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轮上的灯光开始一盏一盏地亮起。
太阳彻底的沉入了海面,黑色的夜幕下,取而代之的是渐渐升起的一轮皎洁的弯月。
海风吹拂,吹起了戴着白鸽面具的女人白色的裙摆。
有人忍耐不住,看这里的玩家一个个注视着那两人却都没有动作,心中不屑,然后便差使旁边的人向那甲板上安静钓鱼的两个身影走去,似乎想要让对方上去搭搭话。
莫颜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幕。
旁人也不动声色地转过了视线,将目光落在了那个上前搭话的玩家的身上。
那是一个戴青蛙面具的玩家,对方走到那两个身影中间,才犹豫了一下,脚步顿了顿,便先往那戴蛇面具的男子那里走去。
青蛙面具玩家走到距离对方半米的位置停下,然后咧开嘴角,问候道,“你好!这位先生,你是在钓鱼吗?”
钓鱼的男子并没有回应,目光依然凝望着海面,没有丝毫反应,对于旁边的声音,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一般。
青蛙面具玩家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但仍然笑着,又再次开口问了一道:“这位先生,你是在钓鱼吗?”
对方还是没有反应。
看到这一幕的一些玩家不由挑了挑眉。
青蛙面具玩家表情不变,目光却不受控制的左右扫了扫,察觉到众人的视线,便感觉有些丢脸。他又微微回头看了看驱使自己过来的那个人,见对方向自己扬了一下下巴,示意赶紧继续,心中便更加烦躁起来。
怎么不自己来?!就知道动嘴皮子叫别人!
可惜这话也只能在心里骂骂,面上他却是万万不敢表露出来。
他回过视线,见面前的依旧没有反应,目光暗了暗,便干脆伸出手来,暗自用了点力一把拍在对方的肩膀上,“嘿,兄弟,你怎么不搭理我呀?”
结果这一拍,对方还真有了反应,一下子转过了头来,顶着那张五彩斑斓的蛇面具看向了他,但面具下的目光却依旧没有任何波澜,黑沉沉的,阴冷冷的,像蛇一样,仿佛能将被这双眼睛盯上的人吞噬进去一把。
青蛙面具玩家这眼神看的下意识的一缩手,对方便又转过了头,重新望向了海面。
看着对方这动作,青蛙面具玩家顿时一愣,然后看着对方望着海面戴着面具的半张侧脸,犹豫了一下,又将手拍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对方果然又转过了头来。
微风吹拂着海面,荡起阵阵涟漪。
看到这一幕的玩家们的表情立刻微妙起来。
莫颜也微微眯了眯眼。
天边海面的尽头只剩下一丝红线,微风吹拂着海面,荡起阵阵涟漪,轮游的夜灯下,甲板上,手中握着鱼竿、钓着鱼的那个气质优雅神秘的男子脸上,那张五彩斑斓的蛇面具一下子变得更加璀璨起来。
然后众人便见对方对着青蛙面具玩家,薄唇微启,对对方开口道:“您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青蛙面具玩具立刻眼睛一亮,脑袋里面赶紧组织好语言,然后开口道:“哦,那个,我看见你一直坐在这里钓鱼,钓了好久,就想过来问问,你究竟在钓什么呀?”
“你已经说了呀,钓鱼呀。”那个男子如此回道。
青蛙面具玩家回头看了看其他观望的这边的那些玩家,然后回过头又问道:“你每天都要在这里钓鱼吗?我好像昨天也看到你了。”
“是的,只要天气良好,我每天都会在这里来。”
“看来你很喜欢钓鱼,那你钓到鱼了吗?”
那人微微笑了笑,嘴角勾起来的弧度忽然变得有些古怪,他看着青蛙面具玩家,轻轻的道:“没有呢……”
青蛙面具玩家还在思索接下来该问些什么,一时也没有注意到对方表情的变化,等再次准备开口的时候,便见面前的这位嘴巴动了动,先开口主动说话了——
“请问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青蛙面具玩家立刻精神一凛:“什么忙?”
