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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还在白雪的覆盖之下,映着月光,皑皑白雪将路照的如同白昼,夜风吹过去没能将冻的僵硬的雪卷起来,吹在脸上倒是疼的厉害。
马蹄踩在雪上声音很是清晰,京城刚换了主人,白天没有人出门,晚上更没有人敢出来闲逛,半轮冷月在云层里若隐若现,照着地上策马飞驰的人影。
城门早早就关上了,殷鸣镝敲开角门,在士兵们诧异的目光中,拿出从谢云钊那里讨来的令牌,没有停留继续策马朝皇宫而去。
几点疏星散落在天边,似乎也在听着马蹄踏过雪地的簌簌声响。
白皑皑的皇宫比平时多了几分冷肃,不起眼的宫殿里,上了年纪的老皇帝呆滞的看着外面,双鬓发白连眉毛都耸拉了下来。
他原本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身形高大气势非凡,走到哪儿都是最亮眼的存在,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得到皇后的芳心,只是随着年龄增长,又沉溺于酒色之中,再怎么出色的外表也经不住多年如一日的折腾。
现在的他,看上去只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殿外重兵把守,院子里凄厉的惨叫声接连不断,他能听出惨叫呼救的是哪个儿子,却没有半点想救人的冲动。
哦,就算他想救人,也没有办法将他们救下来。
他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失去自由的阶下囚,将他害到这般地步的,正是他的亲生儿子,那个他不得不忍气吞声宠给天下人看的好儿子。
那混账身上流着谢氏的血,果然和谢氏的人一样全都该杀,是他当年疏忽了,如果当年直接斩草除根,将那混账和那女人一起杀死,如今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是他小瞧了谢氏女的本事,那种情况下还能将人送出宫,还瞒了他那么多年,如此心计,留在宫里还真埋没了她。
可惜再怎么有本事,还是被他困在宫里给他生孩子,到死都走不出那座宫殿。
老皇帝浑浊的眼里划过一丝疯狂,听着耳边接连不断的呼救惨叫,转过头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谢景明负手站在窗边,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声音轻柔如同江南三月吹过的春风,眉眼间都透着温柔,“诸位皇子带猎犬去冷宫的事情一定瞒不过您,陛下既然喜欢猎犬,在下便特意寻来草原上长大的上等獒犬,相信陛下一定会喜欢。”
老皇帝慢吞吞转过头,“朕最喜欢的,是谢家人全都死绝。”
谢景明语气依旧温柔,眸光温润似乎能包容一切,“陛下怕是要失望了,谢家人注定死不绝,不光死不绝,以后的天下也会姓谢。”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老皇帝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恨恨的看过去,“这天下是朕的!永远都是朕的!”
“如果做梦能让陛下好受些,您尽管继续做梦。”谢景明笑意清浅,说到一半又想起了什么,面带歉意继续道,“对不住,竟忘了陛下身子不好,睡着后可能会一睡不醒,以后已经没有做梦的机会了。”
老皇帝嘶吼着要冲上来,然而刚走两步就跌倒在地,他脚上绑着粗粗的麻绳,最多只能离开椅子三尺。
角落里躲着几个瑟瑟发抖的美人,看着温文尔雅的俊美青年,像是在看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就算表现的再温柔无害,也掩盖不住他的可怕。
蛮族大营里养的獒犬很是凶猛,这些威风凛凛的大狗在草原上和狼作战也不落下风,用来吓唬几个外厉内荏的家伙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那些皇子在看到张着血盆大口的獒犬时就吓的瘫倒在地,自己带着猎犬欺负别人时笑的开心,真正落到被欺压的境地,一个个哭的比死了亲爹都厉害。
殷鸣镝跟着带路的士兵一路找来,大老远就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搓搓胳膊忍不住问道,“军师在给人用刑吗?”
带路的士兵脚步未停,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早上时有几个皇子闯到将军和军师跟前,胡乱攀扯将曾经欺负过小公子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将军和军师很生气。”
“原来还在收拾那群狗东西,军师的速度有点慢啊。”殷鸣镝的脸色瞬间阴沉,他以为在营地里磨蹭那么久,谢景明已经把人折腾的差不多了,不过现在正好,他来的还不算太晚。
身材高大的蛮族大首领冷下脸,看上去不比谢云钊容易接近,长腿大步走到紧闭的大门之前,直接上脚将门踹开。
谢景明听到动静抬头,看到来的是谁后皱起眉头,扔下被困在殿里的老皇帝转身出门,深更半夜的,殷鸣镝来皇宫干什么?
