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身体一僵,忍不住将头转向屋内,“没有……金丹?”
林子兮也将头转向屋内,心里念着那个还昏迷不醒的男少年,“当初,阿澄被化丹手化去金丹,意志消沉。为了阿澄能够振作,阿羡他不眠不休地翻找医书找各种方法而后……偷偷联合温情,将自己的金丹刨给了阿澄。”
蓝忘机眼中顿时染上红丝,握着避尘剑的手渐渐青筋暴起,“刨丹?”
林子兮看着他的样子,对魏无羡的心疼又生,而后,轻叹一口气,“我得知赶去的时候,没有找到他……阿羡回来以后,我才从他故作轻松的玩笑里猜知,他被刨去金丹后,被温晁抓了,不知受过多少伤,之后又被抛下夷陵乱葬岗。那夷陵乱葬岗……”
“夷陵乱葬岗,是一座尸山,修炼之人都没办法化解,只能围住。进去后,连人带魂,有去无回。”蓝忘机看着避尘,喃喃道。
“是……以心神召万物,损身,更损心性,可失去金丹后,阿羡的道,又能在哪里……大家都觉得阿羡修的是邪术,可阿羡说了,那不过是借助符咒和音律。他说,我就信。即使不是这样,在我眼里,那,也是最好的羡羡。”
见蓝忘机脸上有些外露的痛苦,林子兮顿了一会儿,才将自己的目的告诉蓝忘机,“蓝二公子,冒昧将此事告诉你,是因为我看得出来,阿羡很喜欢你,你也很挂念他。刚到清河时你们似有误会,阿羡嘴上不说,其实心中在意得很,直到前些日子你们之间有所缓和,阿羡才放松一些。阿羡已经受了很多的苦,可他不愿将他做的事告诉我们。做为姐姐,我不希望阿羡和阿澄任何一个人受伤,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却是希望能有多一个人疼他所疼。”
蓝忘机听到林子兮说“阿羡很喜欢你”时,眼睑微微一颤,心里忍不住翻腾,只是,他凭着强大的定力稳住,待听到后面的话,他被搅动的心海渐渐归于平静,并下定了某个决定。
握着避尘剑站起身,他往寝屋的方向走了一步,“这一条路太黑,我会陪他。”
林子兮心里十分感激,又十分欣慰,她站起身,认真地朝蓝忘机行了一个礼,“多谢。”
蓝忘机侧身躲过,往寝屋的方向又走了两步,转过身朝林子兮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道了一声“不必”,就魏无羡屋里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走到魏无羡的房门,一开,一合,林子兮转身步出庭院,远远地还能听到蓝忘机为魏无羡弹奏的清心曲……
……
魏无羡发现自己这一遭醒来恢复以后,蓝湛就有些怪怪地,不追着自己说什么“此道损身,更损心性”、“回头”之类的话,反倒十分顺从自己,甚至自己开玩笑动他的抹额,当着他的面喝酒,他都一脸纵容,没有怎么阻止。
一开始,魏无羡还觉得心里怪怪地,可他是贯会顺杆而上得寸进尺的,很快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甚至在蓝湛面前更加放肆,更加放松自然了。
林子兮对魏蓝两人日加亲密的关系喜闻乐见,一边出手拦着因为小伙伴被蓝忘机拐走而生闷气想去找蓝忘机干架的江澄,为他疏导,成功的将他的心态从“小伙伴被抢”洗脑为了“舍不得小伙伴离家怕小伙伴受伤的伙伴控娘家心理”。
而另一边,射日之征结束,各世家联合追捕温氏余孽,匆匆而来想要捞便宜大头功劳的金光善趁势揽过追捕温氏余孽的事,为了表现大肆地杀害温氏之人。
金氏如此残暴却振振有词,林子兮无法判断那些温氏是否死有余辜,只是念着当日温情的收留之恩和温宁对江澄的相救之恩,找到了被金子勋带走的温宁,使了迷术让他以为自己已经杀了温宁,而后劝导江澄配合着魏无羡将温情一脉的人转移到了无人敢去的夷陵乱葬岗,给了他们一些钱财傍身,又将夷陵乱葬岗里头的环境帮着整改了一番,希望以后他们能过得安宁吧。
眼下战乱已经结束,也是时候接回江枫眠和虞紫鸢了。江氏还待振兴,江枫眠的情况不太适合这般劳累了,但江澄还有许多事情的处理需要他再把把关。
如今各世家皆在,之前大概是拍揭人疮疤,没人主动问起江枫眠和虞紫鸢。江澄他们不放心江枫眠和虞紫鸢面对战乱,也没有接他们回来的意思。如今接回来面对百家,正好解释一番,总不能仗打完了,江枫眠和虞紫鸢就莫名成了大家眼里的死人了吧?