“帮我买一包鱼饵吧,我的鱼饵用完了,但我不能动,所以你帮我买一包新的鱼饵,可以吗?”说完对方便静静的看着他,耐心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过了好半响,青蛙面具玩家才犹犹豫豫的回道:“可,可以吧。”
之后,像是对话结束,那戴五彩斑斓蛇面具的男子便又重新转过了头,望向海面。
青蛙面具玩家想了想,便也将手从对方的肩膀上抽了回来,一步三回头的回到了来时的位置,然后对之前驱使自己去搭话的同房间玩家道:“他让我去帮他买包鱼饵……”
对方听到这话,皱着眉头,然后居高临下看着他,蛮横又张狂的道:“那你还不赶快去买?照他说的做!”
青蛙面具玩家心中暗骂一声,然后微微的低下头,声音有些丢脸还有些卑微的道:“可是,我……那个,我身上没钱啊熊哥。”
对方不耐烦看向旁边站着的另一个人,那另一个人掏出了一张消费券,递到了那个带着熊面具的‘熊哥’手中。
然后熊哥又将那张消费券甩给了青蛙面具玩家:“还不快去,就知道花老子的钱!”
青蛙面具玩家心里第108次的骂着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黑熊面具玩家,然后又从旁边的那个猫头鹰面具少年点了点头,便拿着消费券走向了边上一位工作人员那里。
而与此同时,见方才青蛙玩家上前搭话有所收获的其他玩家中,已经开始有第2个人向那两道一动不动的身影那里走去。
其他慢一步的则收回了脚步,然后继续观望。
莫颜这边也在观望,三个人手里还一人拿着一个小面包啃着,那是过来之前特意买的,因为三个人下午的那餐还没有吃,过来的时候因为还没有到用餐时间,便直接买了提在手里,到点儿再吃。
他们打算等第一个,也就是那个青蛙面具玩家彻底的走完要他帮忙买鱼饵的流程,再决定要不要也上前搭搭话。
反正已经不是第1个吃肉的人,那么再观望观望也无防。
然后,她便发现第2个上前的那位玩家问了同样的问题,也得到了相同的回答,但重复上一个玩家最后一个问题后,玩家却没有得到要求帮忙的回复,但也没有回过头结束对话。
那位玩家脑袋倒是转得很快,又迅速试着问了另一个问题:
“请问那边那位小姐你认识吗?我看您在时,她基本上也在。”
“当然认识的,那是我的爱人。”那人微笑回道。
听到这个回答的玩家心中一喜,他看了看另一边依旧如同雕塑一般,迎着海风安静坐在那里钓鱼的纤细身影,便又顺着这个问题继续问道:“那位小姐既然是你的爱人,那你们为什么隔得那么远?”
“我和她吵架了。”对方低了低头,仿佛有些难过。
“吵架了?”
“是的,我们已经好多天没有说话了。”对方抬起头来,目光沉沉的看向他,然后嘴唇微启,紧接着问出了他期许的话语,“这位先生,请问,你可以帮我一个忙?”
“可以!”他立刻回道,“您请说。”
“我和我心爱的姑娘吵架了,你能帮我去四楼的花店带一朵玫瑰花给我吗?我想送一朵她最喜欢的玫瑰花玫瑰花给她,这样她说不定就会理我了。”
“玫瑰花?”
“是的,要蓝色的玫瑰花,她喜欢蓝色。你可以帮我吗,我现在不能离开,但再过一会儿4楼的花店就要关门了,我想早点和她和好。”
“就要一朵蓝色的玫瑰花?”
