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云赤霞待众人离去以后,方替玉杉解了穴,玉杉见眼前梁翠也在,不大方便说话,便道:“樱桃、你同梁翠回去吧,我这里有云姑,同黄莺在就够了。”
二人离去后,玉杉轻声问云赤霞,道:“云姑,现在能说话么?”
云赤霞道:“你有什么话,便说吧,我听着外面呢。”
玉杉微微一笑道:“辛苦您了。”
云赤霞道:“说这个做什么。还不拣要紧的话说。”
玉杉道:“是啊,我是真糊涂了。我睡前仿佛记得玉兕病了。”
黄莺轻声笑道:“别提她了,您猜怎么着,原来四小姐不能沾酒的,闹这么半天,竟是喝醉了,可怜樱桃被夫人打了一巴掌。”
玉杉仿佛记得有巴掌拍击的声音,摇摇头,取笑道:“可怜樱桃了,这回该变成樱桃酱了。”
黄莺道:“您还有空取笑?”
玉杉道:“我现在,除了不便出去,是最自在的时候了,怎么不能说笑,不过,说笑归说笑,樱桃严重么?想着给她弄些药。”
黄莺道:“知道,等您这边忙活完了,我就去。”
玉杉又道:“我记得,后来,我爹来了,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后面怎么样了?”
黄莺道:“侯爷同夫人往灵犀园去了,再后来,四小姐请的大夫进来,摸了脉,也没看出什么来,再后来,侯爷带着程太医过来。”
玉杉拦道:“程太医医术极精,可看出什么来了?”
黄莺道:“程太医也没看出别的来,说是回去要遍查古书。”
玉杉有些落寞地道:“难为他了,他在宫里供奉,已经够辛苦的了,如今咱们府上闹这个事,倒叫他跟着为难。”
黄莺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您也不是存心给他添麻烦。”
玉杉道:“虽说是没法子的事,给到底是咱们对不起人家,不是么?”说罢,意味深长的看着黄莺。
黄莺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咱们能怎么办呢?”
玉杉回头看向云赤霞,道:“师父,您看呢?”
云赤霞道:“我看看,能不能想个法子,往中毒上引他一引,不过,姑娘,这事不能着急的。”
玉杉道:“我知道,今儿才发作,明儿就有人给他送解法,也叫人生疑,不过,师父,要给他什么解法呢?您的药,管用是管用,轻易我可不敢用,跌打的药,上了比受伤时还疼,要是解毒的药,岂不比中毒还叫人难受。”
云赤霞笑道:“你想用药,我还舍不得呢。到时候肯定要在针灸按摩上下功夫。”
玉杉道:“这个好,解法叫他找到了,再告诉咱们,最后,真要上手按,他是男子,上不了手,到最后还得靠您。也不怕他们看出破绽来。”
黄莺道:“这就进八月了,初七娘娘生日,怕是要耽误了。”
玉杉哂笑道:“耽误便耽误吧,若不耽误,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才能不替南氏请封诰,等爹再立战功,谈何容易?等明日,想法子知会玉鹿一声,叫她来一趟。”
黄莺尚要说些什么,只见云赤霞拿手比了个噤声,连闭上了口。
玉杉拿手指了指黄莺端来的米汤,又指了指黄莺,再指了指自己,方闭上了眼睛。
二人会意,云赤霞搂着玉杉,黄莺拿小银匙给玉杉喂着米汤。
却说雪浪到了凝绿轩,见云赤霞正搂着玉杉半坐着,黄莺半勺半勺的往玉杉口里喂着米汤,又哪里知道,在她进来下一刻,玉杉犹在同二人商议对策。
黄莺见雪浪进来,也不放下手里的活,只道:“雪浪姐姐稍坐,我一会儿再同姐姐说话。”
雪浪坐下道:“侯爷叫黄莺你过去一趟,没关系,我不急,给三小姐喂粥要紧。”
梁玉杉听了,暗中抓紧云赤霞。云赤霞会意,道:“这么晚了,侯爷怎么还叫黄莺过去,明儿不行么?历来,三小姐是离不开黄莺的,眼下,又是这个样子,更离不开了。”
雪浪道:“侯爷就是为着三小姐离不开黄莺,所以,想再细问问,三小姐近来到底接触过什么人或什么东西。”
黄莺微微皱眉,道:“我现在心里乱得很,雪浪姐姐,我一时真的想不起来。”
云赤霞道:“雪浪姑娘别为难黄莺了,她小小年纪,没经过什么事,这会子没摔了碗,已经不错了。不过是没像那撑不住场面的嚎啕大哭起来,也就罢了,再怎么问她,又问得出什么来呢?不如这样,等喂完这碗粥,我同你去,你看使不使得?”
