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谨言吃饱喝足回了病房，血糖缓升，再也抵挡不过熬夜后的困意，一觉睡到了午后三点才醒。
还是被饿醒的。
这个时间点的食堂自然不会有吃的了，她去楼下的便利店拿了泡面，任由老板娘刷了自己脖间的芯片。
“付款成功。”
没有感情的机械女声，落在耳中，却是出奇的好听。
出了小便利店后，人乐得差点没蹦起来，这还是陆谨言有生以来第一次用芯片付款。
虽然……这个芯片只能用三个月。
陆谨言之前也买过几个假芯片，但只能扫出虚假的身份信息，一旦需要联网查证，立刻就会露出原型。再高级些的，也只能联网查证出信息，用来付款却是绝对不可能的。可现在这个，不但能联网住院，实时录入，还能扫描付款，八成是黑市里最高级的芯片。
最高级的芯片，也就是真正的芯片了。
来源无非那么几个，要么是芯片研发机构里发横财的，要么是人去世后芯片没被家人注销的。
总之，价格昂贵，数量极少。
陆谨言倚着墙，抱着泡面等电梯的同时，没边没际胡思乱想着。
也不知道能不能和二十万打个商量，等他的事了，能不能给这芯片卖给自己，三五万她都愿意！
当然，要是二十万的心地好，能直接送给自己，就更好了。
叮的一声响，打断了她思绪。电梯到了一楼，里面出来几人，有一人是陆谨言见过的，是她同楼层的病人，被家人牵着往外走去。
等上了电梯后到达七楼，又遇到一个带着行李回家的老太太。
“15床不回家吗？”护士见她回来，搭话问道。
“不回啊。”
“那你可得记得弄点好吃的啊！”热心小护士甜笑道。
陆谨言不解她话里是什么意思，迷糊回了自己病房，不过泡个面的功夫，窗户外又过去了一家人。
她正要掏出手机看眼日历，忽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陆谨言看着陌生号码，心生警觉，关好了病房门，又将自己反锁在卫生间里，才接了电话。
“喂。”陆谨言尽量压低了声音，便是站在卫生间门口想偷听，也十分费力。
电话那头传来个年轻男声：“喂，姐姐好，我是早上来拿试卷的那个。”
陆谨言原本紧张屏了息，听见电话那端，顿时脸色垮了，亏她还以为是二十万终于有动静了，感情是那个不学习的小屁孩！心里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也恶劣许多：
“有事吗？试卷做得不好可没有售后！”
“不是不是！”
电话那头见她误会了，急忙解释道：“做的很好，就数学和物理各错了两题，比我自己写的可好太多了！”
陆谨言脸色怔了怔，一拍卫生间的洗脸台，恼道：“不过高二上学期的试卷！我怎么可能错两题！你给我说说，我错哪儿了！”
“姐，你别激动，错哪儿不重要！”
陆谨言气成了河豚，咬牙切齿：“重要！”
“姐你还要挣钱吗？”
那不学习的小子一句话戳到了陆谨言的心坎上，顿时闭了嘴，老实道：“要！”
“那你听我说啊！是这样的，我们学校要放假了，今年国庆和中秋连着，一共放五天假！但是作业吧……嘿嘿！”
电话那头估摸着是想起早上的态度了，明显有些不好意思了，清了清嗓子，说：“反正就是我写不完的那么多，我可给你的名声吹出去了，我同班的四个同学，加上我别的班的五个哥们，反正挺多作业的，我就不走中介了，但是还按中介的价，三十一张卷子，成么？”
“三十？”陆谨言愣在当场，中介和她谈的价格，可只有十五……自己这劳动成果，被中介一转手就赚去了一半，顿时气得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成交！”
“那先谢谢姐了！我们今晚不上晚自习，五点半放学，到长川那儿估计六点半，到时候联系啊！”
电话那头匆匆挂断，吵吵嚷嚷的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愣了几秒，她才想起自己的泡面，忙出了卫生间，却还是晚了，面有些烂了。
窗外陆陆续续有病人被接走回家过节，只陆谨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盆烂面也当做美味，吃得津津有味。
原来……是中秋节要到了。
陆谨言家自然也是过节的，只不过是在一家四口的微信群里过节。
黑车的赚头就是在逢年过节上，作为一个懂事的女儿，陆谨言从小就知道，不能耽误家里赚钱。
自由区的人没有医保，一旦生了病，只能花高额价钱去私人医院。