“是的。”
“那可以,我答应你的请求。”
“谢谢。”说完,对方便结束了对话,转头面向海面,温和微笑的样子也消失,变得变无表情,如同上一个玩家结束时一样。
这时一旁观望的玩家也差不多弄清楚这里确实有的挖掘,并且已经有两个玩家做了示范,便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上前对话,问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有前往男的那边的,也有前往女的那边的。
最后,聚集在这里的十几个玩家都已经大半上前搭完话,领了类似任务的请求,只剩下几个还没有动作。
这几个自然也包括莫颜季凉和宋暖暖。
这个时候,第一个‘吃肉’的玩家已经早已拿到了鱼饵,只不过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等不再有人上前的某个空隙,才走了上去,将鱼饵交给了那人。
“先生,你要的鱼饵。”他将鱼饵递给了对方。
对方微笑接过,并道:“谢谢。”完了,又掏出了一张钞票,没错,是钞票,虽然和现实世界的钞票有所不同,但却能让人一眼看出,那是钱,不是消费券,他将那张钞票递给了对方,“这是买鱼饵的钱。”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那张钞票上。
青蛙面具玩家看着手上的钞票,也是有些惊疑。
游轮上都是使用消费券,这钞票,貌似没什么用啊!连带回现实世界都没有用。
眼前的人仿佛并没有看出他的犹疑,只是又开口道:“钞票无法在游轮上使用,不过可以当小费哟,给那些辛苦工作的服务人员一点慰问吧。”
说完,对方便又回过了头,结束了交流。
之后,每一个人带回相应的东西,都会得到相应的钞票,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最后,莫颜也上前问了问题,问的是女的那方,对方需要一瓶香水,她想打扮一下,晚上和她亲爱的和好。
因为香水比较贵,所以,莫颜得到了5张钞票。
于是她便又发现,这对钓鱼的男女会根据玩家的经济状况,提出相应价格需求的东西。
比如,季凉和宋暖暖领到的任务所需求的都是不值钱的小物件,一个是需要一个头绳,一个是需要一个新的鱼钩,所以最后都只各自获得了一张钞票。
也不知道是不是财政大权是在莫颜手中,或者‘钱’都是她赚来的原因。
而其他的,钱多的所需要帮那对男女得到的东西便是值钱的,得到回馈的钞票也要相应多一些;没钱的,甚至是向别人借‘钱’的,最后得到的回馈都只有一张钞票。
一整个晚上,玩家们都几乎待在甲板上,不错过一个玩家与那对男女对话的内容,试图从中找出什么东西,当最后一个玩家完成那对男女发布的帮忙任务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莫颜看了看手上的时间。
24:07,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到必须回房休息的时间了。
人群渐渐散去,不知不觉,一个晚上便又这么过去了。
有些玩家觉得遗憾,在这里浪费了一晚上的时间,只得到了一张钞票,而且这钞票每个人都得到了,还有多有少,又每个人都得到了使用方法,如果真有什么,最终的线索或者东西落到谁的手中也不知道。
因为并不具有唯一性,谁都可以去,自己获得的几率便更小了。
所以,他们觉得,实在还是有些不值得。
当然,有这么想的,也有不这么想的,尤其是获得钞票比较多的那一部分,回去的时候便立刻试验了一番,在睡前叫了各种各样的客房服务,再在最后塞给对方小费。
有些是全塞了,有些是只塞了一张。
但通通无一例外,只有一个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收获了一句工作人员带着微笑的、情感真挚的“谢谢!”。
莫颜这里也是如此,她让双胞胎躲进了厕所,然后叫了按脚服务,在结束后给了按脚的小姐姐小费,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在收了小费的按脚小姐姐走了之后,莫颜便把那对双胞胎叫了出来,问了问对方两人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然后得到的回答是双胞胎的摇头。
“或许是什么支线吧,游轮有很多支线,每个支线都不同,一个支线被完成了就消失了,不会再重复出现,所以其规律也无法让人琢磨,所以这个我们也不是很清楚,抱歉。”
莫颜:“既然你这么说,那你们那一轮接到过什么支线?”
双胞胎姐姐小栀回道:“其他小的支线我们不知道,因为这个有谁接了到完成了,可能从头到尾都没人知道,但大规模的,倒有一个。”
莫颜:“是什么?”
小枙:“打工,有玩家接到了打工的支线,代替了某些工作人员的工作,但各个玩家个个都记得很清楚,所以一看到那个打工的玩家,便将他认得出来,随便使了些手段使很快套出了对方为什么打工的过程,然后没多久就出现了一场集体打工的场景。”
“最后的结果呢?”这句话是季凉问的。
“有一些没坚持下去,坚持下去的小半的玩家找错了方向,还有一小半的玩家在工作过程中或者是出现了工作错误,或者是遭到了客户的投诉丟了工作,因为游轮上还有其他普通的游客嘛,没了玩家,主要服务的便是那些人,所以到最后只剩下三个人成功完成了支线要求的工作,获得了奖励。”
“那获得的奖励是什么?积分还是实物或者道具?”
