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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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高挂,将忠勇侯府门前两只巨大??石狮照得锃亮。鎏金门环上,金漆兽首反射着刺眼??光芒。

大门后青石板铺就??空地上,瘆人??“啪啪”声规律地响起。红蓼被堵着嘴,脸朝下绑在春凳上,两个大力婆子一人一根细细??竹条,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在她身上。

竹条是用盐水浸过??,又细又软,不会一下子要了人??命,打到身上却疼痛非常。不一会儿,红蓼??背上、臀部、后股都渗出了殷殷血迹,印在身上残破??华服上,触目惊心。

红蓼先还有力气?挣扎,愤怒而眼含威胁地瞪着周围??人,没多久,就疼得没了力气?,趴在那里奄奄一息。只恨对方不给个痛快。

周围,乌鸦鸦地站了一大群侯府??下人仆妇,看着早上出门时还趾高气?昂,众星捧月??姑娘转眼被当众受刑,鸦雀无声,噤若寒蝉。

侯府总管韦成孝??声音缓缓响起:“恶奴红蓼,本为下贱之身,心怀叵测,谋害主人,伪称忠义?,十恶不赦。万幸苍天有眼,我?们大姑娘吉人天相,性命无忧,叫她恶行败露。今奉侯爷之命,当众笞这恶奴百下,以儆效尤。”

红蓼昏昏沉沉间听到,这个时候才真正慌乱起来:忠勇侯将这件事公诸于众,显然是下决心撕破脸,不留回旋余地了。难道他不怕太?夫人生?气?,也不怕那件事暴露了?

四周响起嗡嗡声。有些新来??,不知道府中原来还有个正牌姑娘,问了同伴,都是惊骇无比。红蓼??胆子也太?大了些。同时也对这位姑娘在侯爷心中??地位有了估量。

韦总管看着一百下笞打完,红蓼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吩咐把人拖到柴房锁起来,这才叫了一个侯府护卫出去?报信。

初妍对姬浩然??要求,不惩治红蓼,不正名,她不会回忠勇侯府。

半个时辰后,门口传来通传声:“姑娘回府了。”

“姑娘回府了。”

一声声通传响遍侯府。韦总管不敢怠慢,亲自领着几个门房上前,合力将沉重??朱漆铜钉大门缓缓打开。高高??门槛被移走,很快,装饰华丽??翠幄朱轮车出现在视线中,在姬浩然??亲自护送下缓缓驶入。

门外,路过??行人不由驻足,议论纷纷,不知车中是谁人,当真好大??气?派。

翠幄朱轮车所经之处,众人皆不敢怠慢,统统停下手?中??动?作,恭敬地行礼。先前红蓼??惨状,早已深深印入每个人??脑海。

车子在垂花门外缓缓停下。车门打开,初妍在香椽??搀扶下下了车。她已经重新梳妆过,穿一件玫瑰红折枝海棠织金褙子,香云纱遍地金八幅缃裙,外罩大红羽纱斗篷,衬得那身肌肤晶莹若雪。一张线条柔美??鹅蛋脸上,眉眼盈盈,娇色无双,微微一笑,仿佛世间所有??光芒都落于了她身上。

候在垂花门前??仆妇们都看得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上前向?她行礼。

姬浩然环视一圈,见只尤氏身边??唐妈妈带着一群仆妇,不见尤氏??影子,皱起眉来:“夫人何在?”尤氏应该早就得了信,怎么不见她来接妹妹?

唐妈妈见他神色不豫,忙解释道:“夫人知道姑娘回府,原要亲自来接。结果刚刚闲云院打发人来报信,说太?夫人又发作了。方妈妈几个劝不住,夫人只好赶了过去?。”

闲云院,是姬浩然和初妍??生?母石太?夫人所居之地。

姬浩然脸色微变:“母亲现在如何?”

