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傅寻这人就是有本?事把她噎得答不上话。
曲一弦观了眼后?视镜。
夜色下,车尾的沙地被尾灯照得一片通红。
没有月光,星光也格外黯淡。
今晚的天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这种时刻,她居然还有闲心想:敦煌露营营地的那帮游客估计要?败兴而归了。
就在傅寻以为曲一弦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她抿了下唇,语气懒洋洋的:“我对什么都挺感兴趣的,唯独男人。”
她笑眯眯地回过头?来看了傅寻一眼,眉梢轻扬,有些挑衅:“我觉得麻烦。”
傅寻对这个理由还挺能接受:“我是不太省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曲一弦问:“自我认知还挺明确的,前女友说的?”
从可可西里到勾云玉佩,这一路哪件事里没有傅寻?可不就事儿?多吗!
傅寻扬了扬眉,没立刻接话。
这话如果换个人问,不言而喻,是为了打探他的感情史。但由曲一弦问出?来……他觉得不带任何含义顺口的可能性更大些。
后?视镜里有其余救援车队的远光灯一晃而过。
曲一弦微微凝神,判断地势。
巡洋舰已登至沙山的半山腰,她找了块能停住车的平缓地带,调着?车顶的探照灯探路。
光线穿过夜晚略显幽静昏寐的沙山,直直刺入半空中虚无的画影里。
她比对着?地图上显示的地形,挠了挠下巴,问傅寻:“你说鸣沙山的深处会不会和南八仙的腹地一样,有个不为人知的中心区域?不然姜允能跑这么快?”
“不太可能。”傅寻接过她手里的地图看了眼,漫不经心道:“你平时开城区,不也觉得白天和黑夜两?个样?”何况现?在。
沙漠夜间起风后?,可见?度越来越差。
沙山的形状,高度和风向几乎都一致,很难凭沙山本?身的特征去判断。并?且,不是每座沙山都能像鸣沙山一样,有月牙泉相伴相生。没有了明显的绿洲或者坐标可供参考,参照点的选择就变得极为重要?。
傅寻突然有些好奇救援队的入岗培训内容,他微抬下巴,指了指近在咫尺的沙山山顶:“上去看看。”
曲一弦重新起步。
引擎骤起的轰鸣声里,轮胎与沙面摩擦,碾磨,抛甩时扬起的风沙声隐隐之间像是点燃了她骨子里好战的热血。
她挂挡,加油门,巡洋舰挂在沙山的沙脊上,不进反退,后?滑了几步。等动力?上来,车头?往前一送,刨开阻挡在轮胎前的细沙,一鼓作气往上登顶。
沙山顶没有缓坡,自然也没有适合停车的地方。
车顶的探照灯受车辆上坡的角度限制,没法照到沙山的背面。以防不留神坠车,曲一弦在临近沙山顶的方位就开始跑圈绕弧,尽量控制着?巡洋舰处于动力?状态。
傅寻坐在副驾,自然担起瞭望的职责。他配合着?曲一弦的车速和方向,调整着?探照灯的光束方向,替她照亮远方的沙山和幽谷。
十分钟后?,曲一弦挂挡,车头?往下直坠。近乎垂直的坡度,她紧握方向盘,巡洋舰在她手下犹如一匹烈马,扬蹄狂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巡洋舰的车速极快,从沙山顶失重般往下速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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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沙山上有临近的救援小队,副驾上作指导的景区工作人员看着?前方沙山上飞速下滑的车辆,惊得魂飞魄散:“那不是曲队的车嘛?”
车领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是啊。”
工作人员:“……这样很危险啊。”
“别人做起来危险,小曲爷玩惯了。”领队倾身,从挡风玻璃内往外头?的沙山顶上看了眼,示意:“就那种沙山顶,她开着?车直接翻过沙山顶,下去了,这还是常规操作。我们私下还开过玩笑,说小曲爷带的客人,只要?有需求,完全能附加赚一个滚刀锋的刺激游乐项目。”
工作人员默了几秒,问:“她不怕出?事?”
领队见?他当真?了,怪笑了几声,说:“我开玩笑呢,但凡会提这种要?求的客人,都是自己有兴趣。自己有兴趣的,大多亲自上手,谁爱坐副驾啊。我们队里,小曲爷的车,零投诉,从没出?过安全问题。”
耿直的工作人员嘀咕:“可这回失踪的,不就是她带的客人吗?”
领队闻言,眉头?一蹙,有些不满,提声嚷起来:“你们景区在管理上就没有任何问题了?不然能让这么大一个活人说失踪就失踪?”
工作人员:“……”
怕吵起来失和,工作人员讪笑了两?声,打圆场:“您别急,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说话不经脑子,你别跟我计较。现?在关键是把人找到,人找到了,事情自然就能问清楚了。到时候就算是要?追责,也有理可据了。”
这话听着?还算顺耳。
领队点点头?,没再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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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洋舰冲下沙山,惯性下,又沿着?沙漠的凹谷往前滑行?数十米。
曲一弦没踩刹车,她方向一打,借势驶上两?座沙山之间的低缓地带。旋即,穿过巨大的沙山,继续往前。
夜色中,巡洋舰像一帆孤舟,在逶迤的沙漠中蜿蜒行?走。
有夜风呼啸而过,吹动沙子像一条流沙,发出?簌簌轻响。
沙漠里没有公路,越野车受沙漠地形的限制,行?驶缓慢,搜救进度也随之停滞不前。
到后?半夜,曲一弦组织所有救援车辆原地修整。
她下车,徒步爬上附近的沙山,寻找滑板或脚印的痕迹。
傅寻和她同?行?。
鸣沙山深处的沙漠,流沙淤积,正随着?风势随走随停。
曲一弦迎着?风,爬到半山腰时,叫住傅寻:“先在这里歇会。”
话落,也不等傅寻回应,她原地坐下,抬着?手电四处乱扫。
傅寻比她领先两?步,闻言,折回她身边,把矿泉水瓶拧开后?递过去:“喝口水。”
曲一弦依言接过,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手指了指她身侧:“坐下歇会?”
