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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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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后半夜比前半夜难些,守前半夜不过是晚睡一会儿,守后半夜却要从熟睡中起来,白敛多守了些时间,才把另外两人叫起来。

白敛背过身,不看那片林子,把头靠在地瓜背上,仙毛又软又厚实,因为地瓜最近很爱干净,还残存着一丝竹荚果的清香。

深夜的绝鸟林,连叶响都被吞噬。整个森林就像一个模糊的巨大怪兽,静静潜伏,凝视一切生物。

还好树林冷寂的味道被温暖的狗毛驱散,但她还是不喜欢这个地方。

太安静了。

让她联想起那个困扰她二百年的梦,一片寂静,什么都没有,只有无边安静的梦。

苌楚尽量放松背上的肌肉,好让白敛躺的更舒服。他想起来那条狗睡前还在说,[晚上记得多和主人说说话]。

背后的呼吸声又轻又浅,相连的意识就像清晨的沼泽,蒸腾起厚雾,连阳光也看不真切。

她好像不太开心。苌楚判断。

但是不开心又关他什么事,他是下界探查情况,监视这条不飞升的狗的,又不是来哄小姑娘。

……

一刻钟以后,仙界的苌楚召唤出万千影像,神识铺散。

“华猗仙君保佑我家狗蛋好好睡觉平安长大,身强体健,开开心心,给您上香了,千万保佑。”

画面里的小孩哭闹着不肯睡觉,妇人轮番取出拨浪鼓,布老虎,沙包,小人书哄他,心里默默恳求。

小孩实在不肯睡,睁着圆眼睛咧开换牙的嘴,边哭边说:“我不要睡觉!我要听故事!我要出去逮蛐蛐!”

苌楚垂下眼帘,心中了悟。

他随手给了狗蛋一个瞌睡咒,小孩立马打了个哈欠,困意一阵一阵涌来,眼睛努力想睁,还是抵不过睡意缓缓闭上,不一会儿就张开嘴睡熟了。

凡间的苌楚版地瓜本想抬手,又怕白敛好不容易困了,被惊醒,于是尾巴轻拍地面。

远处草丛里突然出现一只红褐蝈蝈,颜色是漂亮的粉绿色,只有翅缘一圈黑色泛过一丝流光,发出“扩扩扩”的响亮鸣叫。

正好是能听到声音又不吵的距离。

居然有蝈蝈?白敛轻轻打了个哈欠。

不一会,林中也传来婉转鸟鸣,篝火的噼啪声也清晰许多,白敛脑袋蹭了蹭苌楚,还觉得不够,戳戳“地瓜”让它翻面,枕在它肚子上,伸手抱住一只前爪爪,终于安心睡着了。

意识里的小白敛终于清晰起来,好像也舒舒服服抱住他,笑眯眯说谢谢你呀。

苌楚低头,看到被自己狗腿挡住的小半个下巴。

这个大的有笑吗?

季琼压低声音自言自语:“奇怪了,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蝈蝈和布谷鸟?”

不对,抛开时间,绝鸟林出现这些东西也不正常。这地方就是因为除了植物,什么动物也活不下去,才慢慢被抛弃荒废,成了强盗抢劫的好去处,怎么会有其它活物?

几只鸟和鸣虫慢悠悠叫了一夜,白敛睁开眼睛,鸟叫声才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属于这里,突然消失。

“季琼你这是……?”白敛跳下马车,伸了个懒腰,就看到季琼眼下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眼神呆滞无神。倒是旁边的齐一二精神正好,已经练了一套刀法,神采奕奕。

季琼呵呵一笑:“没事,没事。”

就是想了一夜鸟为什么叫,因为想太多,用脑过度而已。

齐一二抽出篝火里的棍子,拨散灰堆,以防有残存的火星,向白敛打招呼:“睡得怎么样?头一回在外面睡,还习惯吗?”

季琼幽幽:“你怎么不这么问我。”

齐一二拿手上棍子指指点点:“就你?”

白敛给自己梳洗完,取出梳子给地瓜刷毛:“一开始没睡好,后来突然听到鸟叫,和我洞府外的鸟叫声很像,就睡着了,睡得特别好。”

地瓜的尾巴矜贵地摇起来。

白敛:一定是听到我睡得不错开心了!真是体贴人的好狗勾,地瓜,妈妈的好大儿!

