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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牺牲品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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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音应声从屋里走出来。缓步踱到丹朱身边,冲她?抿嘴一笑,伸手从匣子?里挑了两支绢花。

裴景彦十分大方?,数量买得多,一人两支,还有剩余。她?没有多拿,只挑了两支喜欢的。

“谢二爷赏。”将两支绢花捏在手里,转过身去,朝台阶上的裴景彦福了一福。

少女身段娇柔,面上盈盈含笑,春日灿烂明媚的阳光打在她?的脸颊上,直是艳如桃李,娇美动人。

在屋里听到动静,扶着丫鬟的手走出来的苏浅灵,刚刚站在丈夫身边,便看到院中那道娇美的身影,顿时间犹如被刺痛了眼睛,猛地掐住了手心。

她?虽叫这个丫鬟待在房间里做针线,但谁想到丈夫会记起?她?,特?特?叫她?出来也挑一份?

“怎的突然想起?买绢花?”她?若无其事地笑道,转头去看丈夫。

心中暗忖,不知是谁在丈夫面前碎嘴子??否则,丈夫从何得知,三年五年不买衣裳的话?

裴景彦虽也觉着院中的丫鬟生得好看,但是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闻言一笑,说道:“旁人送的,我是用不着这些,便拿来给她?们玩。”

他没有说,这是他买的。也没有说,是为了弥补一下愧疚。毕竟,是因为他跟妻子?发脾气,才引起?妻子?大怒,处置了银屏不说,连流音也遭了连累,平白失去三个月的月钱。

“原来如此?。”苏浅灵点点头,并没有追问,仿佛仅仅是一件小?事,不值得多问一句。

然而她?的目光落在院子?里,一下下从韶音身上扫过。韶音谢过裴景彦之后,便在院子?里跟姐妹们比较着手里的绢花,闲话说笑着。既没有刻意妩媚,也没有有意招展。

但是好看的人,哪怕静静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都是好看的。何况她?浅浅笑着,促狭笑着,活泼灵动地逗一逗身边的姐妹?

苏浅灵盯着她?的一颦一笑,想到刚才丈夫特?特?叫她?出来挑绢花,微微抿起?了唇。

她?倒是没有勾引丈夫,丈夫也没有瞧上她?。但是天长日久的,人心怎么说得清楚?这丫鬟妖妖娆娆的,哪天丈夫忽然觉得她?入眼了呢?

早早将她?打发出去为好。苏浅灵心中想道,迅速圈定了几?个人选。

“她?在算计你。”灰灰注意到了,提醒道:“她?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韶音正帮丹朱簪花,闻言笑容不改,随口回答道:“知道了。”

“真奇怪。”灰灰却又说道,“她?明明听到男主单独点你的名字了,应该吃醋大闹的,她?怎么没闹呢?”

看上去就跟没有这回事一样。

韶音笑了笑,说道:“她?担心是真的啊。”

从前苏浅灵闹,其实是因为她?心里清楚,那不是真的,所以?尽情地闹。但是当她?感觉到危机,意识到这件事有可?能是真的,不仅不会闹,反而还会藏着掖着,装作没有这回事。

“哦。”灰灰若有所悟。

一人两支绢花,还剩下四支,没有人再?挑了。放回匣子?里,由大丫鬟丁香捧着,准备收起?来。

裴景彦瞧了一眼,说道:“怎的还剩下了?几?支绢花而已,都分了。”

丁香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苏浅灵,笑着说道:“二爷大方?,要?给咱们全分了,奶奶的意思呢?”

苏浅灵瞥了裴景彦一眼,说道:“二爷如此?大方?,我又岂可?小?气?叫人瞧见了,没得说我配不上咱们二爷。”

丁香便掩口笑。

其他丫鬟们也吃吃地笑。

这是两位主子?惯用的打情骂俏的手段了,她?们再?熟悉也不过了。

裴景彦也好笑道:“谁敢说?我撕了他的嘴!”然后抬了抬下巴,“去去去,拿去分了,别寒碜你们主子?。”

丁香便拿去分。

这绢花做工精致,花样新颖,没有二三十文钱买不到的,没有人会嫌多。

几?乎是她?刚刚走下台阶,就被姐妹们包围住了:“我要?那支黄的!”

