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佛家曾说,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别说别人可怜,自己更可怜,自己修行又如何?自己又懂得人生多少?你随时要认命,因为你是人。
笙歌手持一本略显古旧的经书半靠在沙发上,一脚习惯的曲起。身着华丽的复式裙裾绣古纹的坤带束腰,一手反握着厚厚的佛经,打了个呵欠。
等到龙黔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于是忍不住去想,应该上前去把笙歌她给揪过来摆正让其坐好。这些年来,笙歌正是越发的松散了礼仪了。
“大人,虽然没有人看着,但您能不能稍微注意一点形象?”无奈的说着,龙黔将手里拿着的药和半杯温水递了过去。
笙歌不见抬头接过后,淡淡的哼了一声,就随意挥了挥手,“你也说了没什么人看见,怕什么?”虽然是这样说却还是将手中佛经放到一边去,接过递来的东西吃药喝水。末了端着个空杯子,缓慢而自然到不行的调整自己的姿势坐好,抬起手对龙黔招了招,开口说道,“那么,黔就如你进来的目的,我们来就此好好说一下吧。”
这一瞬间里,她显得笑容颇为慈眉善目。
龙黔无奈的笑笑,取来了棋盒。
说起来,笙歌有个莫名其妙的习惯,她有什么事情要说的时候,总是喜欢一边下着棋一边说,也许是她不习惯于专心,一心多用的时候她的状态才是最好的。而且就是在她极度一心多用的情况下与你商讨着,她却也能够应付得很好。
摊开棋盘,伸手入棋盒中。接着啪嗒一声,一颗白子随着第一颗黑子后落下。龙黔捻了黑子又跟着落了第二步。笙歌左手持子,白色棋子在指间恍惚有淡淡光芒。稍稍扭动下酸痛的脖子,应了第二手之后,慢悠悠的开口,“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黑白子一来一往,交错纵横。
龙黔从容的按下一粒黑子,“都已经办妥当了。严申方面也已经同意订婚宴日期稍作推迟的事情,另外的也全部安排好了。”
惦着白子,笙歌略沉思后落下一步,困死了龙黔角落上的一片黑子,“果然是有效率。那么,近来你一定要找个心理医生好好咨询一下,经常算计别人的话对于正常人的心理健康很不好碍…呵呵……嗯,再掉布里塔尼亚皇族的资料给我,……另外——”抬眼看向龙黔,声音明显的忽然压低了些,“那一队人员,怎么样了?”
龙黔眼睛一亮,落下黑子,接口回答道,“随时都可以调用。不过……”突然想到了什么,又不失担忧的问道。“大人,您已经确定了吗?”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真的是因为别无选择了才会一那种说辞不得不退居来这里吗?本想说,到时候他们若是不动,我们就主动攻过去。现在看来……呵呵,我越来越觉得,布里塔尼亚的皇子啊,都是些可爱的家伙。”说着,笙歌牵起嘴角。这个时候,对于她而言是多年的等待了,自布里塔尼亚出了那件事情开始。“最后他就是想要罢手,也不能有这种可能了。”
随着心中的某个想法敲定,手招突变,白子落下。局面上黑子的一条大龙瞬间僵死。——她这回,是绝对不会留给对方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了。
龙黔默然的自动弃了子,就此看来,笙歌的决心是十分坚决了。
对面笙歌也将手中余下的一颗白子抛回盒中,“EU的话,要好好的相处才可以,毕竟没有了其他的存在,这个世界就不好玩了。”
龙黔点头,动了动唇还欲说什么,却被突兀的敲门声打断。笙歌理所当然呶了呶嘴向龙黔,后者认命的放下手里正收拾的棋子去代替守在门边的侍女为来着开门。
抬起上着彩釉的茶杯,笙歌满意的点头,——不错的新茶。
低下眼睑对着对面吹气,茶水面上波澜渐起,一圈圈呈回字形荡开来,顺带推开了。“笙歌大人。”来者已出声。黎星刻腰间悬剑站在不远处,剑眉星目,是个不多得文武全才。只不过有点可惜的是,他未能有足够的生命来他展现才华。
黎星刻向笙歌施以半礼,“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不久后会重新委派新的总理事前来。大人……是否就此同臣一同回去?”