简单吃了顿饭,几人坐上马车,继续上路。

马车是简单的百年铁木,阵法也只刻了基础的加固术和控温术,但拉车的灵马季琼挑到了那个店里最好的马,因此速度一点不慢,不过两个时辰就到了下一个城,永寿城。

刚进城,就被人群堵在了城门口。

齐一二仗着自己身强力壮挤到里圈,一堆守门官兵穿着铁甲,堵着众人不让人进门。

“官爷让我进去吧,我这出摊卖油条的,过一会儿人中午饭都该吃了,我这油条就卖不出去了。”

“是啊是啊,我是她隔壁卖炸糕的,您……您要不来个炸糕垫垫肚子?”

一个官爷用红缨枪顿地,发出钢铁铿锵声,等周围稍微安静,说:“诸位父老乡亲,不是我们不让各位进去,是昨天晚上城主下的指令,什么时候开城门那得听城主的,放诸位进去,要是有什么事,我一个月入三斗的小人物也担待不起啊。”

齐一二扬声道:“突然下指令肯定有什么事,是出了什么事了您给大伙说说呗?”

那官爷听到这话也没生气,好脾气地解释:“具体我一个守门的也不知道,只是昨天发生一起命案,就在这附近……”

说着,从角门一个穿皂靴的小跑出来,递给守门的一沓宣纸,上面隐约能看到画了一张人脸。

“巧了,这不是就来了,”官爷接过纸,张贴在门口,扯着嗓子读给底下百姓听:“诸位,昨晚子时,城门口出现一起杀人命案,被杀的是三名修士,生前修为不低,疑似魔修所为,有路过的官差看到了凶手面容,请大家记住这张脸,看到就跑,跑了就举报。”

说完往周围几个小兵手里也都塞了一沓画像。

齐一二手里也被塞了一张画像,官爷殷切地搓手:“若在下没猜错,阁下应该是长刀阁的修士,若是看到此丧心病狂之徒,还请阁下能襄助一二。”

“放心,我长刀阁向来……呃?”齐一二展开画像,后半截话在官爷热切的目光中哑了嗓子。

“你们看,这让我怎么说肯定逮住这个贼人嘛!”齐一二跳上马车,三人一狗凑在一起,端详画像。

画像上这人长发青衣,眉极淡,眼皮向下耷拉,看起来没精打采,嘴角下撇,加上两团浓重的黑眼圈和眼袋,一看就不是好人。

季琼思索:“怎么了,这人看起来不怎么厉害啊?”他飞速分析,“难道你有朋友是这幅长相?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个样子的朋友。”

白敛看看季琼,看看画像,又看看齐一二,看看画像,从鼻腔发出忍不住的笑。

季琼:“?”

白敛:“我猜……你今天还没照过镜子?”

季琼迷茫地掏出镜子,说:“这意思我和他?像?不可能!我又没有……欸?”镜中人和画像本只有五分清秀的轮廓相似,但他昨夜思虑过重,眼下两坨巨大的黑眼圈和画像简直一模一样,再加上脸上的疲惫,足足像了七八分。

画像这玩意,又不是相片,总有一定的偏差。于是这七八分在别人眼中能成十分。

白敛忍住笑,道:“要不咱们绕开永寿走?季琼这样子走出去,十个路人有八个要报官。”

季琼沉默。

白敛从储物戒中取出地图,在马车里的小桌上铺开。

巨大的飞升大陆在眼前纤徐徐展开。

经过一天的赶路,距离永宁县还剩一少半,穿过永寿城,再走不远就能到永宁,但永寿依山傍水,这种大城一般都有护城结界,从上空飞行必定会被结界记录下来,平时自然是没有人管头顶谁飞过去,但永寿刚闹出人命,难保不会因此追上来,还是要拖延时间。

季琼大脑归队,他开口:“不能绕开,只能从这里走。”

白敛抓住脑子里的线头,灵光一闪:“你怀疑……杀害这几个人的魔修和永宁县的是一伙?”

齐一二抬头:“啥?”怎么就一伙了?我错过了啥?啥啥啥这都是啥?

