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睿疑惑地看着宇文念,听着这个小姑娘似乎是在让自己跟她回南楚,愈发是一脸莫名,但他心里不由地慌了一下,直觉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哥哥……”宇文念又喊了一声,“我是念念,爹爹他很想你,你跟我回南楚去吧,好吗?”
景睿一时失语,茫然地抬眼看了一圈,最后视线掠过还端坐在席上的长公主,看着她神色似有不对,微一顿,袖口下的手猛然攥紧。
“哥哥!你真的是我哥哥!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的脸!”见景睿没有理她,宇文念急急地说道。
突然,里边传来一阵声响,众人抬眼看过去,却是长公主倒在了桌旁。
“长公主!”“长公主~!”
长公主在听到南楚使者前来的消息时,面色就有些不对了,待听到宇文念叫景睿“哥哥”,更是差点晕倒,她心内颤颤——景睿的身份,终于要瞒不住了吗……
……
陵王宇文暄回头看了长公主一眼,忽然拉过宇文念,往内厅走去。
景睿如梦初醒,忙随后走回内堂,却听见宇文喧在将长公主和南楚晟王宇文霖的事娓娓道来,又让宇文念向长公主叩谢。
“萧景睿,是南楚晟王宇文霖之子!”
宇文暄掷地有声的话回荡在萧景睿的脑海中。
“母亲……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萧景睿喃喃着,看着长公主泪流满面却没有否认的样子,他心知今日这位念念姑娘所说是真的,原来,他既不是谢玉的孩子,也不是天泉山庄的孩子。
一瞬间,他只觉得心中茫茫然不知来处归途,只怔怔地看着长公主的泪,颓然跪地,不知所措,听不见宇文念喊他“哥哥”,听不见豫津紧张地阻止宇文念乱他心绪,听不见长公主一声声地唤他的名字,和他说“别怕”和“对不起”。
此刻的环境有些……令人揪心。揪心到让她忍不住觉得,也许,此时,正是以她的身世来揭开谢玉罪行的好时机。
原本,因为林子兮不想多牵扯进这上一代的江湖恩怨中,甚至在梅长苏试探着提起当年的杀手相思时,她也故作不知,梅长苏觉得她是不想再提起往事,或者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便另外收拢了宫羽母亲的亲信,那亲信在几年前进了候府做长公主身边的婢女,准备执行梅长苏的计划,伺机以为主报仇为由,来引出当年的杀婴一事,以挑拨天泉山庄和宁国候府关系。
那个楼里的姑娘们,原来一直是原主母亲的手下,只是她们都以为主人没有告诉小主子她的身世,不想再让林子兮徒增烦恼,只想着,她离了这些前尘繁琐,也好。
可,无论谁来怎么说,也不如让林子兮这个直接的“受害者”说来得名正言顺。
而且……林子兮抚了抚心脏的位置,瞥了一眼站在廊下一身婢女装扮的人,原来,还是会记得,原来……还是会有不忍心的啊……
她闭了闭眼,声音淡淡,却刚好能让在场的人听到,“原来,我们全家当年的杀身之祸,是这么来的……”廊下婢女装扮欲抬起头的动作一滞,微微抬头,缓缓看向林子兮。
“宫羽~,你说什么呢?”豫津巴不得有一件事能将众人都眼光从此时的景睿身上移开,听到声音不由转向声源处,见是林子兮,有些疑惑地问道。
“谢侯爷!”林子兮转身,看向谢玉,蓦然想到刚来时原身的茫然,和记忆里始终挥散不去的关于父亲最后的记忆——一个背影,不由叹了一口气,质问道:“我一直不知为何当年你要对我全家赶尽杀绝,原来是因为我父亲办事不力,受命去杀令夫人……与南楚晟王之子,却错杀了天泉山庄卓夫人的孩子啊!”
“你说什么?!”卓夫人惊道。
“妖言惑众!”谢玉看了卓鼎风一眼,眼一凝,猛地抽过近卫的剑朝林子兮刺来。
林子兮取下腰间的软剑,格开谢玉的剑,并以凌波微步飞快地避开,将战斗转向场下。
“好身手!”夏冬看到林子兮的一挡一避,忍不住喊道。
“谢侯爷,这是恼羞成怒,打算赶尽杀绝吗?”
谢玉举剑的手一紧,正要再刺,却被卓夫人拦了下来,“先听听她怎么说,到底是谁杀了我的孩子!”
“是啊谢兄,先听听她怎么说再动手不迟啊!”卓鼎风也跟着阻止。
谢玉深深地看了卓氏夫妇一眼,心知无论如何,今日与卓家是注定埋下疙瘩了,只是无论如何,这女子不可留,省得她多话,造成更多的损失,想到这里,他一挥手,调来府兵,准备群起而攻之,杀了林子兮。
看着谢玉全然不顾自己的阻拦,还待杀宫姑娘,听到梅长苏说今日两家注定要翻脸而谢玉没有反应的脸,听着他一番似乎气急败坏说出口的话,想到谢玉曾经对自己说的一系列似乎大义凛然的话,卓鼎风像是才认识这个相交二十余载的人,他忍不住凄然一笑,自嘲道:“你这是相杀她,还是想杀我呀?!”