“紫色的给我罢!”

一转眼,四支绢花被分掉了。

韶音从头到尾没有上前,手里握着两支绢花,面上带着浅浅的笑,似是很知足的样子?。

裴景彦买这一匣子?绢花,便是为着她?。谁知,她?倒是好,不争不抢,白费他一番心思。

妻子?说得不错,这丫鬟实在不是个好强的性子?,过于与?人无争了。

他眼底流露出几?丝怜惜,好巧不巧,被心思敏锐的苏浅灵发现了,立即掐紧了手心!猛地偏头,往他看的方?向?扫去。

这一看,正看到了韶音。只见她?懒洋洋的,并不动弹,不争也不抢,看上去憨乎乎的。

好啊!苏浅灵脑中如被雷劈,还当她?是个好的,原来是个憨面刁!这样妖妖娆娆的、神态娇憨的、与?世无争的模样,可?不就容易引起?男人的怜惜吗?

她?心中暗怒,顷刻间给韶音定了“心机深沉”的罪名。本来圈定的几?个人选,很快划掉大半,只留下来两个。

她?的神情变化过于细微而快速,没有被别人注意,却没有瞒过灰灰。

“她?真的要?搞你了!”它?提醒道,“你认真一点!”

韶音认真不起?来。

“她?能怎么搞我?把我嫁人?”后宅的手段,不就那么些?

她?现在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小?丫鬟,苏浅灵不能打死她?,也不能胡乱卖了她?。主子?做事,也要?讲个道理,不能随随便便发作人,否则传出去名声不好听。所以?,苏浅灵最多把她?打发出去,嫁个恶心的人。

“让你勾引男主,你不肯。你到底要?怎样?”灰灰搞不懂她?要?做什?么。

韶音挑起?眉头:“我要?当搅X棍啊!不是跟你说过?我要?看他们两个吵架!”

他们不是爱闹吗?拿无辜的人做筏子?吗?祸害了无辜的人,他们自己倒是和好了,甜甜蜜蜜地过下去,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恶心。”灰灰皱眉。

韶音轻轻一笑,拿着两支绢花,回屋里继续做针线去了。

苏浅灵的动作很快。不过两日,便为她?定下了人选。是一个庄子?里的管事的儿子?,长得其貌不扬,才干也没有多少,性格更?是不必说,他在智商方?面稍微有些不妥。

并没有到痴傻的地步,只是较常人而言,稍稍有些迟钝,脑袋不怎么灵光。

“此?人性格率直,以?后你嫁过去,他会对你一心一意的好,不会跟你耍心眼、欺负你。他老子?娘也都是勤恳能干的人,并不刻薄要?强,你嫁过去只管给他们生个大胖小?子?,少不得你的好日子?过。”

苏浅灵将韶音叫过去,这样对她?说道。

韶音惊得眼睛都睁大了,绞着手指,磕磕巴巴地说:“奶奶,不是要?将我许给,许给青砚吗?”

苏浅灵眉头一蹙,随即展开,淡淡地道:“你自己什?么路数,心里没数?青砚有出息,他娘又要?强,你以?为看得上你?”

韶音听了,顿时眼泪汪汪的,好不委屈。

她?不言语,但是仿佛在指责:“你明明答应过我的,青墨、青砚随我挑。”

“你以?为我没有递话儿过去?”苏浅灵陡然拔高声音,拍了下桌子?,“但你看看,你都办的什?么事!银屏的事,你不记得了?我才露出话头,青砚娘当即摆手,你叫我怎么说?”

