐隐泛着的乌青色,以及眉间遮掩不住的倦意,小心翼翼道,“……殿下,不然我还是……挪回去?”

“不必。”燕承南也不晓得她安寝后为何那般闹腾,用指腹揉着眉心,阖上眸,“今晚不许再弄出声响。”

孟秋试图挣扎,“我得如厕……”

“那睡前便不许喝水。”他当即说。

好半晌,燕承南抬眼看她,见她似是有些委屈了,不知怎的竟有些想笑。他搁下手,因着那些许的熟悉感而略有点心软,更因孟秋也帮他不少,遂,妥协道,“若渴得很了,便少喝一点。”

“谢过殿下!”孟秋当即笑开,眉眼弯弯的凑近些许,问他,“殿下若是头疼,我给您按一会儿?”

他瞥过去,“放肆。”

孟秋当即直起身,端端正正的站好了。

“只几口水而已,那般开心作甚?”燕承南问罢,话音一顿,并非是需要孟秋答他,遂,垂首继续忙起来,又道,“不必按了,你晚上安分些就好。”

她答应得倒快。

…………

不过三两日的工夫,宣柏就将收集来的证据呈上。

庄温瑜一并前来。

“钩吻乃会稽、益州等地独有,故,而今宫中若需此物,多是从那边采购来的,皆是有迹可循。”他道,“卑下彻查近月余京都各大药铺,连同药商也一并盘问,方寻出究竟是谁私下聚集此物。”

“是他啊。”燕承南垂眸翻开着那些记录,“誉王。”

“誉王?”庄温瑜一愣,“可誉王年仅十五,性子又稚气,且不过今年才封的王位……如何能思虑的这般周全妥当,涓滴不遗?誉王以往与您也不过有些争执,且大多都是口舌之争,他怎会……”

“的确蹊跷。”他亦清楚那些,可,“近来的蹊跷事儿还少么。”

“不曾想到投毒一事竟是誉王所为。”庄温瑜面色复杂,“不知殿下该要如何?”

他仍在看着那沓纸张,“如实禀报父皇。”

庄温瑜忽而想起孟秋来,“诶,您与那宫婢如何了?怎的今日不见她?”

“……你管她作甚。”燕承南面不改色,语气也如常,可庄温瑜与他相识多年,又怎会瞧不出他的情绪。

“可我似是瞧殿下与她相处的颇为融洽?”他语气颇有些戏谑。

燕承南略微顿住,复又继续往下看去,只唤了他表字一声,“云卿。”

以作遏止。

“怎么还说不得了,”庄温瑜笑道,“那我不说就是。”

孟秋端着一碗甜汤走进书房,“不说什么呀?”

“你……”

“你怎的又不敲门?”燕承南皱眉。

庄温瑜本欲斥责她不该胡乱插话,便这般被自家殿下给堵了回去,“……”

“又忘了。”孟秋驾轻就熟的与他赔罪,继而笑眯眯将那碗甜汤递过去,“温度正好,您先把手里的东西搁一下。”

燕承南垂下眸不理,“放那。”

她依言将瓷碗搁在书案上。

而后,庄温瑜便看见他没过多久,将余下账本都尽数翻过后,竟真端过那碗甜汤,不禁愕然,“!!!”

他记得燕承南的性情极其自制,以往若公务没做完,便定然要都处理好才去用膳。更别提在书房里喝甜汤,他就从未燕承南将吃食拿进来过。

庄温瑜看着两人,想,这怕是最为蹊跷的一件事了。

…………

不过半个下午,所需证据准备妥当,在次日上朝时,先由燕承南上前讲出投毒一事,再由左丞诉明誉王所做的恶行,终了御史台中站在□□下的,便联名谏言,请皇帝秉公处理。

满朝震惊。

再等孟秋听闻消息时,誉王已被押入大理寺中。

可燕承南似乎也在皇帝那儿讨了顿骂。

说是骂,不尽然。不过是皇帝年岁渐大,更看重血缘亲情,却骤然听闻这种事情,迁怒于他罢了。孟秋更有猜测,或是因着朝堂上,燕承南如今的党羽过大,方才招惹得皇帝心生不满。

她忽而听闻燕承南欲要去大理寺。

“殿下……”孟秋去寻他,出言询问,“要不……您这回再带着我去?”

燕承南瞥她一眼,“大理寺乃是关押犯人之处,你去作甚?”

“殿下近来常常疑心于我,这回见到誉王爷,您不就知道我同他究竟有没有联系了。”孟秋说得坦然。

因此,燕承南轻笑一声,率先走开,“那你便跟着罢。”

孟秋小跑着追上去。

燕朝京都足足有几百万人口,可见其繁荣。大理寺与燕宫的相距不算近,需得坐马车前去。幸而太子所乘驾甚为宽广,孟秋也可坐在里面,不至于跟在车外。

车厢里有个矮桌,更备有糕点、茶水,甚于还有个颇为精巧的小书箱。

他身量高,如今正坐在车茵上,便斜倚着软枕,手里拿着本线装书籍,闲来无事读个几句,权当打发时间。

“殿下为何要去大理寺?”孟秋忽而问道。

“唔。”他将那页纸看完,方才合上书,“去探望誉王。”

她便再问,“探望他作甚?陛下不是都……”

燕承南不耐道再答,“若你再多话,就出去,不许再待着马车里。”

“……”孟秋当即闭嘴。

托腮看着他,孟秋待过了许久,忍不住问,“虽然殿下把誉王爷送进大理寺,可其实还是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您投毒的吧?”

他欲翻页的指尖顿住,轻抿唇角,“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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