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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她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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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就在我?的浑浑噩噩中过去了。

王皇后依然稳坐着?她的后位。她在朝中声望极高,得到了诸位大臣的力?保,而?且确实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公主就是被她所杀的,因为按照太医的判断,公主确实是属于婴儿常见的意?外?死亡,而?并非人为致死的。

可尽管如此,长孙无忌那些老臣还是要?持着?阴谋论?来攻击我?,一口咬定公主之?死其实是我?设下的陷阱。一时之?间,宫里宫外?,人人都对我?议论?纷纷。或许在他们眼?里,妖妃为夺后位弑杀亲女,真的比皇后为争宠暗杀公主更有可能。

最终,我?赢得的,只有李治废后的想法而?已。而?成?本实在是太高——要?了我?女儿的命。

这个月来,我?虽不是终日以泪洗面,却也是郁郁寡欢,对周遭一切,都全然丧失了兴趣。李治每见我?如此,都只能叹息一声。他还有国事要?忙,现实不允许他消沉太久,而?我?每日则都是无所事事地在宫里坐着?,一直都在想着?女儿之?死,自然较难放下。

沐浴更衣过后,李治尚未回宫,便唤茉儿过来为我?梳头?。谁知她虽向我?走来,却停在了离我?有两步之?遥的地方。我?有些疑惑她这是要?干什?么,便颦眉看?她,但并未出?声发问?。不知为何,总有种预感,她是有些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

她未有立即开口,而?是下跪向我?大拜了一下。

“茉儿,你这是在做什?么?”我?疑惑道。

“奴婢……奴婢是来跟娘娘道别的。”

“道别?”我?猜不透她想表达的意?思,“怎么,莫非是你同意?本宫的提议,想要?出?宫去了?”

只见她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下,道:“奴婢恳求娘娘能够赐奴婢一死。”

“你在说些什?么傻话?别胡说八道的,快起来!”我?命令道。她把话说得十分平静淡然,似是早有此准备的。

谁料她摇摇头?,拒绝得干脆,违抗了我?的命令:“奴婢是当日照看?公主的宫女,如今娘娘又受到外?人的质疑……娘娘遭受了丧女之?痛也不赐死奴婢,会让他人看?着?像是娘娘的阴谋的……实在是难掩悠悠众口。”

“傻瓜,你跟着?本宫的时间还短么?本宫又不是第一次被谣传缠身的,还会怕那些有的没的?若是为此就要?葬送你的性?命,本宫岂不太懦弱了么?”

可她又是一摇头?:“奴婢之?所以现在才来求死,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是知道娘娘心情低落,希望能够陪伴娘娘度过这段艰难时期。奴婢自幼入宫,无依无靠,世间就只有娘娘对奴婢好了……奴婢知道娘娘并非普通之?人,能够帮助娘娘,就是奴婢毕生所愿了……”

“好了,你什?么都别说了,本宫不仅不会赐死你,还要?将放你出?宫,嫁个如意?郎君享福去呢。”我?道,“圣上也该快要?回来了,你且先退下休息吧,以后不准再在本宫面前提及此事,懂没?”

她犹豫了片刻,见我?略显生气,才终于肯点头?同意?。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我?其实已被她说得有些心慌了。女儿才刚刚离我?而?去,我?真的经不起再失去任何人了。

果然,她刚一退下没多久,李治就回来了。其实这些天来,我?对他都很是愧疚。我?知道他白天要?伤脑筋用?兵高句丽和百济的事,晚上回来又要?对着?我?那副不会笑的脸,任谁都会觉得烦的。可他这一个月来,都未有离弃过我?,一天也没有。

“如此凉夜,为何不早些入睡?看?你,手都是冰凉冰凉的。”他走到我?身旁,捉起我?的手来搓摸,想让我?双手变暖些。

“臣妾自然是要?等圣上回来的。”

他淡笑了一下,却没有了话语。突然他举起手来,在我?的眉头?间轻扫,而?后才用?极为温柔的声调说道:“不要?颦眉……你不是说过,只要?看?到我?就想笑的么?我?曾承诺过你,要?你一生都是笑着?的……君无戏言,你也不想你的夫君是个无信之?君的,对吧?”

听罢,我?的愧意?更浓。本来身为妃子,就该是要?取悦皇帝的,可我?却反过来,要?让皇帝来安慰自己了。我?不想让他继续担心,只好硬扯脸皮,微勾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只是他见我?笑得勉强,反而?更是哀叹了。

“你可还记得,我?第一次抱着?你是因为何事?”

我?不明白他如此一问?是有何用?意?,低头?思索了一下,才道:“臣妾自然记得。那夜臣妾碰巧跟圣上一样,都为先帝抄写了祈福经文,而?后我?们一同将经文折成?纸鹤,置流于宫河之?上……后来为了要?躲避那些巡逻的太监,你我?便挤到一个小脚落处了。”

“是啊……”忆起往事,他似乎颇有感触,“那年,我?才十九岁……是我?永远都忘不了的十九岁。”

我?微微笑道:“圣上真是的,人的一生,有哪个岁数是能忘记的?”