韶音垂着头,含泪道:“奴婢知道了。奴婢,但凭奶奶安排。”

见她?从了,苏浅灵这才收了厉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语气恢复往日的温和:“你也别哭丧着脸,仿佛我害你似的。你毕竟跟在我身边好些年头,我怎么样也要?把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实在是你……但凡你的脑子?有你的脸蛋一分强,青墨、青砚还不是随你挑?如今,这已是对你最好的了。”

“是,奴婢记住了。”韶音吸吸鼻子?道。

苏浅灵看不得她?娇滴滴的样子?,微微沉下脸来:“嗯,出去吧。”

“是,奴婢告退。”韶音抹着眼泪出去了。

苏浅灵一时又怀疑起?来,她?究竟是真的没用,还是装出来的?

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不可?能更?改。再?说,那个管事很能干,最大的心事就是这么个儿子?,苏浅灵给了他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全家人把她?当祖宗奶奶供起?来,一个丫鬟不值得她?出尔反尔。

两日后。

裴景彦从外面回来,往内院行去时,远远就看见一道身影坐在水池边。

瞧着身形纤纤细细的,绰约动人,裴景彦尚未认出是谁,但心头却浮现出一个名字来。

而当他走得近了,看清那人果然是流音,顿时笑道:“好个丫鬟,不在院子?里做事,居然跑来这里躲懒——你哭什?么?”

他原是同她?玩笑一句,然而待她?慌慌张张站起?来,低头冲他行礼时,才惊讶地发现,她?竟然满面泪痕!

“奴婢,奴婢不是成心躲懒。奴婢刚刚给大奶奶送了花样子?,才,才坐了不到一刻钟,求二爷莫治奴婢的罪。”韶音慌乱地道,抬起?袖子?,胡乱抹了把眼泪,“奴婢这就回去做事!”

“等等!”裴景彦叫道,眉头微微皱着,“我是问你哭什?么?”

他若没见着,也就罢了。既然见到她?一个人坐在这里哭,且哭了快一刻钟了,少不得问一句。

“没什?么。”韶音低下头,忍着哭腔说道,然而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止也止不住。

这种手段低劣极了,同性一眼就能看出猫腻来。但裴景彦没看出来,还觉得她?性格柔弱,不知道在哪儿受了委屈,又不敢同人说。

“瞧不起?二爷?”他沉声道,“问你也不说,是打量着二爷不能给你出头?”

韶音连忙摇头:“不是,不是!”

随着她?摇头,清亮的泪珠被甩飞,衬得她?苍白的小?脸,红通通的鼻头,更?加的可?怜可?爱。

仿佛被他吓到了,不敢再?瞒着了,她?忍着委屈说道:“是,是因为二奶奶给奴婢指了婚事,再?过半个月,奴婢就要?嫁人了。奴婢舍不得,舍不得二奶奶,舍不得二爷,舍不得姐妹们,才……”

妻子?要?把她?嫁出去?这让裴景彦有些意外。

不过,妻子?的决定总有她?的道理,因此?没说什?么,只安慰了一句:“你是咱们府上出去的,得空了便回来瞧瞧,又不是不允你们回来。”

韶音低着头,点点头:“是,奴婢记住了。”

到此?时,她?已是不哭了,福了福身,说道:“奴婢回去做事了。”

转过身,一路小?跑回去了。

裴景彦则是慢慢往前走。待进了院子?,也没着急问苏浅灵,而是吃过晚饭后,夫妻两个对坐下棋时,随口问了句:“流音的婚事定下来了?”

“嗯。”苏浅灵捏棋子?的动作一顿,随即面色如常地答道。

裴景彦便又问:“指给谁了?”

苏浅灵捏着棋子?的动作顿时一紧。换作往常,她?定要?问他:“二爷如此?上心,莫非她?是二爷心尖上的人,二爷舍不得她?嫁人?”