“不好意思,是什么奖励我们也不知道,因为最后是完成的三个人一来嘴巴都比较严,二来实力也都不错,加上支线已经彻底结束,便没有什么人去强迫套话,所以最后的结果谁都不知道。但想来应该有积分奖励吧,毕竟是单独的支线任务,不是游轮上各个环节中的小游戏。”
如此,莫颜便也没有办法,只能过后再探一探,反正她的钞票现在当小费只用出去了一张。而且,或许明天太阳落下的时候,可以再去甲板那里看一看,能不能再次领到那对男女发布的需求小任务。
时间已经快到凌晨1点,多了两个双胞胎,所以睡前还要重新分一分床。
莫颜让双胞胎睡了她的那张床,然后她跑到季凉的床上一起睡,除了热了点儿没什么毛病,把空调开着就行,宋暖暖则还是一个人睡自己的那张。
安排完后,时间也差不多了,上了床没多久,游轮便准时准点的灭了灯光。
世界也陷入了沉寂。
……
半夜,莫颜忽然被裤兜的一阵滚烫惊醒。
她睁开眼睛,瞬间从床上坐起,并下意识地将裤兜里的东西摸了出来,定眼一看,才发现那是她放在裤兜里的彩色小丑鬼王扑克牌。那是她第1个夜晚赢得赌博,获得的奖励道具,之后就一直被她贴身放在裤兜里,也一直都没有反应,却在此刻发出惊人的烫意,仿佛某种提醒一样。
然后她抬头一看,看到墙上显示着的红色数字时间显示着凌晨02:30,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而且还是从邮轮的强制睡眠中醒来,而旁边的季凉依旧闭着双眼,安静的睡着,取了面具的侧颜十分的安静美好。
她将人推了推,没推醒,然后又看了看另外两张床,见不管宋暖暖还是新来的双胞胎,都睡得十分死沉,仿佛天塌下来都不会醒来。
之后,她又扫描了一遍房间,最后才又重新将视线放回手中仍在发烫的扑克牌上,静默不语。
不由皱了皱眉,心中思虑想道,这种扑克牌是她获得的道具奖励,一直没有动静,现在突然烫了起来,还将她直接烫醒,难道……有危险?
才这么一想,莫颜便感觉头顶上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她头皮一麻,瞬间抬起头来,却只看到头顶天花板上那盏漂亮的水晶灯。
她皱着眉头盯着那盏水晶灯。
渐渐的,不知不觉中,莫颜开始从鼻尖闻到一股带着海水的腥臭味,像是什么海洋生物死后腐烂的味道,十分的恶臭难忍,那味道开始还比较淡,若隐若无的,找不到源头,慢慢地越来越浓,很快冲刺到了莫颜的整个鼻腔里,最后让她不得不捂住鼻子,掀开被子下床,寻找这个味道。
很快,莫颜找到了发源地,竟然是从开着冷气的空调那里吹出来的。
她啪的一下将空调关上了,味道才慢慢的减淡的一些。
但也只是减淡,并没有消失。
此刻的房间安静极了。
莫颜走到了落地窗边,窗外风平浪静,只有偶尔一盏灯扫过海面,然后就是天边的一轮弯月,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手中捏着的扑克牌越来越烫。
莫颜又开始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她将扑克牌放回了裤兜中,然后抽出了鞭子,猛的回过头,然后看到身后的那面墙,忽然就愣住了。
不知何时,那里突兀的挂上了一幅画,在那面原本洁白的墙上显得尤其的突兀,而那幅画里,有一道小小的女人的影子,纤细而又渺小,遥远的站在黑暗的旷野边缘,让人分外熟悉。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不是错觉,那里真的多了一幅画。
莫颜感觉到有些不妙,然后下一秒,她便看着那幅画里的影子忽然就大了一圈。
不,不是大了一圈,是那道影子,与画框拉近了距离。
就像从远处走近了一般。
莫颜朝床边看了一眼,然后走过去,往床底下摸出了一只在商业区新买的手电筒,回过头,只见一眨眼的功夫,就见画里的影子又大了一圈,变得更加清晰明了。
也更加的让人……熟悉起来。
裤兜里的扑克牌更烫了。
那诡异的熟悉感让莫颜瞬间将手电筒打开,射向了那幅画。
结果这一射,画里的影子就那么消失不见了。
莫颜瞬间走过去,近距离的看着那幅画,但发现里面确实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什么女人的影子,除了虚无的旷野,什么都没有。
然而她心中不安的感觉却更加强烈了,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她忽然便将手电筒一关。
然后一抬头,她看见了什么,她看到了画里出现的一个穿着红裙子的身影,带着诡异的笑容,静静的凝视着她。
那是被她亲手杀死的红裙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