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月吃完晚饭回到夕兰院,心情甚好。
看今日苏贤的表现,定是对她十分满意。
其实,许久没有与苏贤这么平心静气地闲聊,她才意识到,她的祖父也十分好哄。可上辈子,她居然连哄一哄的想法都没有。
苏明月坐在院里的秋千上,幸好老天爷给了她一个重生的机会,给了她一个悔过的机会。
“大小姐!”伺候在苏贤身边的刘老伯走近院中,手里还揣着一个长匣子。
“刘叔,你怎么来了?”苏明月起身道。
许是受了今日苏贤与苏明月之间气氛融洽的感染,刘老伯脸上一脸笑意,“老爷叫我把这个东西送给大小姐。”
夜色缘故,苏明月看不太清匣子,只是感觉有些熟悉。
她手捧着匣子,在清冷的月色下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颗人参,黄白色,长约三寸半,生长着许多根须,须根细长,在紫木盒中静静躺着。
几乎一眼,苏明月便认出,这是上辈子的那颗人参。
“这颗人参老爷有幸得之,已经珍藏了许多年了,听说是颗好几百年的人参。”
苏明月震惊地听着刘老伯的话,她对这方面一窍不通。上辈子便以为只不过是颗普通人参,拿到之后,嫌她病都好了,就交给兰舟收起来,此后就一眼都没看过了。
原来,竟这样珍贵!
刘老伯叹了口气,“大小姐,其实老爷也很是疼你的!”
虽然苏贤许多时候看似不爱管苏明月了,但苏贤一直都知道,苏明月品性上也不会犯多大的浑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她去了。
孙女儿大了要飞,他也不能阻止。
苏明月闻言,热泪盈眶,是啊,若是不疼,怎会轻易拿这样好的东西给她?
苏明月甚是珍重地抱着盒子捂在怀里,“替明月谢谢祖父,明月以后会懂事,再也不惹他老人家生气了!”
“老爷听到大小姐这话一定会高兴的。那我就先回去伺候老爷了。”
李宜安一觉睡到此时。他站在窗边,透过缝隙看着院中女子一捧月光做裳,熠熠生辉般地站在院中,低着头捂着胸口的什么东西,好像在祈祷什么一样。
他见苏明月转身,下意识地躲起来,偷偷瞥过去,捧着的是个匣子。
难道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苏明月没发现李宜安,回到房中,一个人看着盒子感叹了许久,幸好她还能重生,还能重新来一次。直到兰舟催她梳洗,她才准备把人参藏起来。
苏明月拉开她床下隐藏的暗格,慎之又慎地将人参放进去,摸着匣子上面的莲花纹,“祖父,明月这一世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半夜,月明星稀。
极小的轻微开门声。
李宜安对着院子正中的那间屋蹙了下眉,没人守夜?
静静的院子里,除了笼罩着一层蓝黑色的深暗,一个人都没有。
李宜安警惕地望向四周。
他今日一听到李宜修开口便听出来了,那是李宜修的声音,随后也渐渐意识到苏明月认识李宜修。连日的追杀让他不得不多想,疑虑苏明月的身份。
李宜安鬼鬼祟祟地翻窗进去,不小心碰到窗边的小白栀,幸好他眼疾手快地接住。
他抱着怀里的花盆抻长脖子看床榻,金玉白的镂空床帐下,床上的人呼吸悠长,正睡得安稳。
李宜安将花盆小心翼翼地放好后,打量着苏明月的房间。
这房间出乎意料地比他想象中的大许多,出了苏明月的闺房,对面好像有个书房。
李宜安想起苏明月晚上的那个匣子,翻遍了书房,一无所获。
他想起那人小心翼翼的模样,抬头看向对面的屏风。
他看不见屏风的具体样式,但他知道那背后有一个人。
李宜修转眼到了苏明月闺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他都翻遍了,还没找到那匣子。而且,她房里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没什么证明她身份可疑的东西。
李宜修站在床边,撩起的床帐至于他身后,双手环抱,皱眉地看着床上的人。
床上的人似乎做了什么梦,不怎么安稳,眉头紧皱。
李宜修懒得再找什么证据,人就在他眼前,他为何不直接问?
李宜修弯腰,双眼半阖。他天生一双桃花眼,眼中总像含着淡淡的笑意。只不过此刻,那眼里的笑意被有意敛了几分,露出严肃正经,骨节分明的手上泛着冷。
若她是不轨之人,便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原因无他,他惜命。
眼里忽然闪过她抬眸的样子。
忽闪忽灭的眼里,瞳仁漆黑,流露出一点惊慌下的故作镇定,长长的眼睫,一根根都像卷曲的针叶,翘挺有致。
李宜修手顿了下,才又向前探去,神色严肃。对他而言,眼前人绝对不简单。
她那样的眼神明显是认识他,可若是他见过的人,他为何没有印象。
他不是什么无私之人,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留着性命,尽情潇洒,不能行了差错。
李宜修眼中寒光一凛,连手上的骨节也更加凌厉起来。
苏明月又梦到了上辈子了,“李宜修,你滚,你离我苏家远点,不要……”
梦里,李宜修求亲成功了,苏明月像个他们都看不见的局外人,无论她说什么,旁人都按上辈子的轨迹,一点不改地进行。
她死死关住大门,不让李宜修进。
李宜安手被人忽然握住,抬眸看向床上的人。床上的人晃了晃脑袋,似做了什么噩梦,紧闭的双眼明显表示着人还没醒。
他注目自己被握着的双手,不敢打草惊蛇,想要抽回,又抽不回。
苏明月抱着自己,坐在门边哭泣,她该怎么办,如果不能改变上辈子的结局,她该怎么办?
李宜安干脆伸出另一只手,正准备去掰自己的手,没想到松开了。
李宜安:“……”他现在很怀疑床上的人是不是醒了?
若是醒了?
李宜安忽然双手搭在苏明月身体两侧,身子向下压去。
俊俏的眉眼早已被人擦净,骨子里的桀骜从眉骨迸发,离床上的人越来越近。
不知是不是她盖的水蓝色被褥太暖和,还是她略显急促不安的呼吸打在他脸上太灼热,没反应?
李宜安望着近在迟尺的红唇,明明夜色很深,他看不出个所以然,可他偏偏能想象出那如水蜜桃般的好颜色。
她没怎么施粉黛,嘴唇的颜色是最自然的粉红色。
“喂,你当真不怕我亲你?”李宜安忍不住问道。她若是知道他的身份,定会防着这男女大别,到时只要她有反应,他就能察觉出来,她是否有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苏明月只觉天空中响起一道低沉温暖的声音,“喂,你当真要一直哭下去?”
苏明月擦了擦眼,对,她不能哭,她才不哭。
“我要护住苏家,赶走李宜修。”苏明月朝府中走去。
苏明月的忽然翻身令李宜安猝不及防。
唇畔摩擦起的一股电,直窜心田。
如微风拂面,又如长刀入境,有温柔,有厮杀。
李宜安怔怔压下眼睫。
身下的人毫不自知,睡得正好,连噩梦都不做了。
李宜安无奈地皱眉,立起身子。
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就是个身份存疑的女子,他今晚就放过她,看她到底搞什么花样!
李宜安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床上的人睁开了眼,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苏明月倏地闭眼,再次陷入梦中。
可她梦到的,还是她死前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