但是此?刻,她?保持着面色如常,慢条斯理地落下棋子?,说道:“庄子?上一个管事的儿子?。”

“嗯。”裴景彦点点头,不再?问了。

苏浅灵见他没再?问,不禁松了口气,心中暗道,把流音嫁出去真是做对了。瞧二爷对她?似乎上了心,前儿带了绢花回来,不忘让她?先挑,现在她?嫁人的事也如此?上心。

裴景彦嘴上没问,私底下却遣人去打听了,那个管事的儿子?人品如何。

原本他对这些事情也不上心的,但流音过于美丽,又过于软弱,还差点给青墨、青砚做了妻子?。又在他面前落了回眼泪,他便想着,打听打听,看看她?要?嫁的那人如何,是不是个好人。

他并非不认同妻子?的眼光,而是担心妻子?被人糊弄,毕竟她?只是个内宅妇人。

结果,打听出来的情形,令他惊愕不已!

“二爷说的什?么话?什?么傻子??”被问起?来,苏浅灵的脸上再?也撑不起?笑意,坐在窗边,面覆寒霜,冷冷地道:“陈管事的儿子?只是过于率真,待人赤诚罢了,是难得的一心一意的好郎君。我将他说给流音,也是为她?好。”

“她?全无城府,心眼又少,若是嫁给别人,少不得被人糊弄、欺负。我给她?安排这一桩婚事,方?方?面面都为她?考虑到了,二爷却来质问我,是什?么意思?”她?直直看向?裴景彦,目光如针,“二爷还特?地去打听了!是信不过我?”

“还是说,二爷其实心里早已有了那丫鬟,只是不肯承认,也不好意思说,才总是拿她?与?我吵嘴?”她?冷笑一声,满眼讥讽神色,“若是如此?,倒不如我做这个恶人,我直接将流音给二爷好了!”

灰灰听到这里,顿时支棱起?来了:“来了!来了!又开始了!”

韶音也满脸瞧好戏的样子?,听着它?转播。

那边,裴景彦用不敢相?信的神情看着妻子?,不禁说道:“那是个傻子?!他若不傻,怎的二十好几?,也没有娶到妻子??”

难道别人都是傻子?吗?不知道他是个良人?白白放过他,让他打光棍到二十好几??

况且,裴景彦听下头的人说了,那陈管事的儿子?,长得其貌不扬,浑身上下挑不出一丝拿得出手的。非要?说的话,他有个好爹,是庄子?上的管事!

但,流音也不差啊?她?是裴家大房二奶奶身边伺候的丫鬟,配谁不行,非得配个傻子??

至于说什?么被糊弄、欺负,府里好些小?子?都没娶老婆,挑个老实的将她?嫁过去,以?后还在府里做事,难道还怕人欺负她??

裴景彦只觉得说不过去。

“哈!”苏浅灵顿时笑了一声,眼神讥讽又怨恨,还藏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恐惧,“二爷为个丫鬟来责问我,看来果真叫我说中了,二爷心里是瞧上她?了吧?”

她?赌气地道:“二爷既瞧上了,要?过去便是了,何至于为了一个丫鬟,来与?我为难?”

说着,脸上露出悲凉来:“难怪人说,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这新人还没成为新人,我这旧人便没了位置。”

别过头,落起?泪来。

裴景彦从前没少因为这种事跟她?拌嘴,也没少哄她?、表心意。

但这一次,他没有哄她?,反而十分冷静地问道:“你将她?嫁出去,是担心她?引诱我,是不是?”

被戳破心事,苏浅灵浑身一僵。随即,她?硬邦邦道:“二爷说什?么,便是什?么罢。”

“呵。”裴景彦自嘲一笑,此?刻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有失望,有心痛,更?觉得不值。也有些心灰意冷,还有些怨恨,看着妻子?的后背,说道:“我妻贤良,我心甚慰。既你几?次三番要?我纳了她?,那便如了你的意罢!”

苏浅灵顿时浑身僵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僵硬而缓慢地转过身,睁大眼睛,无法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啦~(虽然晚,但我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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