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得对,老百姓谁喜欢打仗?损耗钱粮不说,还会死不少人。每个人都代表一个家庭,但在报告上只是个数字罢了。”
“这就是我和连洪的区别。他们家是武官出身,所有的地盘都是靠打仗得来的,所以十分地好战,手底下的兵也是最多的。但是在这个地方,大家做生意就可以过得十分舒服,为什么非要打仗?”
“当兵吃粮,都是为了自己的长官而打。同文同种,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可惜呀,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明白,连洪却不明白。只能说,北都的百姓们都被他给绑架了,真让人痛心啊。”
在那一瞬间,赵阔海以为这个彭月生真的是个和平主义者,从不热爱战争,之前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可是,当他把视线移到了衣帽架上,看到上面挂着的军装,脑子里又回想起了一线天的那场屠杀,迅速清醒了过来。
“您的话说得确实没错,人命值钱,子弹不值钱。所以您能用最先进的重机枪,把连家的士兵打成筛子。也能收买宋连清,让他献城投降。”
“这些不是你应该说的,我最多原谅你这一次,下一次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彭月生从窗边离开,走到自己书柜边的一个箱子,指着它说:“你那次救了我的命,我并没有忘。但是,我想让你做一个选择:这里面有二十根金条,你可以选择拿走这些,以后我不会再跟你有任何联系。你可以拿着这笔钱去任何地方,坐吃山空也好,当一方霸主也罢,怎么用是你自己的事。”
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来得是那么突然,让赵阔海没有任何准备。他瞪大了眼睛,想看穿那个箱子里究竟是不是真的金条,但这种事情哪好意思明说?不过,彭月生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直接把盖子打开,亮眼的黄色映照在眼帘里,令赵阔海无比迷醉。但是,恰好在此时,第二个选择浮出了水面。
“当然,你可以选择不拿走这些金条。”彭月生直接把盖子关上,没有任何征兆,“这样的话,你虽然成不了富翁,但是却有了另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
“上次的事情让我对我的卫队很不满意,于是这段时间我进行了一次大的调整,并且扩充到了一个连。但是,连长的位置还没有着落。如果你选择第二个,那连长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慢着,您让我当您的警卫连长?”赵阔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笑着又问了一遍。
“没错,就是你。”彭月生笃定地答道。
“我曾经可是连家的团长,被授过勋章的。您就不担心,我哪天起异心把您杀了?”
“你如果真是有异心的人,当初你就不会从那边逃出来了。以你的身手,连家的人哪能活到现在啊?”
“您也真是抬举我,我哪有那么大本事?”
“你就不要谦虚了,而且我相信你我之间没有私人恩怨。如果你真想杀我,那从你进来这段时间我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场面一时陷入了沉默,赵阔海站在那里,舔着嘴唇,两种选择在脑中激烈地碰撞,一时之间难分高下。彭月生倒是坐在那里悠闲地喝着茶,不管面前这个人选择哪一项,对于他来说都是有好处的。不过,从刚才看到那箱金条的眼神来看,赵阔海大概率会选择第一项。他已经准备好叫人过来,把这个箱子给抬走了。
“彭长官,钱财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您既然不嫌弃我,那我也就踏下心来,当这个警卫连长。”
话说出口了,但彭月生却没有任何反应。很简单,因为他根本就没反应过来。面前这个人实在太会演戏,刚才明明看金条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结果这么快就转变了风向。这种急转弯不是他这种年纪的人能够立马理解的,所以一时之间愣住了。
“嗯,这个,不是,你刚才不是挺喜欢那些金条的吗?给我当警卫连长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危险一点也不会少。干好了,你得到的会比这些金条还要多。可要是干不好,死于非命也是有可能的。我劝你还是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再跟我说。”
“不用了,彭长官,警卫连长这种活儿我再熟悉不过了。您如果要让我当什么大官,我或许还会推辞,当警卫一点问题也没有。您要是信得过我,我就……”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你去指挥使府报备一下,然后就到卫队驻地吧。”
赵阔海双脚一并,敬了一个礼,然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再也没有看过那个装金条的箱子。看着桌上的相框,里面是女儿的照片,彭月生思考这个决定是不是真的万无一失,女儿的话是不是真的有道理。不过,比起家人,他需要考虑的东西更多,要冒的险也更多。彭月生明白,要想扳倒连家,必须从十分了解他们的人入手,而赵阔海就是那个人选。不过,能够这么顺利就收为部下,这也是令他意想不到的。
“这个人真是有意思,只愿意给别人鞍前马后。吃了一次亏还不长记性,看来是没救了。”
此时此刻,距离江元盐政使府二千多里的连公馆,此刻却是一副热闹景象。当地商会为了在连家那里博取些好处,主动提出要捐赠一些粮食。这种好事连家自然不会放过,连合安派陈华负责这一事项。完成之后,他主动邀请商会的正副会长以及主要捐赠的几个卖粮大户到连公馆做客,自己和夫人负责接待。这其中,就包括赵阔海的父亲。
其实他并不想来,也不敢来。自己的儿子被冠以临阵脱逃的罪名,还叛逃江元,已经让整个家族为之蒙羞。尽管商会的褚会长为了维持稳定并没有让他卸任,私底下也要求其他商人绝口不提,但难免有些爱嚼舌头的好事之徒在那里议论。这次到连公馆,更是让这位年逾半百的老人更加承受不住:他不仅要对逮捕自己儿子的连合安毕恭毕敬,还有可能见到原本应该是自家儿媳的周雨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