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富贵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跟着一起来的还有乔氏。
乔氏一进门就热络的拉着陈氏的手:“好闺女,可真是苦尽甘来了,这些日子都挪不出空,不然早就该过来看看你了。”
“您老坐吧。”陈氏有些抗拒这样的亲近,不露痕迹的收回手,吩咐彩云:“去请大小姐过来。”
彩云得了吩咐退出去。
乔氏心里都直哆嗦,虽然听说陈氏出了梅家之后日子过的好,可原本疯疯癫癫的人竟突然就有使奴唤俾了,这真是让人不好接受。
再者,背地里都说是梅若雪有本事,乔氏却觉得肯定还另有隐情,梅若雪再厉害,那也不过就是个小丫头片子,更别说这陈氏来历不明,当初到梅家的时候,那可是个富贵小姐的模样。
一会儿工夫,乔氏看陈氏的目光都变了,她觉得陈氏肯定不简单,保不齐疯疯癫癫都是装出来的。
梅若雪姐妹俩进屋来,就看乔氏正倾着身子,满脸堆笑的和陈氏说话,旁边钱富贵插不上嘴,人却坐得规规矩矩的。
还记得上次去钱富贵家里买屋的时候,这老两口前后的态度变化很大。
梅若雪和梅若晴到陈氏面前,姐妹俩和钱富贵两口子也行礼,之后就规规矩矩的站在陈氏身后了。
乔氏一看,更觉得陈氏有问题,村子里生活的人家哪里有那么多规矩?陈氏的规矩可真大啊。
想到这里,便笑着说:“好闺女是个有福气的,看看这两个孩子长得好,本事好,可一点儿都不像咱们这穷乡僻壤长大的,倒像是啊,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您过誉了。”陈氏在梅若雪姐俩进门后,心就踏实了,这才问:“不知道您老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啊?”
“也不是什么大事。”乔氏往后收了收身,看了眼钱富贵:“让我家老头子说,我一个妇道人家说不明白。”
梅若雪淡淡的扫了眼乔氏,说不明白吗?这屋子里除了钱富贵都是女的,这话说的可真没水准。
钱富贵见陈氏娘仨都看过来,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的说:“这龙梁河今年消停的很,看来河伯是疼惜咱们这些百姓的,褚家庄的那些个人遭了天谴,也是报应。”
这当个村长都养出来官派头了,梅若雪没接茬,她不说话,梅若晴和陈氏自然也不接茬。
换做任何场合,这个时候都会有人捧一句,钱富贵就比较尴尬了,只能硬着头皮说:“咱们庄子除了神童可是大好事,庄子里的老少爷们都商量过了,选个地方建个庙专门供奉河伯,这事儿神童觉得如何啊?”
大的不行,先从小的入手,钱富贵满脸堆笑,甚是慈祥的看着梅若晴。
可惜他不知道梅若晴比梅若雪还记仇,还睚眦必报。
“您老是庄子里当家的人,百姓过日子都不容易,何必劳民伤财?再者河伯是想护着一方百姓,造福一方百姓,可不修筑河堤,就是神仙都有劲儿没出使,河伯可没让你们供奉,倒是提醒你们要修河筑堤了。”
乔氏差点儿没嘬牙花子,这梅若晴鲜少露面,但之前她可是见过几回的,脑子不好使,走路都不能走直线的丫头片子,啥时候出息到说话都如此板正了?
难道说真的是河伯显灵?这丫头片子注定就是神童,之前被神力封锁了七窍?
这可真是吓人了,乔氏下意识的捏了捏衣角。
钱富贵也意外,被噎的半天找不到话茬儿往下说了,可今天来的主要目的还没说呢。
想到这里,也只能把心一横,唉声叹气造势之后才说:“这修河筑堤是应该的,可咱们心里不咋舒坦啊。”
梅若雪看了眼梅若晴。
梅若晴挑了挑眉,沉声:“因龙梁河里的鱼虾落不到你们手里吗?”