……
得知江枫眠和虞紫鸢还活着,之前只是重伤,蓝涣、聂明玦都为他们高兴,金光善还痛惜着声泪俱下地表演了一番。
来看望他们的人陆续走了以后,看着江澄和魏无羡稳重了许多的样子,江枫眠和虞紫鸢满心复杂。
是林子兮前往接应他们的,她先一步见了两人,在私下里和他们说过魏无羡的情况和缘由,无论江澄接不接受,江家都欠了魏无羡许多,林子兮不希望二人知道魏无羡弃了剑道后不理解地斥责。
刚听到这件事情,江枫眠便想押着江澄将丹还给魏无羡,可得知无法再换丹而且魏无羡修了诡道术法之后,他沉默了半晌,到底不敢拿江澄和魏无羡如今的状态来赌江澄得知真相后的心态和两人关系的变化,最后只能叹息一声,只在江澄和魏无羡来了后对着两个成长了很多的少年分别道了一声“辛苦了”。
一旁的虞紫鸢也是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魏无羡好。相处十余年,她知道这个昔日情敌藏色散人之子天分有多高,即使她一直说魏无羡是家仆之子,合该拼死保护江澄,也没有想到魏无羡会做到这一步,为了江澄被刨丹,沦为普通,被抛夷陵乱葬岗,生不如死。一时哑然,她干脆只在一旁陪着江枫眠,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偶尔扫着魏无羡,见他似乎状态还好,略松了一口气。
还是那句话。
无论如何,人还在。
……
庆功宴后,林子兮他们回了莲花坞。
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则是一片萧条。看着曾经熟悉的一切,他们脑海中浮现出当年就是在这庭院里江枫眠手把手教魏无羡和江澄练剑而虞紫鸢在一旁教导江厌离的情景。
往事一幕幕是多么地美好,可看着屋顶上温氏的标志,魏无羡情绪激动,紧握着手中的陈情,林子兮也有些愤慨,捏着袖口,江澄则颤着手,紫电一挥,将温氏的标牌打破。
一旁的江枫眠和虞紫鸢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是有点复杂,他们知道几个孩子这些日子的委屈愤懑仇恨,任几个孩子将心情平复好,才让他们一起整理好莲花坞。
整理好莲花坞,也整理好心情。傍晚,厨娘林子兮上线,做了一桌饭菜,五人相对而坐,这是莲花坞遭劫后一家人第一次这样坐在一起,就好像之间的一切是场噩梦般。
虞紫鸢性格火爆,之前是对魏无羡横鼻子竖眼的骂骂咧咧,如今共经此事,又有魏无羡对江澄的掏心掏肺,不舍骂他了,便开始和江枫眠拌起嘴来。江枫眠虽与虞紫鸢互明了心意,但虞紫鸢的性格注定了两人之间不会平静。
林子兮递了两碟闲来无事剥好的莲子给魏无羡和江澄,三个低着头默默吃着莲子,互相传递着小眼神,虽然还是在骂骂咧咧,但显然氛围不一样了呢!
……
莲花坞恢复原貌后,江澄也是时候举办继任大典了。江枫眠头一天已经和江澄谈过许多了,大典上,他给江澄正了正衣冠,将江家家训又说了一遍,带着他敬过江家先祖后,和江家弟子宣布,莲花坞迎来了它新一代的主人。
江澄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人,成为宗主后便认真和江枫眠学习,认真地教导弟子们练剑,莲花坞也渐渐地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这热闹里似乎总不见魏无羡。
他回来后不曾来过试剑堂。
这一日,见魏无羡又提着酒坛回来,林子兮将他唤进房间。
魏无羡拉着林子兮的手,到一边坐下,熟练地撒娇,和林子兮感慨起小时候的凄惨流浪生活来。
他抓着林子兮的一只手,贴着脸笑着,林子兮一只手摸摸他的头,默了默,道:“阿羡,莲花坞是你的家,但不是束缚你的地方。无论如何,师姐最希望的,是阿羡能开心,累了的时候,能好好休息,不开心的时候,愿意和师姐撒娇要一碗莲藕排骨汤。”
魏无羡顿了顿,没说话,只是脸蹭了蹭,半晌才从喉咙里溢出一个“嗯”字。
静静地呆了一会儿,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魏无羡忽然说有一个问题问她。
“你问吧。”
魏无羡迟疑道:“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上另外一个人啊?呃哦,我说的……是……那种喜欢。”
“你怎么忽然问我这个啊?”林子兮坏笑了一下,“让我猜猜……你有喜欢的人了?”
“啊咳咳不是不是,师姐,我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魏无羡脸一红,又弱弱地道:“至少……不要那么喜欢吧?这不就是,自己给自己脖子上套犁栓缰嘛?”
“唔……让我猜猜……”林子兮嘴角咧得更大了一些,而后一收,故作严肃,靠近魏无羡,轻声说:“含光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