白敛耐心解释:“魔修大多蹲在血海那一片,搞事情也不会选这些有高修为修士坐镇的大城,加上前几天相邻的永宁县才出事,有理由怀疑是那一伙魔修流窜过来。”

季琼心说这样解释不行,齐一二保准要说“那万一魔修扎堆出现,就是这么巧,那不就错过了一伙魔修,还错怪了永宁的魔修。”

齐一二开口了,季琼心想来了来了,她要带着抬杠走来了。

齐一二惊叹:“真的诶!白敛你真聪明!”

季琼:???????

他浓浓的黑眼圈里浮现震惊,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你被魔修夺舍了?”季琼上下扫视齐一二。

齐一二掏出大刀,手臂肌肉微微鼓起:“你才夺舍,你全家都夺舍!”

转头,齐一二冲白敛抿嘴一笑,“那这家伙的脸怎么办,门口我刚看到有显形阵法,什么鬼模样都藏不住。”

白敛沉吟:“那个显形阵法是什么级别的,有我二师姐的显形阵法好吗?”

“司空晴大师?”季琼想了想,摇头:“我虽然没看到,但是应当没有,司空晴大师是当今最优秀的三位炼器大师之一,只有几座皇城的门禁是她亲手炼制的,永寿虽大,八成也只是往后的一流炼器师的手笔。”

他怀了希冀道:“你手里有能遮掩的法器吗?”

无极楼修士动脑不动手,身上最多的法器是防御类攻击类,这种改头换面的这次恰好没带出来。

长刀阁的就更不用说了,从上到下一根筋,想买法器也没多少灵石,除了一把刀什么都没有,更别说这种没什么用的高级法器。

白敛摇头。

季琼叹息一声。

白敛又说:“不过,如果这个法器没我师姐的好,那就有办法了。”

季琼和齐一二都睁大眼睛。

一刻钟后,苌楚看着眼前的清秀少女,瞳孔地震。

季琼颇为不适应地揪了揪裙子,冷静道:“法器能鉴测出丹药效果的,如果光是这样还不够。”

白敛手拿鹅蛋粉细细给“她”拍上妆,道:“放心,这是我大师兄刚做出来的丹药,二师姐都还没来得及做出能测出的法器,这法器肯定能被骗过去的。”

季琼:“你大师兄是……”

白敛放下鹅蛋粉,又掏出胭脂,随口道“无名炼药大师。”

季琼:卧槽!

“无名大师竟然是仙域派的?那个用二十种普通草药就破解了毒蛛公公毒性,还无私不署名公布配方的那位无名大师?”

白敛:“嗯啊,好像是这个事吧。”

她强调:“不是不署名,是没想到好名字,就没写而已,以后想到好名字还是要扬名立万的。”

“好了。”白敛取出手帕擦了擦手,递给季琼一面镜子。

镜中的少女高挑清秀,身形消瘦,眼下有粉遮不住的青黑,让人忍不住猜测是否家中遭难,或是思念远方的郎君,惹人怜惜极了。

齐一二屏住呼吸看半天,认真问白敛:“这药能管一辈子吗?”

季琼:“……”

画像上是一位男修,三位女修并狗自然顺顺利利通过安检。

哪怕法器显示其中一位少女神态疲惫,又有什么呢,少女心事而已,总不能是那个魔修把自己变了个性吧。

通过安检的瞬间,白敛莫名回头看了一眼。

季琼:“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白敛否认:“没。”只是好像刚刚一瞬间,有个什么东西略过去了,可能……是法器检测的灵力波动吧。

苌楚颇为惊讶。

虽然地瓜这身体完全不会使用灵力,但毕竟是他使用法术遮盖几人,再不小心也不会有多明显。这也能感觉到吗?

另外两人明面上修为高处白敛一大截,也没任何感觉。

想到这,他居然有点骄傲。

地瓜提醒:[你尾巴在摇。]

苌楚冷静:[你感觉错了,没有。]

地瓜撇嘴,心里评价:傻狗。以后不能和他玩,会变蠢。

刚进城几步,又看到一个差役拿了一沓画像在贴。

画像上,一个面容阴狠的女修瞪着眼睛,脸上一道刀疤,身形壮实。

几个人看清画像,大白天的,却打了个冷战。

那画像上的人,假如去掉刀疤,就像极了齐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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