看着卓家人的态度,听到梅长苏说誉王已经带着府兵在外等候,谢玉知道今日是不能善了了,但是他也不惧,以去查看为由,让近卫去抽调巡防营的人,而后便和场内其余人僵持着。
林子兮瞥了离开的人一眼,叫吧,闹吧,闹得越大,越难收场。
只是,无论如何,她得替原主和卓夫人解释当年的事,给卓家一个交代,谢玉欠宫羽一家,宫羽却是欠了卓家。
“我父亲,是杀手相思。”她转向卓家人,缓缓地说出二十五年前那一桩旧事。
“当年,他准备金盆洗手,组织却要求他做完最后一单,即帮助一位朝廷重臣杀了他夫人怀着的别人的孩子。
那个夫人,就是……长公主。”
而当时卓家夫人正好也有身孕,且与长公主因避瘟疫,入了同一庙中待产。
卓夫人回想起生产时的情景,几乎能猜到后来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果然……
“临盆那日,风雨交加,两人同时生下了婴儿,父亲趁乱杀了其中一个婴儿,可谢侯爷认为宁可杀错也不可放过,要求父亲必须将另一个婴儿也给杀了。”
看着卓家人变得愤怒而伤心的脸,林子兮垂眸,“只是那时母亲已经有了身孕,父亲不忍心对另一个婴儿下手,于是带着母亲离开。”
“可因为父亲没有完成任务,谢侯爷大怒,一直追杀着父亲。直到我两岁那年,父亲偷偷地把我和母亲藏起,自己去引开追杀的人。”
“父亲离开我们以后,大概……只逃了七个月……对吧,谢侯爷?”林子兮深吸一口气,转身抬头看向谢玉,毕竟不是原身,即使原身原身,也不知当年之事,如同看一个话本子,她对当年之事、对那个背影遗憾,却没有那么地愤恨。
但景睿,却是她相处良久一同玩闹了许久的朋友,在方才同卓家解释说明时,尚可控制语气淡淡,在质问谢玉关于景睿的事时,却是忍不住含怒。
“后来,长公主有所察觉,对景睿寸步不离地疯狂保护着,并且随着景睿慢慢长大,谢侯爷杀景睿之心慢慢的没有那么强烈了,再后来发现成为两姓之子的景睿可以为自己带来利益,因为可以利用实力不低的卓家帮他完成他无法完成的事情,两家愈发亲厚!对吗?谢侯爷?!”
气氛有些冷凝,飞流似感觉到了林子兮的心情,窜到林子兮身边,关切地看着她,“姐姐。”
林子兮心一暖,拍了拍飞流的头。
“谢侯爷!”梅长苏收回看着飞流和林子兮的视线,慢慢地向前走了两步,“你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吗?”
“呵呵!还是苏先生先反应过来。”谢玉嗤笑一声,道:“本侯在这里听你们闲聊耗时间,自然有本侯的用意。”
梅长苏点出他的打算,“你把巡防营的人调来了。”
谢玉愈发得意,三言两语将蒙挚职责他将巡防营调为私用的说法挡了回去,又不顾谢弼以死相逼,派人将他和谢琦、长公主等人带了下去。又指向林子兮和卓家人,喊道:“庭中妖女,卓氏同党,格杀勿论!”
候府外,誉王被巡防营拦在府外,候府里,却是已乱做了一团。
先是林子兮,将飞流往梅长苏那边一推,和卓家人与宁国候的府兵战在一起,之后景睿为了保护卓家人掺和了进来,而后,豫津、宇文念、岳秀泽,然后,蒙挚,再然后,夏冬把悬镜司的烟花放了出去,刺了梅长苏几句,也进了混战。
听见夏冬的吐槽,梅长苏嘴角微抿,带着飞流和夏冬找到一个密道,喊着大家从这里逃出去。
只是很快侯府府兵追来,他们都被困在侯府的湖边上。
在桥上挡了几波人的进攻,在蒙挚来“换班”并让她去修整一会儿的时候,林子兮暗想,即使武功天下卓绝,也经不住千军万马的车轮战啊,以后还是不要太嚣张了。
林子兮转过身准备回湖中屋,正好听见夏冬指责梅长苏的话,见梅长苏满脸难过,她忍不住拉过梅长苏,轻声对夏冬说:“夏大人不知其事,还是不要多言的好,否则……我以后可不会轻易接受你的道谢……”
“你……”夏冬疑惑地看着她。
林子兮却看向了胸口伤口崩开,半躺在地上的卓鼎风和卓氏一家人。她拿了一瓶药粉,想了想,又递给了梅长苏,待他会意而后将药粉给卓鼎风用了后,才移步到卓家人身边。
“卓庄主,卓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