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寒良收到卖家的短信之后,直接将卖家视为骗子,拉入黑名单。
这种说返现的,多半是骗子。他褚寒良,就缺那五元钱?
如果是真的卖家,店主为什么还要让他删除好评?
骗子。
吃过早饭,三个人抽签决定谁送林月昭去学校。
褚墨之的手气不错,便由他开车送她。
这是褚墨之第二次送林月昭上学,但是心境的变化早已不同。
上一次,他是迫不得已。
这一次,却是求之不得。
只要不迟到,他将车开得尽量的慢,遇到黄灯,能停则停,惹得后面的车都滴滴个不停。
“昨晚,休息得怎么样?在大哥家,还习惯吗?”
褚墨之问这话,实则在试探林月昭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到底看没看他写的信。
“还好。”林月昭看向窗外,不知和三哥有什么话说。
她是生气了吗?
似乎对他提不起兴趣。
褚墨之想到之前林月昭还故意要勾引他的时候,只觉得可笑。
那个时候就算大哥不进来,林月昭估计也没那胆子对他做出什么。
“如果你,语文方面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开口。”
“嗯。”
他想,自己没有四哥的手艺,也得不到林月昭对于大哥的无条件信任,只能帮她到这里了吧。
褚墨之见林月昭只是嗯嗯啊啊的回复,心中有几分失落。
“要不,”他想出了一个好点子,唇畔掀起了笑意,“我们来玩飞花令吧。”
林月昭看向三哥,觉得三哥有些不正常。
在路上边开车,边背古诗,也只有他这个汉语言教授加江湖骗子能干得出来。
“或者诗句接龙也可以!”
褚墨之一定要找到林月昭感兴趣的事物,“给你讲讲语文高考作文喜欢出的题型也行,你想听哪个?”
林月昭靠在座椅上,她哪个也不想听。
三哥从前不是沉默寡言吗,最近怎么如此活跃。
“我给你讲讲人体脉络和养生啊?”
“或者我斩妖除魔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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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寒良到了律所,又喝了一杯美式咖啡,打起精神面对工作。
“林志严的事情,查到了吗?”
“没,在办完房地产产权交易之后,林志严就失踪了,房子已经改回了杜玉冰的名字。我去问了他打算买新房子的地方,房地产经理也说联系不上他了。”
这些日子,褚寒良委托亿呈帮他查一下林志严当年是不是借了高利贷没还,还在查林月昭当年是向谁借的高利贷。
如果时间吻合,那林月昭借的钱能够很大程度地证明,就是为了给林志严还债。
前些日子,林志严从褚全那里讹到了五十万,打算将现在的这个房子卖掉,拿这些钱一起换一个大房子。
而刚好褚寒良知道这消息之后,马上买下了林志严现在居住的房子,听说这房子之前是林月昭和杜玉冰居住的地方。
那房子,本是杜玉冰的嫁妆,后来不知怎的就改成了林志严的名字,两人离婚后杜玉冰和林月昭便被赶出了这个房子。
这个房子是昭昭生活过十几年的地方,对她的意义非凡,所以褚寒良暗中买下了这个房子。
不过,等他再想进一步调查当年林志严在哪里借高利贷的时候,林志严就消失了。
这真是奇怪了。
就连林志严重组家庭的妻女也不见了踪影。
像是携款逃跑,但褚寒良想不到林志严为什么要逃跑。
线索在林志严身上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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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谕风在哥哥们都走了之后,戴上口罩,换了一辆最普通最不起眼的一汽大众出门。
他已经调出了几个月前林志严家门口的摄像头记录。
根据摄像头一步步追踪,找到了那个破败的地下赌场位置。
他要去找林志严向谁借的高利贷,林月昭又是向谁借的高利贷。
大哥不让他贸然告诉褚全,那他便要找到答案,为林月昭洗白。
想到林月昭知道之后一定会痛哭流涕地抱住他大腿说“还是四哥对她好”,褚谕风的唇畔便压不住笑意。
行到一个狭窄的小巷处,他不得不下车,巷子又窄又暗,两边居民楼的阳台上晾的床单和衣物隐天蔽日,这是一个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
褚谕风向里那个小巷的尽头走去,那里看上去是一个死胡同,其实在转角处有一个铁门。
他按照朋友搜集到的信息,在铁门上面按了密码,然后打开铁门进去。
铁门的后面,是一个通向地下的幽暗走廊。整个幽深的走廊里只有一个因接触不良而闪烁的灯泡,晃得人眼花缭乱。
越向下走,里面的烟味越呛人,纵是平日经常吸烟的褚谕风也觉得这里的味道让人恶心。
下面是一个开阔的大堂,里面挂着过时的小彩灯,大堂的前台站着几个穿着暴.露的兔女郎,在招待新来的客人。
地下赌.场里面光影暗淡,烟味和酒味很浓,在这里多待一分钟,褚谕风都觉得要窒息了。
骰子声、扑克声、大笑、谩骂声,不绝于耳,好像来到了一个比酒吧还要嘈杂混乱的地方。
他走到前台,对着前台招待的小姐说,“我要见老贺。”
满面笑容的小姐听到他张嘴便提老贺,笑容僵了一下,然后很快恢复如常,“请问您找老贺做什么?有预约吗?”