“啊,如果你决定这样的话也尝不可。”放下茶杯,笙歌微笑的回答,竟是一副听从安排的样子。要说原因,不过是因为目前要安排的她都安排好了,在回本土之前没有什么事情还需要再做了。所以没有插手做什么也是没有必要,不如就做出一副什么事情都不会参与的模样。
现在是大致的准备都完成了,只等时机到了。在那之前,幕就拉不得,戏也唱不得,音更是亦然。但是,如若真正开腔唱词了,那时候就是一切只能参照剧本来了,战争,阴谋,死伤,牺牲绝无一项可缺。
她现在貌似从善如流,然心中真实的沟壑如何,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笙歌本非善类。那么将要要做的也自不是什么善举。
——“我见我至我征服”,这般豪言壮语,或许相差无几的。
“一切就看你们的安排就好了。只要及时告诉我,好做准备。”笙歌很是本分的用了建议而不是决定的口吻,“你怎样觉得了?”
“……不,时间上。大宦官方面已经打点好了,不会有什么变动了。”黎星刻摇头,话语处有些断接。这一点,笙歌恍若未闻。只是颇为欣慰的对他打气道,“那么,近来的事情都要星刻你好好费心了。”
“……哪里,臣告退。”黎星刻低眼,应声道。
他自知这位大人很是擅长甩手。而行为和语言上都是擅长敷衍,若是不想让你知道的话,那么就真真是滴水不漏。
“星刻……”
在将退出门时,声音自后方传来。黎星刻转身还来不及应声发问。就看到她微笑,温声叮嘱道,“自己小心身体。”
笑颜与声音一般温暖。黎星刻在原地怔了怔,反应过来后,低声应下,“臣知道。”转身,退出房间。
确切的说,黎星刻可以清楚的感觉道一切的变化。
——在笙歌掌握调动之下渐渐出现的变化。可以肯定她一定是在谋划这什么的。然而卸去权利,什么都不插手管,她……又想做什么?
交权这一举动之后她的一举一动都不再有所牵动了。所有的试探和揣测都不见端倪。
——那么,笙歌大人,您手中到底握有什么样的底牌?是龙黔元帅吗?如此您……欲以何为?
……
龙黔目送着黎星刻离开,房间门搭上锁的瞬间,他问道,“大人,您下定决心了?”
笙歌斜眼瞥了他一下,默不作声。被斜的那个只好苦笑表示自己问了废话。
疲倦的打了个呵欠,笙歌踱向窗边。
她低头垂目俯视着,那模样无比仁慈又如斯傲慢。
“六年前就决定要走到那一步,怎么能现在才说下定决心?或许有所动摇,但为了杀绝对手,我也必然要封死自己的退路,动摇什么的,又怎可以?”
“说不定最终他也要成为被牺牲的那一个。大人,您应该知道很多事情并不好说。”龙黔在笙歌接口,直接提醒。
如果领导者心有动摇,那么他就不能陪同放手一搏。“如果这世道乱起来的话,一定是没有任何一处可以去成全那些小儿女情长。大人,您可是早就明了的。到那时,您,是否会悲伤?”
这种东西若陷足其中,就是愈陷愈深。这一方都是你说的,政治比人心更黑。你也早就掺入这黑暗龌龊肮脏的政治游戏中,规则你也自然最为清楚。
“呵呵……”垂眼看着脚下一片灯火的景象,声音飘渺得近乎呓语,“这时代中,哪还有多余的时间来成就那些小儿女情长?龙黔,你看错了。这不是悲伤,只不过是叹息一下,遗憾一声,然后一切也就如过眼云烟随意淡去。”笙歌扭头,冷声决绝的答道,“若到时正如你说那样,也无妨。到那时牺牲死伤在所难免,而我,绝不罢手。”
——若我罢手,哪里还有颜面面对将命交给自己的人?
听此言罢,龙黔神色肃然。单膝跪下,如宣誓般对笙歌说道,“吾等愿奉上性命追随。”
背身而立,笙歌闭眼深深呼吸,说道:“……这次回去,就进入警戒状态吧。那支军队就全靠你领导了。”
联邦,共和,天子至高无上。龙黔,中华联邦地位第一的元帅,战场上的威名极受推崇。一代天骄的将才人物。而现在,为中华联邦前天子暗下掌中华联邦隐藏的所有精锐兵力。
这一战开,她要一开元盛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