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会让她活得好好的。”皇帝再一次斩钉截铁地保证。
玉杉轻笑,道:“所以,臣女请皇上收回成命。”
“如果,你的介入,并不会让媛妃受到伤害呢?你可还会拒绝朕?”
“不会。但是,皇上您保证不了,所以,臣女不能答应。”玉杉的回答亦很坚定。
“朕可以。”
玉杉笑道:“皇上可以什么?可以下一道旨意,拿安国公一家胁迫媛妃,让她不要寻死,还是能让她虽为妃位,却尊如皇后?纵然您可以这么做,您难道可以保证她不会终日郁郁,再无欢颜?”
皇帝道:“这些话倒底是太后叫你说的,还是媛妃叫你说的。”
玉杉道:“是臣女自己要说的。”
“你心心念念在为朕想,为媛妃想,为什么不能为你自己想想?”
玉杉抬起一直低着的头,道:“皇上是万民之主,替您的名声着想,是臣子本份。媛妃,是女子的小君,亦是臣女的表妹,臣女不忍令其不豫。”
皇帝再次问道:“朕本无意以家人为质,胁迫媛妃,不过你这么一说,朕倒想知道,若朕以镇南王府上下胁迫你入宫,你会不会低头。”
玉杉长叹一声道:“皇上,臣女不过是寻常女子,不值得您这样。”
皇帝亦长叹一声,道:“罢了,朕再问你一句话,你从实说了,朕便不再纠缠你。”
玉杉道:“皇上请问。”
“倘若,朕一开始便已认出你的身份,你可愿意?”
玉杉抿一抿嘴唇,低声道:“皇上恕臣女不能回答。”
皇帝道:“那你会遵旨么?”
玉杉道:“会。”
“好,朕知道该怎么样做了。”
玉杉惊呼一声道:“皇上。”
“你有什么话要说。”
玉杉强近自己镇定下来,道:“臣女如今誓与媛妃共存亡,您若敢为迎臣女入宫,伤及媛妃,臣女必然一死相报。”
“你又何必这般。”
玉杉莞尔一笑,道:“皇上,臣女其实并不知道您看上了臣女什么,可是臣女知道,若论模样,臣女不及您后宫之中诸多佳丽,论性情,其实臣女的性情并不恭顺,否则如今也不敢和您这样僵持了。论管家,臣女母亲早丧,并没有人教过臣女,其实,当日阴差阳错,您娶的周家表妹,才是后位的上上之选。皇上,当日偶然一顾,只是一场过错,到如今,您该从中走出来了,皇上,给周家表妹应有的待遇好么?”
“朕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不愿接受?”
玉杉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的绵软,道:“皇上,不是臣女不能接受皇上,而是臣女接受皇上的代价太大。臣女承受不起。”
皇帝道:“朕承受得起。”
“皇上,您仔细想一想,其实臣女真的不是您所要的那个人,当年,只是一场错误,周家表妹才是您求娶的女子。您说,您当日看到的臣女,眉宇间隐约有些愁绪,可是,您知道那时的臣女愁的是什么么?那时的臣女,在周家的花园里,喝多了桂花酿,酒疯而已。”
“梁玉杉,你真的很不擅于说谎,刚才你还说早已不记得遇到过朕了,怎么现在就想起那一日是因为喝多了桂花酿?难道说,那段子里,你终日酗酒?”
被人一下子戳穿谎言,随后又给了一个理由,虽然荒诞,玉杉却还是没有防备地应了一声:“是。”
皇帝苦笑,道:“朕便不信,你终日酗酒,安国公、镇南王都不坐视不理。”
玉杉不想再纠缠下去,只得大着胆子,道:“皇上,您刚才说过,只要臣女回答了问题,您就不再纠缠。”
皇帝冷笑一声道:“好,朕不纠缠,朕只下一道立后的旨意,贞佑郡主,回镇南王府,准备接旨吧。”
到了此时,玉杉反而冷静下来,道:“皇上,臣女也有一个问题要问皇上,请皇上明示。”
皇帝道:“你说。”
“皇上究竟看上了臣女什么?”
皇帝道:“朕也不知道当初看上了你什么,但是君无戏言,朕不能再次食言。”
玉杉道:“昨日在场之人,毕竟是少数。皇上又何苦为了一句君无戏言要了两条人命呢?”
皇帝道:“你少拿这样的话哄朕,媛妃死不了,你也死不了。来人,送贞佑郡主回府。”
就这样,玉杉被送回了镇南王府。
凝绿轩中,玉杉直楞楞地看着窗外的竿竿翠竹。
任凭玉杉遇事向来不慌,这一回,也没了主意。
她同皇上说了那么多话,可是,皇上却没有听到进去,皇上与她也说了很多的话,可是说到最后,却只是圣旨而已。
玉杉轻轻捻动手上还剩下十五粒珠子的水晶串珠。
这一回,她什么也做不了了,只能等待宫里的旨意,可是,等到的是皇上立后的圣旨,还是太后赐死的圣旨,就不得而知了。
“姐姐,姐姐,父亲叫您过去呢。”
玉杉抬起头,看到的是小小的玉棋。
玉杉捏捏玉棋圆圆的小脸,道:“玉棋,怎么是你来传话?”
玉棋道:“姐姐,她们和奶娘都在后面呢。”
玉杉微微一笑,看着可爱活泼的玉棋,玉杉本已冷下来的心,又热络了起来。
她原以为,即使宫中传下的旨意,是赐死,她也能冷静的与众人别过,然后离开。可是,看到这样的玉棋,她总是再也不能冷静下来,她想哭,哭她那两辈子都没有别人一辈子长的时间。哭她在宫中,既没有将皇帝拒绝到底,以至于皇帝还是有立她为后的心思,亦不曾反抗太后,只献媚皇帝,让皇帝搭救自己。
如今的境地,玉杉心中苦极。只盼望皇帝能有万分之一的希望,能够无视她,能够收回成命,能够看到媛妃的好。而不是四、五年前偶然一顾的残影。
玉杉站起来,拉着小小的玉棋,想要往屋外走,却见玉梧、玉鹿携手进来,玉棋的乳母跟在后面。
玉杉伸手将玉棋交到乳母手上,跟着众人出了园子,往正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