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接过玉杉写的歌词,细细看了,道:“数千人一齐唱来,气势自当如山。”
玉杉微微一笑,点头不语。
皇帝道:“梓潼,这琴谱,你传过人么?”
玉杉道:“倒是借艾丽纷兹的手,给了父王,其他的,臣妾便不知道了。”
皇帝道:“当日在南疆牢里,梓潼如何想起要弹琴的呢?”
玉杉道:“本是艾丽纷兹有意戏耍臣妾,将臣妾的簪子、鞋子、宝剑、铁箫,一日一样的送回父王手里,到臣妾醒来时,连带臣妾每日与她说的话,也都记录下来,送了回去。那琴已然是臣妾身边最后一样了,若再没个了局,怕她们就要生割臣妾的肉了。臣妾也是担心父王不知臣妾安危,乱了阵脚。就想连夜抚琴,让丝弦割破手指,沾染了新鲜的血液,好叫父王知道臣妾还活着,到了第二日,臣妾又同艾丽纷兹要了纸笔,说是想将此琴谱传下去,请她务必要将琴谱送回臣妾父王手里。臣妾那时就想,只想有一篇我书写如常的字迹在,父王对臣妾便会放下心来。”
皇帝道:“便没别的了么?”
玉杉道:“还有几块他们避蛇的却灵石,臣妾也夹带在琴中,送了回去。”
皇帝道:“在南疆艾丽纷兹也统治了丕拂城几年,没想到,倒叫你给算计了去。”
玉杉笑道:“这也怨不得别的,她只知道她们南疆女儿有些心机手段,素来是看不起咱们天朝女儿的。臣妾也就与她虚与委蛇地,得了些便宜。说起来,到今日,臣妾还后怕呢。”
皇帝看着一派将以往苦处全不当一回事的皇后,隔了半晌,方赞道:“朕能有你这样的妻子,是朕的福气。”
玉杉道:“能得皇上赏识,亦是臣妾的福气。”
皇帝手里捏着那一张字笺,细细看道:“你的字纤秾有余,周正却是不足。”
玉杉道:“臣妾本来习的是瘦金体,所以,也就成这样了。”
皇帝道:“若论闺阁女儿的字,却是足够的,只是如今,却还是差得一些。”
玉杉道:“那臣妾等眼下的刺绣忙活完了,好好练练魏碑汉隶的。”
皇帝道:“魏碑汉隶却也还寻常,待朕回头,给你找一幅好帖。”
玉杉笑着轻施一礼道:“那臣妾先行谢过皇上了。”
皇帝道:“梓潼免礼”
玉杉道:“皇上你也给臣妾安排了差事,那臣妾求您的事,您还没告诉臣妾呢。”
皇帝道:“着什么急呢,离秀女入宫,还远着些呢。”
玉杉道:“皇上若不说,那臣妾也就不管了。”
皇帝道:“那可不成,历来的祖宗规矩,秀女点选就是太后和皇后的事。”
玉杉道:“那叫母后去管,左右这一回,要找懂剑术的女子,充当秀女,也是母后的旨意。”
皇帝道:“梓潼历来最是孝顺,怎么到了有事的时候,反倒是推脱给母后了,这可实在不该。”
玉杉笑道:“那好,臣妾不推,皇上告诉臣妾该怎么样做。”
皇帝道:“说来也简单,璟王其实也不懂剑,他喜欢的剑,与华捷也差不了多少,你便也不必挑剑术高低,只要能挽个剑花,就算她过关了。剩下的事,你便也不用多计较了。”
玉杉道:“这样的话,索性也别费事找什么懂剑会武的女子,教坊里找几个擅跳剑舞的舞姬,也就罢了。”
皇帝心中有些不悦地道:“教坊司出来的王妃,亏你想得出。”
玉杉道:“做不得王妃,做个侍妾也是可以的。或者,不在教坊司里找,寻常清贵之家的女儿中,找一两个擅长舞蹈的,比找会剑术的要容易得多。”
皇帝道:“虽如此说,却也显得轻浮了些。”
玉杉道:“可是,女子通晓剑术的又实在太少。远的不看,你只看吴媜媛,她也是骠骑大将军府里出来的姑娘,又有哪一点是会武的样子。别的将军的女儿呢,大半也就是那个样子,真有一两个会一些的,大约也就是与臣妾相当。真说通晓剑术的,权贵之家是万万难有的。便是有,说不定也是找来的江湖女子冒名的。江湖女子……”
说到此处玉杉微微一笑:“臣妾虽与江湖中人找过交道,却也不过是碰巧遇到了人品持重的,若是遇到有歹心的,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皇帝道:“若是冒名,便是进了宫必然也是安分,生怕被查了出来,那可是大罪。”
玉杉道:“皇上,您说笑了,江湖中人,这宫墙未必便拦得住她们,真若是有心行凶做歹,事情办完,人家抬腿走了,咱们能怎么样呢?”
皇帝道:“那依你说,该怎么样呢?”
玉杉道:“臣妾适才所说,也只是往最坏处想,其实,也很有可能,根本不会发生。不过,人们常说,君子防不然,还是要早做准备为好。”
皇帝道:“你继续说下去。”
玉杉道:“一个呢,是,嘱咐好花鸟史们,告诉他们,宁愿不曾选到懂剑女子,亦不能为了交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把冒名女子送了进来。二呢,秀女入宫,总在咱们回宫之后,在皇上和太后回宫之前,臣妾先回后宫打点,总不能叫您和母后冒险。”
皇帝道:“朕又如何能叫你去冒险呢?”
玉杉道:“臣妾回去,便是真有什么不测,却总强过皇上或母后在的时候出什么差子。再说了,臣妾也认识几个江湖中的女子,臣妾自问比皇上还有母后更懂得如何同她们交涉。”
皇帝伸开手臂搂过玉杉,叹道:“梓潼,真是难为你了。”
玉杉笑道:“皇上,这也只是臣妾的本份,莫说不为难,便是为难,臣妾也要硬着头皮强上。”
皇帝道:“不要硬着头皮,真有什么不好做的事,同朕说了。”
玉杉笑道:“臣妾知道了。”心中却想,多少为难的事,就是因为不能说引起来的。
皇帝道:“往后的日子,你怕是更辛苦了。”
玉杉笑倚在皇帝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