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算是认出了“小祖宗”,另一边却没有这么欢乐了。
回到月璃宫的沈临渊一气之下将桌子上所有的茶杯都扫在地上,碎的个干干净净。
宫外的侍女听到声响,互相看了看,都不敢说话。
说来奇怪,从前的公主善良温柔,善解人意,从来不会毫无来由地发脾气,即使是生了气,也不会拿这些东西撒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公主似乎变了,变得暴躁易怒,甚至……还有些高高在上。
这些话她们是不敢轻易说出来的,但是都心照不宣地感觉,公主真的变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沈临渊去见了一个人。
她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隐在了夜色中。
见面的地点是在一个破败的荒庙。
沈临渊笔直地站在那里,男子跪在地上,眼中带着恭敬,只是没有了别后重逢的喜悦和感激。
溪流单膝跪地,一把剑立在一旁,低着头,态度虔诚。
沈临渊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中带着不屑和轻视:“溪流,你答应过我,会为我办三件事。”
溪流躬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第一件事,本公主让你帮助云晓和楚子轩之间周旋,帮助两人牵线来刺杀洛长安,虽然洛长安最后没有死,但是你这件事完成得不错;第二件事,本公主命令让你雇一波劫匪埋伏在洛长安回丽都的路上,你也做到了,今日,本公主让你为我办最后一件事。”
沈临渊的目光阴冷了下来。
她嘴唇轻轻勾起:“靠近夜澜行的女子,无论是谁,除我之外,全部杀了!”
溪流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没有应声。
“怎么?我是你的恩人,当初你要死了,是我救了你,现在就让你为我做点事情,你难道也做不到吗?”沈临渊咄咄逼人。
犹记得初见的时候,少女声音稚嫩清扬,她说,你身上有伤,我帮你包扎好不好?
他不想人看到自己的这副狼狈模样,拼命地挣扎想要那个女孩离开他,但是她没有,只是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哄着他,她还说给他哼歌,也只是几句就不会唱了,她不好意思地笑道:“父皇母后哄我乖的时候最多只唱到这里我就很乖了,你怎么还不乖啊?”
就是因为这句话,溪流停止了挣扎。
这个女孩,一看就是养在蜜罐里长大的,不知道街边的衣着破烂的人都是恶狼吗?
有一瞬间,他是真的想要杀了她的,她衣着不凡,想来身上的钱财应该不少,但是他无意间看到了远处的一个少年。
少年面如冠玉,一身玄色长衫加身,只是撑了一把伞,溪流就莫名地感觉到了压迫感。
那个少年的视线,停留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再没有离开。
后来,待那个少年走近之后,溪流才知道,原来,还有一个比他更像是恶狼的人,只是那个人,却被驯服了。
变得温柔强大,给她撑着伞,昂贵的衣料被打湿了也不见他狼狈,笑起来让人晃眼。
看呐,原来比他还要狼狈的人,却得到了这么好的机会。
有点可惜。
后来,少女要给他用麻沸散,他不肯,他想活下去,而那个少年的眼神过于狠厉,让他有一种自己只要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的感觉。
但是他还是允许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甚至都看不清楚那少女的神色,只是觉得莫名安心。
他决定,相信她一回,就拿自己唯一拥有的命来赌。
他赌赢了,也赌输了。
赢在了他活了下来,身上的伤口被包扎得很好;输在了他太贪心,居然真的以为睁开眼睛她还会在这里等着他。
他有些失落,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少女出现了。
溪流并不确定这个人就是刚才那个对她温柔地笑着的少女,这个人笑起来的模样甚至有些勉强,但是他太累了,他需要一些希望活下来,她说她叫沈临渊,他便记下了。
他被赋予活下去的希望,所以就活了下来。
只是这样。
他想要再见那个少女一面,所以一直寻找着沈临渊,那个沈临渊应该就是那个为他包扎的少女,他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后来真的找到了,溪流却没了从前的信仰。
他记忆中的少女,应该是温柔热切的模样,会对生活充满希望,会在阳光下笑着对他说:“溪流,你好呀~”
而不死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披着黑色的斗篷冷冷地听着他的报答,然后轻嗤一声:“溪流,既然我救了你,你帮我做些事情总是应该的吧?”
统统都不对。
他找不到了。
再也找不到了。
许久。
溪流一个头磕在地上。
“溪流,遵命。”
既然找不到了,那就算了吧,这样浑浑噩噩的一生,就这样一直浑浑噩噩地度过吧。
杀人而已,又不是没杀过。
不过是从前有个少女曾经执起他满是鲜血的手,心疼地说道:“这双手分明是用来写字的。”
不过是曾经有个俊美的男子递给他一些干粮和盘缠,声音冷到冰窖里,但却有着一双琥珀色温柔眸光:“这双眼睛不该受罪的。”
世事无常,后来,那个心疼他手的少女说要他杀人,那个心疼他眼睛的男子却将他打发出了府邸。
男子说:“你没有错,但是安安不会错,所以你错了。”
直到现在,溪流也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他一直以为,他没有错,错的不就是那个人吗?
但是他却说,她不会错。
只不过是杀人而已,只不过是杀人而已……
那一刻起,溪流全部的执念,全部断得干干净净。
他本来就是在肮脏的地方出生,所以这一世,也不配拥有光明。
只是啊,因为见过片刻的光,所以他穷尽一生都在寻求美好,到最后才发现,他一直都在那个肮脏的沼泽里,哪也去不了。
月明星稀。
洛攸笙的宫里来了客人。
是洛攸辰。
“皇兄,我可能不太会说话,若是说得不对,你不要告诉安安,她会伤心的。”
洛攸笙的眸子里闪过光亮,却又不动声色地压下:“嗯,你说。”
洛攸辰文化水平有限,他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别扭地说道:“皇兄觉不觉得,安安最近有些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