唐妈妈答不上。

姬浩然道:“我?去?看看。”回头?看初妍,现出踌躇之色。

初妍道:“我?也去?看看她。”

姬浩然点?了点?头?,犹豫了下,又唤道:“悠然……”初妍抬头?看他。姬浩然道:“母亲患了病,她若一时认不出你,你别伤心。”

初妍早有心理?准备,点?了点?头?:“我?省得??。”

闲云院位于侯府中路最后一进。唐妈妈备了小轿,扶了初妍上轿,两个大力婆子一前一后抬起轿,健步如飞地跟着姬浩然??步子往前而去?。

不一会儿,初妍看到一片青砖砌成??围墙。那围墙比寻常围墙高了许多,中间嵌着一扇小小??黑漆院门。

姬浩然??随从上前敲了敲门,里面响起铁链抖动???声音。随后,门开了一道缝,一个膀大腰圆??婆子探出头?来。见是姬浩然,忙行礼道:“侯爷来了。”将门打开。

姬浩然吩咐其他人都留在外面,只叫初妍一个跟他进去?。

那婆子望着初妍,露出讶色。

姬浩然道:“这是大姑娘。”又对初妍介绍道,“这是母亲身边??老人,林妈妈。”

林妈妈露出激动?之色:“奴婢认得,大姑娘小??时候,奴婢还抱着去?骑过马。您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初妍全然没有印象,却能感受到林妈妈??善意,望着她赧然笑了笑。

林妈妈让开路,让他们进去?。

迎面先是一道雕着山水图??石头?屏风。

初妍跟着姬浩然绕过石屏,一眼看去?,顿时露出讶色。

石屏后,不像其它豪门大院,假山鱼池,花木繁茂,而是一整片平整??地,光秃秃??,却比董太?夫人松鹤堂??院子大了数倍。围墙下,摆着兵器架,上门刀、枪、茅、戟……一应俱全。

赫然是一个小型演武场。

兵器架旁站了一群人,尤氏神情僵硬地站在那里,脖子上架着一根长长??木棍。木棍??另一端握在一只女子??手?中。初妍只看到了那女子??背影,纤细高挑,穿一身霜白色短打,腰背笔直,英姿飒爽。声音亦是干净利落:“你把我???悠然藏哪里去?了?”

尤氏苦着脸:“母亲,妹妹出门去?了,我?并没有把她藏起来。”

那执棍??女子竟然是石太?夫人!

石太?夫人“呸”了一声:“我?才不信。你们一个个都不是好人,看不得我?疼爱悠然。”

尤氏无奈道:“怎么会?侯爷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妾身也疼爱得很。母亲疼妹妹,妾身欢喜还来不及。”她抬头?,看到了姬浩然带着初妍过来,如蒙大赦,“侯爷,你把妹妹带回来了。”

石太?夫人霍地转身,木棍从尤氏肩上抽离。

初妍看到了一张与自己有几分肖似??面容。岁月在她??眉梢眼角留下了不少痕迹,却丝毫无损她??勃勃英气?,凛冽气?质。

初妍??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奇妙??感觉,那是血脉??力量带来??熟悉与亲切。

石太?夫人看到她也是一愣,面露迟疑之色:“她是……”姬浩然正要介绍,她揉了揉额角,又向?后张望了下,露出烦躁之色,“悠然呢?”

尤氏小心翼翼地道:“母亲,她就是悠然,你不认得了吗?”

石太?夫人又是一愣,勃然大怒:“你们又骗我?。”手?中木棍蓦地挟怒挥出。

四周人大惊,顿作鸟兽散。木棍带着惊人??力道重重砸在地面,发出一声沉闷??声响,地面震动?,尘土飞溅。

石太?夫人横眉冷目:“快把我???悠然还给我?,否则,休怪我?对你们不客气?。”她冲着姬浩然扬了扬下巴,一脸暴躁,“信不信娘打断你??腿!”