所以，钱对他们一家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为什么要过得这么艰难，陆谨言也不理解父母。
反正也习惯了。
晚上到了约定的时间，陆谨言下楼去拿了那群孩子们的试卷。
电话里说着是九份，可拿到手，陆谨言还是惊了，一共十四份，不由翻了个白眼，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臭小子居然这么多。
眼看着一群大男孩脸上写满对放假的期待，陆谨言重重叹了口气。
算了。
人各有志。
试卷上印着的学校名，是宁潼市最有名的私立高中，都是有钱人家孩子去的学校，这些孩子多半是要出国留学的，也无需靠上大学逆天改命。
简单翻了翻，试卷分别来自四个班级，题目各不相同。
不过，都是同个学校同个年级，题型应该不会差太多，五天时间也足够了。
回病房的一路没遇到几个人，秋意更显萧条。
只医院的滚动屏还在兢兢业业履行职责，来来回回滚动着：祝大家中秋节快乐，早日康复，身体健康。
陆谨言不知怎的，又重重叹了口气。
好歹吃喝不愁，好歹医院环境不错。
就是寂寥了些。
七楼算上陆谨言，只剩四个病人了。
拿完试卷回来，早已经过了换班时间，护士站还有白班护士未离开，和夜班同事闲聊着，不时传来笑闹，陆谨言便是在病房，也能隐约听见她们的讨论，似乎是假期安排。
过年也不过如此吧。
陆谨言寂寥这么想着，关严实了门，拉好了窗帘。
手中厚厚的一沓试卷铺在床上，她按照科目重新分好，试卷上都写好了个人的姓名，也不怕混淆了。
“言言。”门忽然被人扣了扣。
陆谨言看着自己满床的试卷，脑子嗡了一声，手却是多年练出来的反应，一把拉上了隔帘。
门发出一点微响，平底鞋的脚步声钝钝却不笨重，踏了进来。
“我在换衣服，马上就好。”
陆谨言镇定将已经分好的试卷仔细摞好，塞进了被窝里，镇定掀开帘子，咧开一抹甜笑。
秦潇从上至下扫了一遍衣服没有任何变化的人，没说什么，将手里的饭盒放在病床的小桌上，说：“给你带了晚饭。”
陆谨言看了看饭盒，并不是一次性制品，一看便是家里做好盛的，顿时双眼放光，问：“你做的吗？”
秦潇摇了摇头，说：“我没有什么做饭天赋，这是食堂阿姨做的。”
陆谨言的甜笑霎时僵在了脸上，嘟囔道：“好吧……”
秦潇见她神色，眉头轻拧了拧，说：“将就吃些吧，总比泡面好吃。”
陆谨言扫过被自己清空的垃圾桶，微噘了嘴，说：“我才没有吃泡面！”
秦潇忍不住轻笑道：“泡面的味道都没通风散干净，还说没吃泡面。”
陆谨言傻乐了乐，也没有撒谎被揭穿的窘迫，打开了那饭盒，呆愣了两秒，却是早上见过的那顿红烧肉。
“趁还热着，赶快吃吧，我去值班室了。”
“欸……等一下！”陆谨言忽然叫住要走的人，低声说：“谢谢你，秦医生。”
“不客气，照顾你是应该的。”
陆谨言听着平底鞋远去的声音，忽然有些失望，应该的这三字所代表的含义，她自然是懂的。
因为和你妈妈认识，照顾你是应该的。
因为是你的主治医生，照顾你是应该的。
不论是哪个理由，都和陆谨言这个人本身无关。
她夹了块肉送入口中，感受味蕾绽放的快感，筷子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口齿不清着自言自语：
“你想的真美，本来就是没有干系的两个人，乱七八糟期待什么呢！”
陆谨言虽然身处自由区，可脸生的好看，十七八岁至今，对她示好的男人也一直未断过，其中也包括了一些正常人，可她一律拒绝了个干脆。
在遇到秦潇之前，陆谨言只以为那些人不合眼缘，这两日她才明白过来自己的问题。
她压根……对男人没兴趣！
陆谨言嚼着口中美味，咽了下去，长叹了口气。
秦潇确实美得她春心萌动，可她并非没有自我控制力，见了人就犯花痴。
作为收治她的主治医生，秦潇要么和二十万认识，要么就是被二十万蒙骗，要么……就是二十万本人。
不论是哪一个可能性，陆谨言都想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如果秦潇是被蒙骗，自己和她处好了关系，万一到时候被发现了，她也能逃过一劫，不至于进局子。
如果是另两种可能性，她也许拿下漂亮医生姐姐，下半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再不济，捉住小把柄，捞些小好处，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