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影里的树林像是被阳光浸透过,每一片叶子都闪着暖洋洋的光,有风吹过,摇摇欲坠的树叶顺着风在半空中打了个转,轻轻落在透明的水面上,把露出脑袋吐泡泡的鱼惊了一下,慌乱地钻回湖底。
黄毛和白袅袅气喘吁吁地躲在地窖里,身后紧靠着墙面,脚下是琳琅满目的粮食和酒。
他们在逃出诊所的时候和骆哥他们走散了,匆忙间看见了树林里有一间小破木屋,在北面还找到一个地窖,情急之下一时没多想就钻了进来。
两个人方才都听见了程翎死亡的系统播报,一时之间心里都有点不舒服。
“我们难道要在这个地方躲两天吗?”白袅袅抱着手臂瑟瑟发抖。
现在应该是游戏剧情里夏末初秋的季节,还残留着夏天的燥热,地窖里却阴冷得很,黄毛和白袅袅只穿了单薄的短袖或者单衣,身上都有点发凉。
黄毛看她一眼,说:“能在这待两天你还不知足?这里有吃有喝,都算是便宜我们了!”
白袅袅不情不愿地“噢”了一声,抱着臂贴着墙蹲下,把自己团成一团,不说话了。
他们是昨天晚上进的游戏,其间她和黄毛一直都没怎么交流过,不算是很熟。而且黄毛昨天晚上鬼化的样子她还记忆犹新,心里其实多多少少还有点怵他。
她正抱着膝盖发呆,突然听见黄毛“咦”了一声。
“怎么了?”白袅袅探头看过去。
“你看这。”
黄毛站在靠近墙角的位置,旁边是一片大大小小的坛子,应该是用来装腌菜之类的东西。他让白袅袅和他一起把几个较大的坛子挪开,一阵乒呤乓啷过后,地上马上空出一大片空地。
刚刚放坛子的地方被压着一床有些发旧的被褥,被褥本身是天空般的浅蓝色,很大,也很厚,泛着被洗了多次以后脱色导致的白。
“这是做什么的?”白袅袅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那床被褥还挺干净的,像是不久前还使用过,有点惊恐地问黄毛,“这里难道这里有人住?那我要不要快点离开,一会被发现了怎么办?”
黄毛冷声说:“稍安勿躁,我觉得这里有问题。”
他蹲下身子仔仔细细地查看起来,白袅袅见他这样,心里虽然还是有点紧张,但出于对他的信任还有想赶紧通关的执念,只能咽了咽口水对他说:“那你快点找线索,我帮你把风。”
黄毛翻着那床被子。
那被子挺大的,应该至少能睡下两三个人,不过没有枕头,可能是因为为坛子压得有点久了,上面有一个一个圆圆的印子。
“不行,太暗了,我看不清。”黄毛皱眉,问白袅袅,“你有没有手电筒?”
白袅袅摇头:“手电筒都是程哥拿着,可是他已经......”
白袅袅咬了咬嘴唇:“这怎么办呀?要不然我们先出去?万一有人下来地窖我们可是逃也逃不掉了。”
黄毛叹了口气。
只能先出去了,看看能不能找个手电筒什么的。
【叮咚!恭喜玩家[程翎]成功复活!】
黄毛和白袅袅都惊讶地瞪大眼睛。
“程哥又复活了?”白袅袅的手微微掩住嘴,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黄毛则是咬牙道:“这不对劲,绝对有问题,要是有这么好用的道具,不是系统疯了就是我疯了。”
白袅袅心里虽然对程翎有些好感,但不得不赞同黄毛这句话。
从昨夜到现在,系统播报就显示程翎足足复活了三次。一次两次是巧合,到了三次可就是邪门了。
“道具还在你那吧?”黄毛问白袅袅。
“嗯。”白袅袅摸了摸后腰,[卡萝的布娃娃]正牢牢地绑在她的腰上。
“保管好它,一定要保证道具在自己人手里。”
白袅袅点点头,正欲起身。
黄毛突然按住白袅袅,低声说,“不要动,好像有人来了!”
头顶的地窖出口是一块简陋的木板,缝隙挺大的,在阴暗的地窖能明显看到外面渗透进来的光。
现在那缝隙里的光亮得断断续续的,显然有东西在上面。
两个人都僵硬得一动都不敢动。
“我们等那个东西走了再出去。”黄毛都不敢确定那是什么,只能用“那个东西”来代指它。
白袅袅皱着脸点点头。
地窖里静得很,偶尔有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滴答滴答”的漏水声。两个人的呼吸轻轻地,此起彼伏着,潜移默化地在这可怕的寂静中互相安慰着彼此。
他们都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不知不觉天都已经黑了,没有光照也就看不清那个影子,无法确定它是不是还在出口上面。
白袅袅早就已经站不住了,背靠着墙坐了下来。心里的那点害怕也被时间磨没了,她甚至歪着头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中途被冻醒还爬起来摸了那床旧被褥盖上。
她迷迷糊糊中感觉脖子后面掉下来几滴冰凉的水滴,把她吓得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黄毛见她醒了,十分敬佩地对她竖了个大拇指:“你这心里素质好啊,我玩了三场游戏了都不如你。”
白袅袅有点尴尬地干笑几声。
她的眼睛已经很习惯黑暗了,隐隐约约看见黄毛趴在地上捣弄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白袅袅轻声问。
“这里应该是原本放被褥的地方,地上都比其他地方干燥一点,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把被子挪到那边去了。”黄毛指着另一小片空地对着她比划着。
白袅袅揉了揉蹲麻了的脚,艰难地挪过去,一个不慎碰到了旁边的东西,安静的地窖里发出惊心动魄的响声。
“操!”黄毛被吓了一大跳,赶紧看一眼出口的木板。
还好,好像没有惊动那东西,它应该是走了。
“对、对不起......”白袅袅嗫嚅着,弯腰想把踢倒的坛子扶起来,结果就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这里......有字?”
