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曲一弦微抬下巴,眼神去寻他:“哪样?你确定要我?明说?”
她语气挑衅,极不服输。
傅寻却从她话里听到了一丝她自己也?不曾留意的小得意,他悄悄弯唇,脸埋在她的颈窝侧,轻咬她的锁骨:“想很久了。”
他嗓音低沉,说话时,鼻息悉数落在她的锁骨上,温暖的,干燥的,像跃动的荷尔蒙。
曲一弦没接话。
她闭上眼,耳根热得发烫,像有一年睡在锅炉旁,火光灼着的感觉。
他的唇流连在她的颈窝,耳后,亲吻既是干燥的又是湿漉的。这种陌生的亲密,她并不排斥,甚至有些喜欢。
封闭的车厢内,是沉重的呼吸声?。
车窗上,冷热温差的交接下,凝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雾。从后座到挡风玻璃,像渐渐冰封的雪山,隔了一层白霜和凝雪。
傅寻没再继续做下去。
他的呼吸一下一下落在她的皮肤上,像烧灼的烫铁。
平息片刻后,他低头?,亲吻她的嘴唇:“裴于亮少了一辆车,物资虽有不足,但省着点还能坚持到补给。”
曲一弦懒洋洋的,不是很有兴趣聊正?事。
她指尖在他胸口打着转,说:“你还挺能忍的?”
傅寻苦笑。
他那双眼在黑暗中幽亮得像星辰,微微闪烁。
没等她转话题,他撑在曲一弦脸侧的手沿着她的腰线往后,托了一下她的后腰。他不动声?色地微微挺身,轻撞了她一下。
属于男人的力量,清晰又直接。
曲一弦立刻噤声?了。
她刚安静,傅寻却抵上来?,严丝合缝地和她紧贴在一起。
隔着一层衣料,这样亲密的接触隐晦又私密。他却毫不避讳,低了声?,问?她:“喜欢这样的?”
什么叫引火烧身……大概就是这样了。
曲一弦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这里虽然还属于红崖群,但位置已经偏移,裴于亮想按时补给到物资,也?不是那么容易。”
傅寻轻笑了一声?,用指腹捏了捏她的下巴:“你这张嘴,就没老实的时候。”
曲一弦辩解:“我?怎么就不老实了?”
“我?跟你谈正?事的时候,你不谈。”他低头?,鼻尖和她相?抵,声?音轻到仅她可闻:“我?要跟你谈情做爱了,你跟我?谈正?事,嗯?”
曲一弦自知?理亏,没吭声?。
傅寻按住她腰的手沿着她的腰线往下,拎起不知?何时被她踢到一边的毛毯,拉上来?裹住她。
“我?不是能忍,”他说,“我?只是不想你委屈。”
他的语气隐忍,颇有番怨怼她恩将仇报的意思。
曲一弦挺想说有什么好委屈的……做喜欢做的事,那是你情我?愿,互相?欢喜的事。
但一想到他刚才沉身撞上来?的触感,顿时闭了嘴。
傅寻借着车外?尚峰那辆越野车的车灯打量了她一眼。
她面色微红,五官眉眼都像是沐了一场春雨,眼底含光。
许是察觉到他的凝视,曲一弦侧目,对上他的视线,踌躇几秒后,问?:“聊正?事?”
傅寻抱着她坐起身,没松手,就让她倚在怀里,“你又有什么鬼点子??”
“鬼点子??”曲一弦不满:“我?这叫策略。”
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正?觉身心舒畅时,突然有个不合时宜的念头?从脑中一掠而过——她觉得傅寻做炮友,挺屈才的……
不过这话她不敢说,尤其还当?着傅寻的面。
她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走神:“江允不是提供了裴于亮下一个物资补给的坐标嘛,明天天亮后,借口抢救物资。板寸那辆车里有大量的汽油和饮水储备,用来?拖延时间足够了。”
“至于路线……”曲一弦一顿,有些不太确定:“裴于亮多疑,戒心重,未必会把车队交给我?领队,只能见机行事了。一旦现有的物资储备消耗过快,支撑不到裴于亮去补给站,物资补给就是迫在眉睫的事,由不得他做主。”
不远处,有车门关合的声?音。
曲一弦分心往外?看?了眼,车窗底部被傅寻擦干了一角,正?对应她的视野范围。
她低头?望出去。
是板寸被安排了守夜,正?从裴于亮和老总头?待的那辆车换去尚峰那辆越野的驾驶位上。随着车门再一次被重重关上,车灯灯光一暗,整片红崖群外?安静得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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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快就亮了。
曲一弦没敢睡沉,天色刚放亮,她就醒了过来?。
近黎明时,雨停了。
整片荒野寂静得只有远处河道的流水声?。
那声?音,从黎明到破晓,也?不知?何时彻底沉寂了,再无声?息。
曲一弦从后备箱拿了牙罐牙刷下车洗漱。
昨天刚从裴于亮那分了半车物资,她难得奢侈,开了瓶矿泉水刷牙。
忙惯了事的人总闲不住。
曲一弦端着牙罐,边刷牙边溜达,走到河岸边才发现有人比她起得更早。
她客气地和他打招呼:“尚峰,你怎么起这么早?”
