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月微微颔首,略露出一截白腻的脖颈,明明还笑着,说出的话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沉重,“祖父,让您等候多时,明月知错了!”
她已经猜到,她明明在府,苏贤却在这儿等了一个多时辰还没等到她,里面多半是苏蓁儿在捣鬼。
可她却还是要向苏贤认一句错。不为她此次迟来而认错,而是对自己上辈子犯的错认错。
苏家,之所以为名门,不仅是因为苏家世代家底殷实,更是因为苏家加上苏贤,已经是第三代太子太傅了。
盛极必衰,木秀于林,树大招风,苏贤身居高位,谨言慎行的性子让他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些。
苏承国年轻时决定弃文学武,投身军营,更是像狼烟一样,将他脑海里最后的预警释放了出来。
苏家三代太傅,已经蒙受了太多恩宠,此时若还出现染指军权之意,无异于自投虎口,触及圣威。
他急流勇退,早于二十年前便再也不管朝中人朝中事。
所以对于李宜修的出现,苏贤从始至终都甚为抵制,即使到最后心软同意了这桩婚事,也始终如鲠在喉,不愿见苏明月。
苏明月思及前世,苏贤未雨绸缪二十多年,还是被她一朝失足拉入水中,还害得苏家满门被灭,语气不自觉地哽咽,甚是后悔,听在苏贤耳里更是荡起了一阵涟漪。
他有多久没听到苏明月乖巧地向他认错了!
苏贤怔怔地望着苏明月,带点暗浊的深目隐约有光点闪烁,眼前的姑娘十分悔恨地低着头,像个怯懦害怕的小姑娘,让他心头一软。
苏贤激动得忍不住道了声,“好!”
李温霞也甚是欣慰,这次苏明月总算是懂事了,没跟苏贤叫板,而是积极认错,拉着苏明月的手放在腿上拍了拍,好像在叫她安心。
李温霞看得出,苏贤并非不疼爱苏明月,只不过苏明月性子太过随苏承国,自己一旦认定的事,很难再改变。
苏明月像读懂了李温霞的意思,点了点头。
对面的苏蓁儿却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苏明月,苏明月面对苏贤的质问,居然不跳脚不反驳,反而在李温霞一句话下,乖乖认了错?
这不对啊!
她情不自禁地眨了眨眼,憋着嘴有些不满道:“堂姐,虽然你这次认错了,可你别向今日对二婶许诺那样,才说完又忘了。那种热闹有什么好看的,更何况,你是忘了你是怎么生病的吗?别又生病了,我们会担心的!”
苏蓁儿说着说着,竟然红了眼眶,挤出了眼泪。
温馨的气氛倏然凝固。苏贤和李温霞脸色变了变,苏明月这个性子,两人都清楚,一时半会儿根本改不过来,甚至仔细一想,忽然认错都显得不是苏明月的风格。
说了又忘,不就成了典型的敷衍?
她情不自禁地眨了眨眼,随后道:“堂姐,虽然你这次认错了,可你别向昨日对二婶许诺那样,才说完又忘了。那种热闹有什么好看的,更何况,你是忘了你是怎么生病的吗?别又生病了,我们会担心的!”
苏蓁儿说着说着,竟然红了眼眶,挤出了眼泪。
温馨的气氛倏然凝固。苏贤和李温霞脸色变了变,苏明月这个性子,两人都清楚,一时半会儿根本改不过来,甚至仔细一想,忽然认错都显得不是苏明月的风格。
说了又忘,不就成了典型的敷衍?
本以为苏明月长进懂事了的两人,一颗心又陡然沉了下来,有些怀疑地审视着苏明月。好似若真是敷衍,那还不如之前了。
苏明月不喜地看了眼苏蓁儿,她才认错完毕,苏蓁儿便故意跳出来说这些话,苏家待她不好吗?都是苏家人,竟然如此见不得苏家安宁。其心真是可诛。
苏明月故作不知,露出无辜的表情,“我向来言而有信,自是不会食言,可是蓁儿,你说的是什么热闹?”
