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道:“你没闹,朕说一句,你顶一句,媛妃说一句,你压制一句。皇后,朕自问待你是足够宽和的了。”
玉杉双目微闭,道:“皇上宽仁,臣妾明白。”
皇帝道:“你梁三姑娘向来聪慧,朕的心思,你当然明白,不过,有些事,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办,有些话,你也该知道能不能说。”
玉杉道:“臣妾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臣妾的坤元宫,在你们看来,不过是白地一般,凡事一览无余。这大半年来,臣妾什么也没有做,臣妾身边的宫女太监,有母后的人,有媛妃的人,大概也有皇上您的人。这都不算什么,只是母后和皇上您要是想知道臣妾每日间做了什么,原不用费这些心思,直接将臣妾召来一问,便是。至于媛妃,她的人,就是把我的事传到她的耳朵里,臣妾也相信,她只是为了让臣妾把事情做得更好一些。这些人和事,臣妾都不恼火。可是,臣妾的坤元宫里,还有安嫔的人,甚至说还有许多其他嫔妃安插进来的。一直以来,臣妾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没法子,才处置了一个守门的小太监。臣妾自问处置他时,也没逾矩,他没有通禀,私自放人进来,臣妾也不不过是打了几板,撵出宫去,臣妾没有动用非刑,亦给足了他身后主子的颜面。只是那时候,您却只记得安嫔的哭。”
皇帝道:“好,你继续说,把你的不满与愤懑说出来。”
玉杉道:“皇上,你可知,臣妾并没有风寒?”
皇帝道:“这么说,你是故意躲着朕了?”
玉杉将头扭了过去,不看皇帝。
皇帝道:“那是躲着母后。”
玉杉转过头来,道:“臣妾不敢。”
皇帝道:“那是不想再养明玥了?”
玉杉道:“风寒,是母后的旨意,意在将臣妾禁足。只是,母后还给臣妾留了颜面。将禁足,说成养病。所以,没有皇上您的旨意,臣妾并不敢出厚德堂。”
皇帝道:“你做了什么,叫母后下了禁足令?”
玉杉道:“这件事,都是臣妾的罪过,母后处置,已是宽宏,只请皇上不要再问了。”
皇帝道:“皇后,君臣之分,你是懂得的。朕问你话,你说便是。”
玉杉道:“母后亦曾有旨意,叫臣妾不许说。”
皇帝道:“你是不是以为你不说,朕便不知道了?”
玉杉道:“皇上恕罪,臣妾真的不能说。”
皇帝道:“好,你不说,由你罢,你还回你的厚德堂去罢。”
玉杉微微一福,道:“臣妾领旨。”
出了屋,只见媛妃在院中小亭里乘着凉,花枝在一旁侍立。
玉杉走上前去,对媛妃道:“刚才的事,本宫不是冲你来的。你多担待些罢。”
媛妃道:“咱们姐妹一场,哪里还用说这样的话呢?”
玉杉笑道:“还是妹妹知道我。”
媛妃道:“姐姐这些日子,委屈了些。”
玉杉道:“有妹妹在,为姐的,便永远不委屈。”
媛妃道:“姐姐该说的话,都同皇上说了?”
玉杉笑道:“哪有什么该说与不该说的呢。阿芷,回去后,我可能暂时还不能出来,你送一送我,咱们路上说说话。”说着,伸出了左手。
媛妃将右手放在玉杉的左手上,二人肩并肩、手拉手地,也不做轿,只步行往厚德堂去。
媛妃道:“本来,想绣那一幅麻姑献寿,太后的旨意一下,臣妾也没法子过去与姐姐同绣。”
玉杉道:“说来也巧,今日那图已然绣好,送去装裱去了,那上面,也有些你绣的针线,却也算得上咱们姐妹合绣的了。”
媛妃道:“正经讲,姐姐这一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往常,虽然言语间有些不防头,叫太后恼了的,却也没成这个样子。”
玉杉笑道:“怎么,母后没同你说么?”
媛妃道:“太后没说,臣妾自然也没敢问,不知道姐姐可否为妹妹解惑么?”
玉杉道:“母后有旨意,不许说的。”
媛妃的神色,有些黯淡了下来。
玉杉道:“好妹妹,你别这样啊。这件事,我实话同你说了,是我做错了一件事,而且,这件事,真的不能说出来,一旦说了,咱们这些人,还有太妃、乃至裕寿宫、坤元宫上下,乃至这些人的家人,都难已幸免。所以,你别问了,往后,也别和太后提起,就真当我是偶感风寒罢。”
媛妃道:“姐姐说是姐姐做错了,又将这件事说得这样严重,妹妹也就不敢多问,只是姐姐,往后,您同皇上说话时,能不能别像今日一般?”
玉杉道:“我今日怎么了?”
媛妃道:“还说怎么了?皇上不过才说一句,您便顶上一句,要说皇上,待姐姐真的算是极好的了,姐姐究竟有什么意难平的呢?”
玉杉道:“我没有什么不平的,只不过,有些事情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阿芷,别怪姐姐说话戳人心窝,你也同他做过几年夫妻,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做呢?”
媛妃道:“顺其自然,恪守本分。”
玉杉道:“我还不够守本分么?安嫔的心思,都快大出天去了,我不是还这么容着她么?”
媛妃道:“这也不能这样说,有些事,该处置的,便要处置,过于纵容,也算是失了本分。”说着,媛妃又凑到玉杉身边,咬着耳朵道:“姐姐,那件事,您同皇上还没成么?”
玉杉道:“哪件事?”
媛妃道:“还能有哪一件呢?那件啊。”
玉杉道:“你倒底在说什么?”
媛妃的声音压得更低了道:“周公之礼。”
玉杉破颜而笑,道:“晌天白日的,怎么竟说这个呢?”
媛妃道:“咱们之间,又有什么不能说的么?姐姐,到底成没成?”
玉杉低着道:“没成。我也不想这个了。早晚……”
媛妃知道玉杉心中还是碍于自己,却又故作不知,道:“是,早晚能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