姬浩然只有苦笑??份:“信,怎么不信。”

尤氏给他使了个眼色,柔声道:“母亲,您别急,我?和侯爷这就去?找妹妹。”

石太?夫人没有说什?么。

尤氏提着心,赶紧拉着初妍往外走。忽然,“咻”一声,木棍出现在三?人面前,挡住了他们??去?路。

姬浩然陪着小心问:“母亲还有什?么吩咐?”

石太?夫人目光落到初妍面上:“你们走,她留下。什?么时候把悠然还给我?,什?么时候她再走。”

姬浩然脸色骤变:“母亲!”

石太?夫人“哼”了声:“你们惯会骗我?,这次休想?弄鬼。”

姬浩然额角汗直冒。初妍倒比他镇定得多,微微一笑道:“好,我?留下。侯爷休要担心,太?夫人和善,我?正想?好好陪陪她。”

姬浩然怎能不担心?石太?夫人和“和善”两字可从来搭不上边。何况,红蓼已经被打得半死关押起来,他就算想?换人,也没法再让她来见石太?夫人了。

这个时候,他倒有点?佩服初妍了。她难道是早料到自己会在母亲??压力下动?摇,所以才会坚持,打了红蓼才跟他回来,断了他??后路?

姬浩然愁眉不展:他交不出红蓼,留妹妹一个人在神智不清,又身手?不凡??太?夫人身边,实?在太?危险了。这个局该怎么破?

石太?夫人倒是高兴起来:“小姑娘嘴真甜。”又瞪了姬浩然一眼,“你看,你还没人家懂事。”随手?将木棍递给初妍,问道:“会玩这个吗?”

姬浩然?愁了:妹妹娇滴滴??模样,哪是会玩这个???母亲又该不喜了。

初妍没有直接拒绝,掌心向?上,拿给石太?夫人看。

石太?夫人不解:“这是做什?么?”

初妍眉眼弯弯:“您看我???手?,这么好看,您舍得让它被磨出茧子来吗?”

石太?夫人愣住:姬家是武将世家,幽州老家??规矩,家中男孩都要习武,女孩儿随意。悠然那一辈,长房??女孩儿只有她一个,小??时候长辈会逗弄她,问她为什?么偷懒不练武。她就会奶声奶气?地说,我?长得这么可爱,晒黑了,手?脚练粗了怎么办?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与刚刚??那句话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姬浩然也想?起了妹妹小时候??事,心头?微叹:哪怕记忆失去?了,一个人说话思维??习惯却还是保留在了骨子里。

他忽然就放心了几分,这样??妹妹,母亲纵然不认识了,却必定不忍心伤害。

*

百里外。

夕阳消失在地平线,天色却还未完全暗下,天边金红一片,将古老??驿站染上了梦幻般??色彩。扑楞楞——天边忽然出现一个黑点?,随即越来越近,原来是只灰扑扑??鸽子,翅膀扑扇着,飞入驿站中??一个小院。

平顺吹了声哨子,灰鸽准确地落在他手?心,低头?啄着他掌心??稻谷。平顺动?作利落地解下绑在鸽腿上??竹筒,看了眼竹筒上??封漆:大红色,三?道。

他神色微变,拿着竹筒匆匆走入屋内。

屋中点?了灯,油灯暖黄??光和黄昏??余晖辉映,将整间屋都照得暖融融??。宋炽披一件鸦青色??道袍,身姿笔挺,神情专注,端坐于灯下撰写?公文。

跳跃??灯火勾勒出他清冷??眉眼,隽秀??轮廓,一行行风骨俊挺??馆阁体在他笔下流畅而出。

平顺不敢打扰,直到他写?完,搁笔,抬手?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才轻声禀告道:“大人,有京城??急信。”

宋炽??动?作顿住了,目光落到平顺手?中。片刻后,他伸手?接过竹筒,挑破封口,倒出了里面??蜡丸。

蜡丸被捏开,露出里面小小??纸条。宋炽目光扫过纸条,待看清上面??内容,眼神一瞬间冷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阿兄:我有一种被放鸽子的不祥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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