“堂姐是在怪我说错话了吗?”苏蓁儿抽抽噎噎,好似不能承受苏明月的“诬赖”,委屈地争强道:“今日画馆里发生的事,祖父随便叫一个人便可查到,堂姐又何必隐瞒?”
苏明月面色一冷,苏蓁儿这是在跟踪她?她原本还以为苏蓁儿又要耍以前的老把戏,在苏贤面前编排她一些坏话,没想到她竟然早就监视了她的一切。
苏蓁儿根本不懂苏明月的脸色,丝毫不惧地迎着苏明月的目光,面上还是一副她委屈又倔强的表情,心中却冷笑,不然怎么说老天都在帮她呢?她可以什么都不做,便可在苏贤面前告苏明月一状。
就算今早苏明月逃过了一劫,可她不信,苏明月还能逃得过苏贤这一劫。
苏贤应是也知道这些事,泛着褶皱的脸一时犹如黑炭,语气比之前还冷,沉声又问了次,“你今日去哪儿了?”
苏蓁儿得意地看着苏明月,这下看苏明月还怎么解释。身为苏家大小姐,却爱看那种不雅的热闹,还迟迟不归。
真是一点没有闺中女子的羞耻心!
苏明月不喜欢被人监视,初时知晓的心潮汹涌在看见苏蓁儿脸上的得意时,她差点冷笑出声。
还当苏蓁儿有什么招数!
苏明月瞧蠢蛋似的瞧苏蓁儿,漫不经心地讽刺:“我倒是没想到蓁儿你还挺耳聪目明!”
苏蓁儿抬眼,怎么感觉苏明月在讽刺她?
“只不过蓁儿,你怕是没仔细了解过今日画馆发生的事吧?”若是真的知道是怎么回事,苏明月敢打赌,苏蓁儿定不会将此事拿到苏贤跟前说。
她眸光一闪,看得苏蓁儿心头一紧。苏蓁儿今日之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让苏明月被苏贤训斥,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她派人跟踪苏明月到了画馆,居然得到的消息是有位李公子竟然买走了苏明月所有的画卷。
那位李公子之前曾来过苏府向苏贤探讨一些问题,她有幸见过,便一直记在了心上。
她不甘心,所以知晓画馆出了那种事后便立马跑到苏贤面前告了状。只要苏明月名声毁了,那位一看便是人中龙凤的李公子定是不会再喜欢苏明月了。
“我又不是堂姐,没有亲自去过,自是不知具体情节!”苏蓁儿回神想了下,能有什么不了解?
幼时苏蓁儿看不惯苏明月的好东西,故意打坏了,她随便说两句,苏明月便会替她向苏贤或李温霞求情。可现在是苏明月闯祸了,她以为自己是她那样傻的人?
她抿了下嘴,似嫌弃又似娇羞,低着头好似蚊蚋地扭捏地回了句。好像她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而苏明月就是个毫无规矩与廉耻心的乡野村妇。
苏明月微微一笑,扭头向已经气得一言不发的苏贤道:“祖父,你别多想,事情不是蓁儿说的那样。”
苏蓁儿闻言不喜,只觉得苏明月这话好像有什么问题,可一时又没察觉到哪里有问题。
正如苏明月十几年都相信苏蓁儿是她的好堂妹,苏蓁儿一时就算有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也不会去想苏明月有可能发现了她的真面目。毕竟,在她眼里,苏明月永远都该是个傻子。
“我今日的确去过画馆!”苏明月泰然道。
一听苏明月承认,苏蓁儿便高兴地扯了下嘴角,还说不是傻子,连狡辩撒谎都不会!
“不过……”苏明月话一顿,眼含笑意地盯着苏蓁儿。
苏蓁儿只觉那含笑的眼神诡异,听着苏明月说完今日之事,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可能,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苏蓁儿捏着手帕,几乎脸色惨白地急道。
一定有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