雪浪心想:云姑虽非侯爷要传之人,却也是三小姐心腹,况且年纪又长,又有江湖经验,料想比之黄莺更强些。况且,侯爷同后宅这些女人,总是心思相悖,这云姑虽也是女子,却是江湖中人,说不定,同侯爷更好交谈些,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雪浪便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就是有劳云姑你了。”
一时,二人伺候玉杉喝过了粥,云赤霞便同雪浪往梁文箴的书房去。
很快,到了梁文箴的书房门口,雪浪道:“云姑,你在廊下稍等,我去回了侯爷就来。”
云赤霞点了点头。
却说梁文箴正拿着前几日从玉梧那里拿来的有着玉杉注解的《六朝诗粹》,以期能从中看出自己的女儿近来在想些什么。待雪浪进来,也不抬头,只问:“黄莺那丫头来了么?”
雪浪道:“回侯爷的话,三小姐离不开黄莺,况且,她又说现在心里乱,想不起来三小姐有没有接触过异样的人或东西,奴婢就自作主张,没叫她过来。现在,跟着三小姐的云姑在外面候着呢,奴婢想着,她比黄莺年纪长,又有些江湖经验,或者能问些什么出来。”
梁文箴放下书,道:“也好。”
雪浪引了云赤霞进来。
云赤霞朝梁文箴一揖,道:“侯爷万福。”
雪浪道:“怎么还不给侯爷磕头?”
梁文箴笑道:“无妨,她是江湖女子,没有这些个虚文的,雪浪你先出去,我同云姑说说话,你守着门口。”
雪浪道:“是。”便到门外守着。
一时屋内只有梁文箴、云赤霞二人。
梁文箴道:“你是云姑?”
云赤霞点了点头,道:“是。”
梁文箴道:“这不是你的本名吧?”
云赤霞道:“江湖人称,‘铁剑银针’的云赤霞,便是我。”
梁文箴摇了摇头,道:“这个只怕也不是,罢了,你说你姓云,我便也叫你一声云姑。今儿请你过来,想来,你也知道为的什么。”
云赤霞道:“云某是江湖上的粗人,得蒙三小姐相救,甚是感念,侯爷有什么要问的,云某自然是知无不言,只是,三小姐如今病得实在蹊跷。”
梁文箴道:“云姑你多年来,闯荡江湖,难道也没见过相近的病症么?”
云赤霞道:“我们行走江湖的人,说句不怕侯爷见笑的话,便是偶然知道一两个秘方,也不过专治一症,也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比不得京中有得是太医,更何况,云某也不是以医术见长的。”
梁文箴道:“云姑,那请你仔细想一想,三小姐近来,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云赤霞道:“云某这几日也一直在想着,自打云某跟了三小姐,三小姐一开始在周家,吃用同周家小姐在一块儿,后来,回到咱们府上,您别怪我们僭越,我,还有樱桃、黄莺、常常同三小姐在一个桌上吃饭,吃的上是不大可能下毒了。要说用的,衣裳也洗换了几回了,金簪子都炸过一回了。更是不可能有人下毒,至于屋里摆设,就更不可能了。”
梁文箴长叹一声,道:“虽说,您在难中,是三丫头搭了您一把手,论理,我们不该居功,不过,如今,三丫头这个样子,我就老着一张脸,烦请您,替我们访查访查,到底是为了什么,杉儿竟成了这个样子。”
云赤霞听了梁文箴的话,心中多少也有些动容,便含笑道:“不需侯爷说,三小姐的事,云某自然尽心竭力。”
梁文箴道:“这样的话,就是杉儿的福气了。如今,老夫替杉儿多谢云女侠了。”说着,站起身,朝云赤霞一揖。
云赤霞连道:“侯爷别这样。”
梁文箴道:“云女侠到时要用多少银钱,只管同梁某说。”
云赤霞道:“三小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不敢走得太远,只能在京中就近查访,也用不多少盘缠,哪里会用多少银子呢。”
梁文箴道:“话不是这样说,就是云姑你不用银子,可是访查出来医法,或是延请郎中,还是赎买解药,都是要用银子的。”
云赤霞道:“要是那个样子,我再回来同侯爷要,就是了。”
梁文箴道:“也好。”说罢,梁文箴仿若不经意地说了声:“若是二十年前的郑太医还在,说不定能救我们杉儿一命,云姑,你知道郑太医么?”
云赤霞面上变了变颜色,好在,梁文箴并未看到,口内便只道:“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