“别人如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生命中的前十九年,我?的二?十三岁和二?十四岁……都是可以忘记的。”

我?有些不解,疑惑看?他,他却将手搭在了我?的脸颊上。

“因为那些年,我?的身边,都没有你……”

闻言,我?有些错愕……千想万想,偏没想到他的答案,会是这个。突然又有种泪意?涌上,却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动容。

“你还记得那些纸鹤么?都是由?你我?各自抄写的经文叠放在一起再折的……我?们就像那些纸鹤,将会纠缠一生,永不分离……你的心是牵连着?我?的心的,你不要?伤心难过,不然我?也是会很难受的……”

泪水已夺眶而?出?,轻轻滑过脸庞。他却弯下腰,低头?吻住了我?的眼?睛,以吻止泪。

待他吻罢,我?抬头?以一副笑脸望他。虽脸上仍是挂有泪痕,虽眼?中还是酿有泪水,可我?的笑容却是真实的。我?朝他点头?,证明自己是真已释怀,他这才露出?了宽心的笑容。

“今晚,我?们就再像上次那样,为皇儿抄写经文,折成?纸鹤吧……”他提议道,“相信她在天府,也一定能过得幸福心悦的。”

***

早上醒来的时候,李治已经不在了。

以往,我?早上都会随他早起,亲自侍奉他梳洗更衣的。可这个月来,他知我?常常夜里失眠,即使是勉强入睡了,都会梦见女儿死时的场景而?无法睡好,于是便不再唤我?起来,以让我?能获得多些休息。

“茉儿……”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我?的眼?睛尚未能完全睁开,含糊地唤着?。平常,茉儿都会在天未完全亮好之?前就起身,在我?身旁守候的,极少要?我?亲自来喊她。

“茉儿?”我?等了片刻,见她仍未跑来,又高声地喊了一声。

然而?进来的,却不是茉儿,而?是许公公。我?见他有些畏畏缩缩,神色慌张,眼?睛竟还有些红红的,而?且站得离我?还远着?呢就跪下了。难道……又是出?了什?么事?

“拜……拜见娘娘……奴才伺候来迟,望娘娘恕罪……”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那几个字的音量完全就低得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他说罢,才微转过头?去,向殿门处的两个小宫女挥挥手,示意?她们进来为我?梳洗。

“你这说话声音如夜蚊般的,让本宫怎么听?”我?微嗔道,“算了,平身吧,本宫低着?头?看?你,自个儿脖颈也累。茉儿呢?为何不见她来侍奉?可是病着?了?”

“这个……茉……茉儿她……”许公公刚起身到一半,听我?问?起茉儿,竟然就如此停住了,半屈膝地站着?,头?也不敢抬起来看?我?。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别吞吞吐吐的!”我?微微感到了不妙,轻皱眉头?迫问?道。

不料那许公公却未有给我?正面答复,而?是又拐弯抹角地回避道:“圣上说娘娘最近心力?交瘁,夜里睡得不好,不准奴才们打扰娘娘休息……奴才……”

“本宫在问?你茉儿呢!你扯到圣上身上去是干嘛?!”我?不耐烦地打断他道。

“茉儿……茉儿今个儿早些时候向圣上请求出?宫了……圣上立即就批了……所以……”

“废话!”我?用?力?地捶了一下床板,把自己的手都给打红了,“你若是再不给本宫说清楚,以后就不要?再来昭仪宫伺候了,没入掖庭吧!”

相比起萧淑妃之?流,我?自问?还是个比较容易伺候的主,况且又正得宠,常有打赏,昭仪宫一直都是宫女太监们最想当差的地方。那掖庭宫中劳役甚苦,不见天日,恐怕已经跟着?我?“养尊处优”了两年多的许公公是无法承受的。果然,一听到我?的要?挟,他一个脚软,竟就跪下了。

“求娘娘饶了奴才吧!”他狠狠地把自己的额头?往地面上撞,那响声颇大,还真有些吓到我?了。“圣上警告过奴才们,不准说的!”

不准说?!

听到这三个字,我?越发地心慌。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直在坠落山崖,却怎么也找不到条藤蔓可让我?捉住获救。

“你不必怕说了圣上会怪罪下来,一切都有本宫为你扛着?。但若是不说,本宫可以现在就叫你去感受下生不如死的滋味!”

我?自然不会真那样对他,毕竟他脑瓜虽不灵光,但这两年里还是对我?忠心耿耿,且时常充当开心果的。他即使没有功,也有劳,我?是无法做到那般狠绝的。只是这招威吓确实见效,我?见他即使跪着?,也是双腿直抖、冷汗直流,大概只要?再吓一吓他,就能把他吓出?尿来了。

“回娘娘……茉儿……茉儿她……”他整个人伏跪在地上,似乎是害怕至极了——

“她悬梁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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