傅寻坐下来,接过她递回来的矿泉水瓶拧回瓶盖。
夜空中隐隐透出?几缕月色,被重重乌云遮挡着?,像天幕上挂着?轮上好的昆仑玉,玉色泛着?月华,透着?无尽的宝色。
曲一弦欣赏了会月光,气也喘匀了。她舔了舔嘴唇,下唇干燥得有些起皮,一舔一嘴的细沙。
她连呸两?声,手臂撑着?沙面站起身:“爬沙比爬山累多了。”
“你听过鬼故事吧,知道这种感觉像什么嘛?”
她一脚踩空,险些没站稳。
傅寻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腰托了一把,蹙眉道:“看路。”
“哦。”曲一弦站稳后?,回望了眼沙山脚下原地休息的车队,抱怨:“你能不能认真?听我讲故事?”
傅寻极受用,勾了勾唇,近乎宠溺:“好,你说。”
曲一弦越过他继续往上爬,每爬一步咬牙切齿道:“就跟有无数鬼魂抓着?你的脚踝不让你走,想把你生生拖进沙里,从头?到脚活埋了。”
“你走得每一步,都是在跟阎王对着?干……”说到这,曲一弦忽的想起,她在沙粱和傅寻重逢时,她起初没认出?他来,对他的第一眼印象好像就是“阎王”。
浑身煞气,不怒自威。
要?是长得再磕碜点……
她一笑,转身回望傅寻:“在沙粱……”
她的话刚开了个头?,笑容先僵住了。
傅寻循着?她的目光看去。
风声簌簌,有沙粒自上而下,如箜篌管弦发出?的嗡嗡声鸣,一点一滴的掩盖掉沙山上行?走时留下的脚印。
沙粒往下流动,不奇怪。
沙粒填入脚印留下的浅坑里,也不奇怪。
怪得是,填补掩盖的速度太快。
曲一弦咬住手电,大踏步从山腰垂直往下。
她的每一步迈得又急又深,连走了数米后?停下来,似僵立了片刻,她再转过身来时,脸色阴沉,跟真?的撞鬼了似的:“这边流沙太大,走过的痕迹顷刻间被抹掉了。”
这意味着?,很难根据脚印、滑板痕迹等找到姜允的行?踪。
本?以为有迹可循,加上姜允从失踪到开始搜救的黄金时间是前所未有的充裕,她根本?不担心会找不到姜允。
鸣沙山作为自然奇景,除了壮丽澜阔的沙山和如同?奇迹一般的月牙泉,本?身就自带传奇色彩。
先不说那些传奇色彩是为了旅游业的发展后?期加工还是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
但直到此刻,她才算真?正见?识了鸣沙山送客后?,第二?天一切如新是什么意思——甚至都不用到第二?天,那些痕迹就在她的眼前,被流沙一点一点抹平了。
“先下去。”傅寻走下来,指了指停在沙山下的巡洋舰:“用车试试。”
两?人迅速折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曲一弦的巡洋舰是大齿纹的特制轮胎,但即使是这样深刻的车辙印,也不过是比脚印“修补”得更慢一些。
那些细沙就像是强迫症患者,不停地把沙面上的瑕疵和坑洼掩盖、填补。
曲一弦站在车旁,脸色难看至极。
傅寻比她镇定得多,他绕着?沙山的环面走了一圈。
沙山的背阳区,阴冷,森凉,黑暗里像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常年?迎风,沙势仿佛被固定了一般,除了风声萧肃,很少能听到沙粒搬运挪动的嗡嗡轻响。
傅寻心念一动,站直身体,手电往远处投光,看向渐渐透出?月色的天空下,巨大又华丽壮阔的沙漠。
同?一时间。
曲一弦的卫星手机铃声响起,有来电显示。
她从后?腰的裤兜里摸出?手机,远远地瞥了眼傅寻,说:“顾厌的电话。”
她抿了抿因缺水而有些发干的嘴唇,说:“可能是有姜允的身份消息了。”
之前千方百计地想抓姜允的小辫子,扒掉她的马甲,看看她藏了什么小秘密。可真?当这一刻来临了,曲一弦又有些害怕起来。
既怕所有的猜测一一重合,又怕事实和猜到的相差太远。无论哪一种选择,都让她手足无措。
她背过身,深吸了一口气,接起:“喂。”
“顾厌。”对方自报家门后?,沉默数秒,说:“你提供的姜允的身份信息查无此人。”
意料之中。
曲一弦舒了口气,问:“那酒店留下的入住信息呢?”
顾厌顿了顿,说:“核查了。姜允的户籍在南江,她也不姓姜,姓江,江沅的江。”
曲一弦腹诽:还是这么喜欢一刀见?血。
她抬手,捏了捏隐隐作痛的眉心,再开口时,声音微哑:“你帮我通知下她的家属吧。”
“嗯。”对方答应了一声,说:“我现?在出?发,支援你。”
“有件事,你知道了可能会不高兴。”他犹豫了几秒,斟酌道:“我跟袁野通了电话,了解了下你的近况。”
“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