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杉心中一苦，有些破罐破摔地道：“母后，既然您料定是臣妾所为，臣妾无话可是。这件事，便是臣妾安排的又如何？臣妾乃中宫皇后，难道还不能替皇上纳个娙娥么？臣妾想，替皇上选妃，亦是臣妾的分内之事。”
太后道：“你的分内之事？你的分内之事，便是叫皇上白日宣淫？”
玉杉一凛，别的事，都还好说，皇帝幸宫女、纳娙娥，即便是她安排的，亦可以说成是替子嗣着想。可是皇帝若是有了“白昼宣淫”的罪名，她梁玉杉这个中宫皇后，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玉杉长伏于地，道：“还望母后莫要如此说，皇上的名声要紧。”
太后道：“你梁玉杉倒还知道皇上的名声。”
玉杉道：“臣妾无能，若臣妾罪无可恕，还请母后下旨废后也好，赐死也罢，臣妾领旨便是。只求母后莫要再这样说皇上。”
太后冷哼一声道：“废黜你？赐死你？你与皇帝正是热络，又怕你自己一个人不成，再给皇帝安排了一个关娙娥，哀家还敢动你么？”
罢了，多说多错，太后不喜欢皇后是明面上的事。在不喜欢自己的人面前，尤其那个人还是身在高位，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错，自己又有什么必要再多说些什么呢？
梁玉杉抿住嘴，沉重地吸着气？
太后笑道：“瞧瞧，这是哀家给你受什么委屈了？这副样子给哀家看。”
太后索性不在辩解，只程式化的道：“臣妾有罪，请母后治罪便是。天大的罪愆，臣妾领受。”
太后道：“出去，哀家不想再看到你。”
玉杉站起身来，退后几步，直到退到太后寝殿之外。方转过身，大步汪洋地出了裕寿宫。
回到坤元宫，正遇到拎着小包袱要去媛妃宫的关娙娥。关娙娥向玉杉请了安。
玉杉道：“免了罢。”
一日之间，发生了太多事，有些东西，令玉杉措手不及。被太后认定是她这个皇后谄媚，向皇帝献上的关娙娥，将来还有没有好日子过，已经不是她梁玉杉有暇照料的了。
窗前枯坐，玉杉随手解下昨日系在腕上的茉莉花串。
茉莉花几经干萎发黑，花汁沾染在水晶珠串上。
玉杉解下串珠，看着已经沾污了的珠串，道：“花枝，给我找些丝线来，这个该要重新穿一穿了。”
花枝道：“交给尚宝局，叫她们去做就是了。哪里就劳娘娘亲自穿呢？”
玉杉道：“这个与别的不同，必须要我自己来。”
花枝自悔失言，讪讪地道：“娘娘想要什么颜色的呢？”
玉杉道：“不拘什么颜色，拿来就是了。”
花枝很快取来了针线叵箩。
玉杉拿剪子剪短了原先的丝线，又重新穿了起来。
十五颗珠子，并不难穿，按说，很快就能穿完，可是，玉杉穿得很细，仿佛那些珠子里面都有了生命，一但用力过猛，便会受伤。
玉杉穿着珠子，亦如昨日穿茉莉花一般。
一旁的花枝看着玉杉，道：“娘娘，您要不要给皇上上道奏章。”
玉杉道：“我该说什么呢？”
花枝道：“今日太后看您的样子，奴婢看了都害怕。”
玉杉反问道：“所以呢？”
花枝道：“您不同皇上说说今天的情境么？要是太后先同皇上说了，您该怎么办？”
玉杉道：“你就是为了这个叫我给皇上上书？胡闹。这么着，不成了咱们告太后的状了？咱们还活是不活？”
花枝道：“那咱们怎么样呢？”
玉杉低着头，继续穿着珠子，道：“皇上要怪便怪，要罚便罚，还能怎么样？”
花枝道：“那您就不为自己的家人想想么？”
玉杉道：“皇上是明君，便是今日他要废了我，亦不会连累镇南王府。”
花枝轻叹一声道：“可是，奴婢还是有些担心。”
玉杉道：“你又担心什么？你放心，更连累不到你这里。”
花枝微微顿足道：“奴婢哪是怕担心，奴婢是担心娘娘您。”
玉杉笑道：“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再怎么样，我还是皇后，不管出了什么事，皇上总是会给我留些面子的。”
花枝道：“怕就怕……”
玉杉笑道：“怕什么？怕我把你给耽误了？你放心，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总会把你们摘出来的。你看，宁嫔、吴媜媛、朱掌衣她们几个，我不是都给摘出来了么？”
花枝有些吃惊地道：“娘娘，难道，真的是您安排下的么？”
玉杉笑道：“傻丫头，我安排这个做什么？宫中嫔妃众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我安排这个做什么？便是为了后宫中有人同我一心，有事能替我说个话的，现有一个媛妃呢，我若真为了这个，又费这事做什么？难道凝碧她比得上媛妃么？”
花枝道：“自然是比不得的。”
玉杉道：“所以啊，我没有必要做这个。可是啊，太后不喜欢我，只要一件事，与我有关，她第一反应就是我没安什么好心，非要等她平静下来，慢慢想清楚了，就知道很多事，不是她第一反应的那样子。”
花枝低着头道：“娘娘，您受委屈了。”
玉杉道：“好了，别说了。有些话，我说说可以，你不能说，一但说出来，便是你的罪过。这样的事，莫说在宫里，便是在民间，也时时刻刻会发生。所以，没有必要把她当做一个天大的事来看。咱们太后是聪明人，过了这两日，便能想清楚了。她也知道，我不是那有坏心的。更不是一味邀宠，不顾及皇帝身子的。”
玉杉穿好了最后一颗珠子，打好了结，又戴在手上。方将叵箩一推，道：“收起来吧。”说罢，站起身来，走到榻边，道：“罢了，这夏天，没精神，不管谁来，都说我歇下了。”
花枝劝道：“娘娘，午膳就快传来了，您要么等用过午膳，再歇？”
玉杉笑道：“不用了，留下一些酸酸凉凉的，剩下的，你们分着吃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