回过头?的是板寸。
他冲曲一弦笑了笑,站起身:“小曲爷。”
曲一弦也?不尴尬,笑眯眯的含着口漱口水,含糊道:“你穿着尚峰的衣服,又埋着头?,我?没认出来?。”
昨晚一事后,板寸整个人柔和了许多,对曲一弦的态度更是温顺恭敬:“没事的。”
曲一弦还挺不习惯的,她多打量了两眼板寸,吐掉那口漱口水后,问?:“你在这看?什么呢?”
板寸回头?看?了眼干涸的河道:“我?昨晚守夜,反正?睡不着就想出来?看?看?。”
曲一弦也?是刚留意到昨晚河水暴涨的河道此刻干涸得连个小水塘都看?不见,她走近两步,看?着河床上湿漉的淤泥以及河道中央笼在浓雾中若隐若现的越野车。
“有看?见什么嘛?”她问?。
板寸的表情有些怪:“看?见雨停后,河中央出现了漩涡,四周的水全往这漩涡里飘。小曲爷,这就是地开门?”
曲一弦没答。
她瞄了眼河道上方的浓雾:“什么时候起的雾?”
“有漩涡那会就起雾了。”板寸说。
曲一弦见过一次红崖群退潮。
水流像来?时那样,顷刻间退得一干二净。当?时也?起了雾,只是那雾淡,十米内都是可见范围。不像这一次,浓雾的密度几乎遮天蔽日,把整个红崖群都笼罩其中。
“不打紧。”曲一弦抬头?往地平线的方向看?了眼:“太阳出来?后,雾就会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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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接下来?的情况,并没有曲一弦预料的那样顺利。
虽晴,无风。
浓雾的密度就连阳光也?无法?驱散,整片红崖群就跟仙岛一样,云山雾绕的伫立在河道的对岸。
曲一弦有些发愁。
一愁有雾,不利于回河道里抢救物资;二还是愁有雾,不好赶路。
吃过早饭后,裴于亮来?请教她,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曲一弦唆着从裴于亮那敲来?的方便面,头?也?没抬:“等等吧,再看?看?情况。”
裴于亮显然不想再在红崖群浪费时间:“我?和老总头?对这一带考究过,有条路可以绕开红崖群,就是远了点。”
曲一弦咬断面,三两下咽下后,道:“再等等吧,路还这么远,板寸车上的物资足够你们两辆车多撑一天。我?可不想到时候,油不够用了,裴老板还要到我?这来?打秋风。”
不给裴于亮说话的机会,她又补充一句:“当?然,裴老板补给物资的地方如果离红崖群很近了,那我?听裴老板的,这就拔营。”
下个物资补给点还需一天半的路程,裴于亮自然不会透露,只能灰溜溜地回车里继续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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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红崖群起风了。
曲一弦翘在仪表台上的脚尖晃了晃,懒洋洋地又闭上眼睡了回去。
又一小时后,裴于亮派尚峰来?请。
曲一弦刚睡了一个饱满的午觉,连带着看?尚峰都顺眼了不少,慈眉善目地下车跟了过去。
红崖群的浓雾已经吹散了大半,河道的淤泥也?干涸得像是起了壳的盐壳地,一片片像干燥的鱼鳞,遍布河床底部。
昨晚困死在河道淤泥里的越野车也?终于露出了它?的车架子?,整个车身至引擎盖高度,全是干硬后的泥巴,赤红色的淤泥像火山岩,烧结了整车。
曲一弦接过尚峰手里的铁楸,杵地捣腾了两下。
河床的地面结实,水分蒸发得连一丝也?没了,锋利的铁楸竟硬生生削下整块如刀切的泥巴。可真要插进河床里,却纹丝不动,密不透风。
她摸着下巴琢磨了半晌,差尚峰去叫傅寻过来?。
曲一弦有意拖延时间,一趟趟地差尚峰跑腿,直到红崖群的雾散尽了,再没有理由等下去。她终于放话:“尚峰,你和板寸下去看?看?,车里还有没有可以值钱的东西。”
尚峰哎了声?,等撑着河岸的土坯下至河床,才想起来?问?:“小曲爷,车不用开回来??”
“还开什么开?”曲一弦一脸看?蠢货的表情:“这车在水里泡一天了,被泥浇筑成这样还开得动?”
尚峰摸着鼻子?哦了声?,正?要走,又被曲一弦叫住。
她把手里那柄铁楸扔过去,告诉尚峰:“车门肯定跟被焊死了一样,打不开,你先把泥铲了。”话落,她又补充一句:“要是泥铲不掉,你就用铁楸把车窗砸了吧。”
尚峰起先还点头?如捣蒜,等听到后半句话,表情震惊:“小曲爷你开什么玩笑,这泥还能铲不掉?”
曲一弦一笑,笑得很是不怀好意:“你不信试试。”
尚峰将信将疑。
等走到越野车旁用铁楸用力一铲,不止没把泥铲下一层皮来?,甚至连虎口都被震得隐隐发痛时,他惊呆了。
靠,这特么是水泥吧?
眼看?着尚峰不信邪似的一铲一铲往下挖,曲一弦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
她眯眼看?着河道中央那辆被泥裹缠住全部车身的越野车,压低了声?音对傅寻说:“你看?那辆车,像不像江沅当?时开走的那辆巡洋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