还真应了那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
“哪”黄毛手上还在在摸土里有没有东西,听白袅袅这么一说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只好抻着头努力往那边伸。
那是几个没有挪开的小坛子,白袅袅刚才不小心撞倒了其中一个,圆圆的坛子底翻了出来。
“看,这是那种会发光的荧光笔?”白袅袅指着坛子底,上面幽幽亮着细细密密的小字,在黑暗中勉勉强强能辨认清字迹。
“1996年3月11日,噩梦开始的地方,我又回来了......”白袅袅努力辨认着字,轻轻念了出来。
1996年3月11日
噩梦开始的地方,我又回来了。妈妈已经死了两个月了,他果然还是把那两个逃跑的女人抓回来了。
1996年3月20日
我被关在地窖里已经九天了,那两个女人最后还是死了,他把她们的尸体拖回了医院。他怕我逃,就把我也带过去了,一路上还威胁我不准说出去,他以为我还怕他吗?
1996年3月21日
在食堂的时候他居然当着我的面奸尸,实在是太恶心了,那两个人死的时候都已经显怀了,他居然还能下得去手,恶心!恶心恶心!
1996年7月30日
意料之中,那个被腰斩的女人也变成了怪物,她是乖乖配合的,居然觉得变成蛇尾就不会被强
奸了,自以为聪明,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有多恶心。
1997年3月11
字迹写到这里戛然而止,小小的坛底被字填得满满的,显然是写不下了。
白袅袅细思极恐:“两具孕妇的尸体、人身蛇尾的怪物......我们是不是在医院四楼全都遇到了......”
“这、这到底是谁写的字......”
黄毛也觉得毛骨悚然:“还有这个‘他’,好像就是这一切怪事的始作俑者。”
黄毛突然想起来:“系统提示现在是1999年,那两个变成干尸的孕妇是1996年死的,那五天前开始失踪的四个人去哪里了?”
“......”
这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了,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想不通。
“在看看其他坛子底有没有字?”没有思绪,白袅袅只好提议。
“好,尽量轻一点。”黄毛点点头,猫着腰去翻别的坛子了。
可惜一圈下来他什么也没发现,人倒是累得满头大汗。
“在这!在这!”白袅袅也翻了一下,不一会儿就轻声叫黄毛。
黄毛嘟囔:“找东西还是你们女孩子细心哈。”
这次却不是坛子底写字了,白袅袅端起一个空坛子,几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刻在坛身上,内容是继续上一段文字。
1997年3月11日
怎么回事?我还没有回去?
1997年3月12日
今天还没有回去。
1997年3月13日
没回去,时间还在推进。
1997年3月14日
我好像跳出轮回了。
白袅袅看到这里,心里有点疑惑。
这个人在说什么?祂要回去哪?
1997年3月15日
克莱尔·罗德里格斯,我要开始复仇了,你准备好了吗?
克莱尔·罗德里格斯......
克莱尔·罗德里格斯!?
克莱尔医生!
白袅袅的牙齿在打颤:“‘他’就是......克莱尔医生!有人要找克莱尔医生复仇!”
她在黑暗中看见了黄毛同样充斥着震惊的眼睛。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可是克莱尔医生从昨夜开始就没有对他们产生过任何敌意,一切恐怖和怪诞的东西都是他们自己跑去触发的,包括食堂,包括四楼的妇产科。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玩家里面有一个程翎在带着他们触发剧情。
就在他们沉默对视着的时候,一道不属于他们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身后响起,惊得白袅袅和黄毛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说:
“你们想明白了吗?没想明白让这个NPC给你们解释一下?”
黄毛屁滚尿流地后退几步,脚下一滑仰头就摔到了一堆坛子上,坛子“劈里啪啦”碎了一地,扎得他一身小口子。
地窖出口的那块木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掀开了,一缕月光缓缓透了进来,照亮了眼前人的模样,干练的短发,清隽的样貌,一双眼睛淡淡的,随意地瞥了一眼那个刻着字的坛子。
是程翎。
黄毛和白袅袅栽倒在地上,程翎站在他们面前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脚边还捆着个粽子一样的卡萝。
卡萝嘴上被塞了一大块棉布,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身上结结实实的都是绳子或者布条,像条刚刚被捞上岸的活鱼一样在地上胡乱蹦跶。
【NPC玩家[程翎]完成单独系统任务[协助卡萝抓住所有玩家]2/4,剩余时间四十八小时,请把握时间。】
卡萝躺在地上直翻白眼:你看我像抓住他们两个了吗?
程翎对着面前的两人笑得特别贼,用脚尖毫不怜香惜玉地踢了踢被捆成粽子形态的卡萝,说:“我刚刚得知了一个关于这场游戏的惊天大秘密,你们有没有兴趣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