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杉看着有些促狭的媛妃,怄得心里有些难受。
转过头来,皇帝已经进了屋。
玉杉只得依礼向皇帝请安。
皇帝也不说别的,上来握着玉杉的手,道:“跟朕回去。”
玉杉道:“臣妾给您腾地方,您又追来做甚?”
皇帝深吸一口气道:“梓潼,别闹,有什么事,回坤元宫说去。”
媛妃在一旁也道:“是啊,娘娘,再说臣妾这里地方狭窄,娘娘怎么住得。还是同陛下回坤元宫为好。”
玉杉看着皇帝,有心不回去,又恐真闹僵了,反伤了凝碧。是而只得同皇帝离了毓粹宫。
离开毓粹宫,皇帝拉着玉杉的手,也不上辇轿,更不回坤元宫。
玉杉道:“皇上想带臣妾上哪里?”
皇帝道:“朕也不知道,你若是嫌弃坤元宫的东西被人碰了,朕现在给您换上新的就是了。”
玉杉道:“皇上真小瞧臣妾了,臣妾说了,婕妤以下的位子,您都可以给凝碧封一个。”
皇帝道:“朕是小瞧了你的心胸,还是朕高看了你的情意。”
玉杉苦笑一声,道:“情意,皇上以为臣妾有什么情意么?从一开始,便是皇上看中了臣妾,宣了臣妾入宫,臣妾不过是遵旨而以。”
皇帝亦是苦笑,道:“好一个遵旨而以。这一回,便如你所说,宫女凝碧,封娙娥,迁居毓粹宫。”
玉杉道:“臣妾带凝碧谢皇上恩典。今日折腾这半日,皇上也该累了,臣妾这便回坤元宫去。皇上也早回乾元宫歇息罢。”
皇帝道:“梓潼,你能别这个样子么?”
玉杉道:“那臣妾应该怎么样?大哭一场,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还是大闹一场,闹得阖宫上下,人尽皆知,叫母后也跟着悬心?亦或是,干脆自请废后,到宝相寺出家,带发修行?”
皇帝道:“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可以说出来。”
玉杉道:“没有什么不痛快,臣妾既然入了宫,便知道会有这样一日。臣妾入宫前,您便已有了十几个妃嫔,同臣妾一块入宫的还有王娙娥和吴媜媛,往后,您还会有无数个嫔妃。臣妾若吃醋,也就不入宫了。您恐怕不知道,臣妾在家时,家中是如何地宠惯,臣妾若是要一个一心一意待臣妾的人,那还难么?便是没有真心,凭贞佑郡主的名号,他裝也得给我装一辈子。可是臣妾没有,臣妾入宫来了。既然入宫来了,便不曾奢求一心一意。皇上也别担心方才那点事,会伤了臣妾,莫说臣妾没把宫中再多一个娙娥当一回事,便是把这件事真当一回事了,您也不能再多想了,明天,您还得上朝,还有许多国事要处理,不能一颗心总在臣妾心上悬着。”
皇帝道:“梓潼,你真的没事么?”
玉杉道:“自然没事。”
皇帝道:“你真没事,朕也就放心了。”
玉杉道:“皇上您若是放心了,那臣妾便回坤元宫了。”
皇帝道:“朕陪你一起去。”
玉杉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转过身,便往坤元宫方向去了。
没有退后几步再转身,亦没有到皇帝身后,这样大咧咧地走了,在这后宫之中,已是近乎无礼。
到了坤元宫前的辇路上,玉杉停下了脚步,总不能自己回去,把皇帝这样甩在外面,所以,还是等一等的好。
回到坤元宫,花枝已将床帐收拾妥当。玉杉坐在床上,回想刚才所见景象,犹有些不快。
皇帝坐到玉杉身边,道:“梓潼,床帐已经换过了。”
玉杉不冷不热的道:“臣妾知道。”
玉杉又对花枝道:“凝碧呢,皇上封了她娙娥,叫她过来谢恩。”
花枝道一声:“是。”便下去传凝碧。
却说凝碧正在耳房里忐忑不安地让朱宝缘替她裁衣裳。“滋啦”一声门响了,凝碧回过头来,道:“花枝,什么样的事。”
花枝皮笑肉不笑地道:“恭喜了,娙娥娘娘。”
凝碧有些惊疑地道:“你说什么?”语气中透着难以置信。
花枝道:“娘娘说皇上封了你做娙娥,叫你去谢恩。”
凝碧喜笑颜开地道:“真的么,你等等,我梳了头发就去。”
花枝这才细看出凝碧的头发有些凌乱,只得道:“快些罢,别叫娘娘久等。”
很快,凝碧的头发梳好。跟在花枝的后面,低着头,往玉杉屋里来。
却说玉杉遣开了花枝,抬头看了一眼皇帝,又低下了头。
皇帝看着低着头的玉杉,一时也不知要如何劝。遂也无言。
一时间,二人虽坐在一处,却毫无言语沟通,仿如对儿老僧入定一般。
一时凝碧到了,走到帝后二人面前,跪了下来。
玉杉道:“抬起头来,叫本宫细瞧瞧。”
凝碧羞涩地抬起了头。
玉杉这时方看到凝碧的面上犹带红润,知道那是新嫁娘特有的娇羞。
玉杉莫名地一凛,眼前这个女子,这辈子不能真的嫁人了,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新嫁娘,而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偌大皇宫之中的一个嫔妃。
说破天去,这件事不过是一个侍女上了当家主母的床,无论是在京城的门阀大族还是乡野间的地主后院,都随时可能发生的事。
主母高兴时,赏些衣裳,开了脸,放在屋里,那侍女便算是翻了身,从此一朝得势,便算的飞上枝头。
倘主母不高兴,无论是发卖,还是责打,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便是真的失手打死了侍女,打到衙门里,也不过是赔本家几两银子,更何况,侍女本家,未见得有胆量同主家打官司。若遇那更狠心的主家,与官府勾结,再反诉一个以尸讹诈,也不是没有。
可是这样的事,在皇宫里,就变得有些微妙了。如何处理,关着的是帝后颜面。这个时候,不管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也不能做得太过显眼。
玉杉看着凝碧,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心里所有的不痛快,道:“刚才,皇上同本宫说了,从此你便是毓粹宫的娙娥了。你回去收拾些,明日便搬过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