老皇帝僵着身子坐在那里,似乎想到了什么,也跟着看向了门外。
如果来的是他的人,这些人全都得死。
这几天受的屈辱,他会千倍百倍的还回来。
他会将这些谢氏余孽千刀万剐,将他们的头颅挂在城墙上,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和他作对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可惜他的打算注定要落空。
殷鸣镝踹门进来,闻着四周浓重的血腥味儿,再看看带着和煦笑容的谢景明,感觉这个表哥比留在军营里的亲哥还要可怕。
谢云钊报仇,杀人不过头点地。
谢景明报仇,杀人是件细致活儿。
如果非要惹一个,还是惹大舅哥比较好,至少死的时候能有个痛快的死法,如果不幸惹火了表哥,那完了,只能等着生不如死了。
还好他们不是敌人。
殷大首领看着缓步走来的温雅青年,庆幸他们没有站在对立面,不然遇到谢景明这种境界的对手,他只能扭头回草原找阿娘求助。
他宁肯和大舅哥真刀真枪的干仗,也不想和这些玩心计的耍阴谋。
谢景明从殿中出来,脚步徐徐像是走在铺满鲜花的花路上,“夜深天寒,殷帅为何来此?”
殷鸣镝瞥了一眼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家伙们,面不改色说道,“獒犬性子烈不好控制,我来帮军师看着它们。”
送獒犬过来的蛮族士兵:???
首领,您说话时要不要往旁边看看,是他们的体格不够高大不够显眼吗?
狗子性烈不好控制,他们也不是吃干饭的啊!
谢景明注意到几个蛮族士兵震惊的表情,只当没听出这人在扯谎,“既然如此,就有劳殷帅了。”
殷鸣镝摸摸鼻子,吹了声口哨将玩的并不怎么尽兴的獒犬召回来,弯腰拍拍狗头,状似无意问道,“这些人看上去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军师介意介绍一下吗?”
洒满血迹的庭院中,月光下的白雪都带着不祥,往日养尊处优的皇子们奄奄一息躺在那里,早就没了身为皇子时的骄矜傲气。
谢景明对血腥场面接受良好,家族获罪时刑场上的血,打仗时士兵身上的血,甚至自己身上的血,他也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自然不会惧怕这种小场面。
所以,殷鸣镝为什么会对这些人感兴趣?
温文尔雅的青年挑了挑眉,语气依旧温柔,“殷帅想听他们的身份,还是想听他们做过的恶事?”
殷鸣镝诧异的看过去,“有区别吗?”
谢景明轻笑一声,“没有区别,只是在下有一点不明,殷帅为何对他们感兴趣?”
第一次来中原的蛮族首领,深更半夜跑来皇宫看他报仇,怎么看都不会觉得正常。
殷鸣镝拍开黏人的狗子,站起身来义正言辞道,“璟言那么乖巧,这些人欺负他不会反抗,简直罪不容赦天理难容,蛮族儿郎各个都是见义勇为嫉恶如仇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好汉,怎能容忍这等恶事发生在眼前,谢将军走不开,我蛮族儿郎血气方刚眼里容不得沙子,都能帮璟言出气。”
谢景明:……
蛮族士兵:???
血气方刚眼里容不得沙子不假,见义勇为嫉恶如仇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什么的,首领您真的没糊涂吗?
谢景明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他觉得这人大半夜跑来皇宫不为别的,单纯只是为了消遣他。
亦或者是,别有用心。
温润如水的眸子落在气势如虹的蛮族首领身上,像春日的暖阳般温柔和煦,然而,被这般柔和的目光注视着的殷大首领,这会儿只想搓着胳膊缩成一团。
大舅哥可怕,表哥比大舅哥还可怕,他真的能成功把小乖带回草原吗?
谢景明不知道眼前这人心里的小九九,多谋善算如他,略一思索便猜出了可能是怎么回事,因为这些人欺负璟言,所以这人才风风火火跑过来。
什么见义勇为嫉恶如仇替天.行道除暴安良,都是胡编乱造的借口,云钊说他把璟言托付给这人,究竟是怎么个托付法,为什么这人的态度如此奇怪?
院子里安静的只剩下风声,连凶猛咬人的獒犬都消停了下来,就在这时,殿中忽然传来嘶哑的吼声。
“谢氏满门皆乱臣贼子!勾结蛮族意图颠覆我大衍江山!当诛!!!”
殷鸣镝:……
嗤,这话说的,跟他们真的是乱臣贼子似的。
哦,对狗皇帝来说,他们好像的确是乱臣贼子。
当皇帝当到全天下都盼着大舅哥逼宫成功,他还有脸骂?
“军师,里面关着的是那狗皇帝吧?”
谢景明微笑点头,“正是。”
殷鸣镝活动着手指,“冒昧问一句,禅位诏书拿到了吗?”
谢景明继续点头,“你来之前,刚刚盖上玉玺。”
殷鸣镝咧嘴一笑,“既然如此,他是死是活就不重要了,对吧?”
“正是。”谢景明面上依旧是恰到好处的微笑,“他宠爱的美人每天会喂给他加了毒药的参汤,他的身体会逐渐僵硬到再也动弹不得,等到云钊登基,他会和他宠爱的美人一起,在阴暗的牢房里腐烂生蛆,这些事情,他都知道。”
殷鸣镝:!!!
笑容逐渐僵硬。
对不住,小乖还在大营等着,万一大舅哥再把他吓哭就不好了,我得回去守着,表哥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