“啊!”钱富贵一下被揭穿了心思,就有些乱了分寸了,抿了抿嘴:“怎么说也是一个庄子的,都便宜了别人,谁心里也不舒坦。”
“别人?”梅若晴笑了:“那些人你们该认识吧?都是永固县的乞丐,河伯点名要这些人过来,也只愿意这些人去河里捕鱼抓虾,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钱富贵想不明白的恰恰就是这里。
梅若晴叹了口气,抬起手指指了指心口的位置:“因为这里!”
这神棍的演技满分,梅若雪怕自己笑出声来,只能别开脸不看梅若晴。
梅若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缓缓说道:“造孽的是褚家庄拿了大头,可赵家庄和石郎庄的人也没行善,身为一方河伯,神眼之下能揉的进去沙子?您老要真是为了一方百姓着想,那就好好行善积德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梅若雪觉得这老两口该走了。
但,她完全低估了钱富贵两口子的本事。
钱富贵站起身走过来几步,扑通一声竟然给梅若晴跪下了。
陈氏急忙起身躲开:“您老这是做什么?孩子说的也是实情。”
乔氏见钱富贵都跪下了,也跟着跪下来:“小神童开恩吧,咱们石郎庄可养育了你不少年头啊,如今你本事在手,怎么也要通融通融才行。”
“您二位一把年纪,跪个八岁的孩子,岂不是要折她的寿数?”梅若雪拉着梅若晴避开这两个人,冷冷出声。
乔氏连声说:“不敢,不敢。”
可是人却不起来,哪怕陈氏过来扶着都不肯起来,嘴上还说:“这些年虽说咱们没有拦着褚家庄作恶,可不也是大家伙儿都同意的,再者如今这河里鱼虾都送去了食府,赚那么多银子都落在别人口袋里,这一个庄子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都是熟人,有道是远亲还不如近邻呢,若雪啊,别的不说,咱们这宅子拿到手里,我们老两口可用了力气的。”
梅若雪就等着乔氏提到这个呢。
还真就提到了,原本被算计的事情就压在心里不舒坦,当然要逮住机会刺这贪婪的老两口几句了。
想到这里,梅若雪走过来扶着乔氏:“您起来,咱们娘俩可以好好说话。”
乔氏一听,心中大喜,也就起来了。
梅若雪又说:“村长爷爷也别跪着,虽说若晴有个神童的名头,可也不过就是个孩子,说话用嘴就行,这跪来跪去的逼她,她也没辙。”
钱富贵只能起来,老两口再次坐下来。
梅若雪这回坐在了对面,缓缓说道:“提到买房子,还的确要承你们二老的人情,当初能立个孤幼户,都是你们二老帮衬,我后来也打听过了,孤幼户县里都给一些米面粮油的贴补,听说一年四时也有银钱,这事儿你们二老不知道吧?”
钱富贵脸色一变,乔氏急忙出声:“不知道,不知道,这事儿可没听说过。”
“我觉得也是,你们二老一看就是好心人,怎么可能克扣了孤幼户的那点儿东西?作孽的事情一定不会做的。”梅若雪笑了笑:“那还得麻烦您二老帮忙,再打听打听真假,虽然说东西我们未必能看得上,可不要白不要嘛。”
“我们这趟来是说打渔的事情。”钱富贵有些沉不住气了。
梅若雪挑眉:“打渔的事情问我们有什么用呢?这事儿难道不该去问河伯吗?”
“若晴不是河伯选的神童吗?”乔氏问。
梅若雪微微点了点头:“所以,她也和咱们没什么区别,也要听河伯的,而不是给河伯做主,龙梁河的东西谁去拿,拿出来送到哪里去,都做不了主。”
“你胡说!”钱富贵听出来梅若雪的意思了,蹭一下站起身来:“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庄子里的老少爷们不知道?那蜀香食府就是你的,你们家做活都是那些乞丐帮忙,你认得那乞丐头子,都是你背后搞鬼!”
梅若雪抬头看着钱富贵,冷笑出声:“你要这么说,我倒想问一句,五两银子买下来的房子,你转手二十两卖给我,孤幼户的贴补都扣在手里,又盘算着若晴年幼,图谋我们家房屋,算计了我的是你吧?”
乔氏吓一跳:“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