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行想得没错,洛长安是想着慢慢接受他。
所以即使夜澜行对她做的这些,她虽然有些无措,但还是没有躲开。
只是,当真的感受到夜澜行温热的手摸到她的小腹的时候,洛长安条件反射地叫出了声。
那种感觉过于陌生,又似乎很熟悉,让她不安。
她依稀记起了前世的时候。
她因为夜澜行换了汤药,服下了假的避子汤,所以没过多久,她便怀了身孕。
那时候,她每天都是胆战心惊的,不是没想过将这个孩子打掉,这是仇人的孩子,她这样肮脏的身体,居然怀上了仇人的孩子。
但是,但凡她的房间里所有有棱有角的物件都被夜澜行收拾得干干净净,夜澜行更是日日来到她这里,除了每日的上朝,夜澜行就算是奏折,也只是在她这里批阅。
有时候御膳房煮了汤,夜澜行还会亲自喂给她,宫里的那些丫鬟内侍们从前对她冷眼相待,似乎感觉跟着这样的主子,是他们倒了八辈子的霉,只是后来见夜澜行这样精心照料她,对她的态度也是随之大转变。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当时洛长安不明白的是,他日日在她这里,她的“心上人”沈临渊该怎么办?
他难道为了报复她,竟然真的舍得夜夜让那样的“大美人儿”独守空房?
她都不知道,只是每次她要睡觉的时候,夜澜行都会同她一起休息。
开始的时候,洛长安刻意避开与夜澜行的肢体接触,虽然二人同床共枕,但是夜澜行从来没有碰过她。
只是后来,洛长安每晚都会因为噩梦惊醒,她这才发现,每次醒来,夜澜行的手都会托着她的小腹,另一只手覆在她的小腹上,暖暖的,大抵是用了内力的。
起初洛长安以为是巧合,后来一连几次,洛长安醒来的时候都会是那样的姿势,亲昵得,似乎两人是什么举案齐眉的父亲一般。
有时候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了夜澜行的声音,轻轻浅浅的,听不真切。
只能听到他唤她“安安”,一遍一遍的,像是要把她刻在骨子里。
可是,那对于当时的洛长安来说,就像是一个噩梦,她厌烦了夜澜行装作深情的模样,厌烦了他将手放在小腹处的举动,似乎她肚子里孩子的生死决定权,只是在那个男人手上。
她开始躲他,每次等他睡熟之后,洛长安就会从他的怀里逃出来,离得远远的。
只是后来有一晚,洛长安照例从他的怀里挣脱的时候,她竟没有挣开。
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夜澜行覆在她腰上的手还是纹丝不动。
洛长安又不是傻子,之前分明可以挣开,但是现在却不行,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半晌。
她终于低低地出声,只是声音清醒又凉薄。
“放开。”
她的声音很小,但是洛长安明显感觉到那只手颤了颤。
“夜澜行,我们什么都不是。”
她这样说,眼中就连之前的执念都没有了。
起初听到是夜澜行杀了自己的父母的时候,洛长安是不相信的,但是现在,她已经放弃了。
她说,夜澜行,我们什么都不是。
曾经她会不甘心地问他,一遍又一遍地质问:“夜澜行,那我呢?我算什么?”
但是现在,她不奢望了。
手上的力道分毫不减,甚至还有加重的意思,洛长安到底是恼了,她手上没有力气,就下嘴去要他的手。
白皙的指骨上落了一排深深的牙印,但是那个男人像是没有知觉一般,不肯放手分毫。
也不知道为什么,洛长安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一颗一颗,不要钱一样砸在了夜澜行的手上。
小腹上的力道松了。
洛长安没有多做思考,挣开了他的怀,离得远远的,然后一脸戒备地看着他,眼中的恨意,任他如何不去看,都忽视不掉。
他笑了。
分明应当是谪仙般的人物,却笑得让人心疼。
“洛长安,你好样的。”
爱的时候死去活来,似乎将世上最耀眼的东西都摆在了他的面前,让他以为自己是无所畏惧的,让他以为自己有恃无恐;不爱的时候,那双曾经看到他就盛满笑意的眼中满是薄凉,他甚至不能想象,即使这双沉寂的眸子,当初曾经多么炽热地看着他。
她将他养成了一身的骄傲,只是后来,她又将他抛弃,到头来,她抽离得干干净净,反倒是动了心的他,如坠阿鼻。
他说,洛长安,你好样的。
用不到十年的时间将他握在手心,让他安心到,他以为她不会离开。
“夜澜行,你才是好样的。”洛长安看向夜澜行,眼中的情绪已经归于沉寂,似乎刚才的愤怒只是夜澜行的错觉。
曾经那么鲜活的她,在他面前,只剩下无尽的凉薄。
夜澜行听了洛长安的话,心头钝痛。
那话说得轻描淡写,似乎连一点感情都不带,但是夜澜行全从中感受到了无边的恨意。
她怎么能恨他呢?
她明明,她明明说过的……
眼中终于从之前的心痛转换为无措,他想要去碰她的手,但是洛长安打掉。
再碰,再打掉。
反复几次,洛长安没了耐性。
“滚出去。”她这样说,丝毫不觉得眼前这个人是那个在众人面前都冷到骨血里的男子。
他杀了很多人,叛乱的,不服的,压榨百姓的,官官相互的,他谁都杀,就是这样一个暴戾嗜血的人,在听到洛长安冷冰冰地说出三个字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却是起身给她盖好被子。
“我让你出去。”洛长安毫无表情地重复一次。
“更深露重,你仔细些身子,不要着凉。”说着,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摸洛长安的头发,到了半空才像是想起什么,堪堪收手。
然后,他开始穿衣。
不知道为什么,洛长安就是觉得那道高大的身影有些寂寥。
“我……我还有些折子没批,你再休息一会吧,天亮我给你送早膳。”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他似乎在她面前,从不自称“朕”。
“早上我不想看到你。”
系扣子的指骨稍稍停顿,随后他神色不改,只是洛长安听到他声音中有了一分颤音。
“中午也可。”
“午膳也不想。”
夜澜行神色如常,似乎并不在意洛长安说了什么,继续系着扣子。
“洛长安,你该清楚,我不会纵你。”他这样说,呼吸有些乱。
洛长安没再说话,反正她不管说什么,只要他想来,不会有人能够阻止。
后来,夜澜行推开房门离开了,她的床边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门外,溪流迎了过去。
“主子,沈贵妃染了风寒。”
夜澜行眸光冰冷:“去未央宫批奏折。”
溪流还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夜澜行有些不耐地看了他一眼。
“主子,您的扣子系错了。”
秋风萧瑟,隐没了所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