一个出借高利贷的还需要预约?
还真把自己当个名人了。
褚谕风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气,耐心地说:“借款,有预约。”
没有也说有就对了。
“稍等,我们联系一下。”小姐拿起电话,按了几位数字,捂着嘴,压低声音对那边说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挂断电话,对褚谕风挂上微笑,“请您去000号房间。”
褚谕风跟在一个兔女郎的身后,掀开灰黑色的门帘,走进一个同样幽深的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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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寒良正在工作的时候,一个陌生号码打来了电话。
像是这种陌生人想要和褚大律师联系,一般都直接打到助理那里,助理将这些人分类只后再决定是否转接给他。
马上要开例行的案例分析会,褚寒良按掉了电话,拿着笔记本,走向会议室。
“老大,回来啦!”
“老大恭喜啊,凯旋而归。”
“良哥就是厉害,什么时候败诉过?”
亿良事务所虽然成立仅仅五年,但是胜诉率极高,而且以国际知名案例的胜诉名扬海外,主心骨还是褚寒良和亿呈。
团队中其他的律师大多是他们的学弟,或是从其他公司跳槽来的优秀律师,本着来这里学习、共同努力的原则,创造优秀业绩。
褚寒良走到了投影仪的前面,将电脑交给助理,助理这个时候已经调试好设备,正在帮他连接电脑和投影仪。
连接好之后助理还要调试一下,没问题才会将主场让给褚寒良。
长桌上摆了十几杯咖啡和茶,下午是最困的时间,大家却都打着精神来听褚寒良的案例分析,这个时间不算进工资,但是能够和老大一起讨论问题,学到就是赚到。
“褚先生,可以开始了。”。律师助理将激光笔递给褚寒良。
正当褚寒良刚要开始的时候,他口袋中的手机又在震动。
他看了眼,不是昭昭的电话号,直接关机。
开始了今天的案例分析。
原定两个小时的案例分析,你一言我一嘴讨论了将近四个小时,最后亿呈给出了较为完美的解决方案,此次讨论才算画上了一个句号。
褚寒良看了眼时间,该是昭昭的放学时间,也不知道三弟有没有按时去接。
他赶紧拿出手机,看看昭昭有没有给他打电话。
手机里有一个未接来电,依旧是下午那个陌生号码。
这人究竟是谁?又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回拨的时候,那个电话再次打来。
褚寒良按下接通键,走到了隔音办公室去接听。
“褚寒良,你是不是一直在找一个姓林的人啊?”手机那一边传出来的是一个陌生人的嗓音,语气听起来像是一个大阴谋家。
对方能够准确的说出他的名字,还能够说出他最近在做的事情,说明他的行踪暴露给了那个人。
褚寒良生活中接触的最多的姓林的人便是林月昭。
除此以外,便是,林志严。
“你是谁?”
“我是一个,也许能帮到你的人,”对面那人强调了也许二字,语气果断:“五百万,来赎林志严。”
五百万对于褚寒良来说,并不是一个大数字。
他随随便便接的一个案子,标价也超过这个数字了。
更何况出生在首富的家中,五百万,不过是一次好一点旅行的费用。
“我为什么要赎林志严?”褚寒良没有傻傻地去和对方讲价,因为林志严不值钱,是死是活他不在乎。
一个将女儿当做商品交换的父亲,还配做父亲吗?
将原配妻女赶出房子,将小三和小三的孩子接回家,这样的男人,就算是死了,褚寒良都不会看一眼。
“呵呵,你还不算太笨,”对方转换了一个角度,继续和他谈判:“你最近在查林月昭借钱的事情对吧?”
听到“林月昭”三个字,褚寒良的心中一紧,这个人认识昭昭。
但是他并没有应声,任由对方说下去。
“你想要为林月昭证明她是清白的,所以在查当年的线索,”那个人在屋子中走了几步,说出了褚寒良做过的事情,还抛给了他一个钩子,“你弟弟,褚谕风呢,也想查,而且,刚刚来过,你说,我把线索给谁呢?”
谕风,也在查?
线索给谁不一样?还要因为这事情特意打电话问他?难道是想在他这里也赚一笔?
褚寒良听着对方故意要挑起他和亲弟弟矛盾的话,并没有就此上钩。
“你若是想给,给我和谕风都一样。”不过,对方不可能这么轻易地给出线索的。
“说的这么云淡风轻,褚寒良,你其实也希望,是你帮林月昭沉冤得雪吧?”
褚寒良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静和清醒,不要被这个人一忽悠就上钩了。
他自然是希望那个能帮到林月昭的是自己,希望站在她的身后守护她,帮她解决所有的难题。
“一千万,我把你想要的资料,都给你,”对面那人感觉到了褚寒良的犹豫不决,说完,故意停顿了一下,好像很为难地说:“刚刚,你弟弟也向我开口了哦……拿到资料,你就是林月昭的恩人。今晚,就能,拿到呢。”
褚寒良听见基本没有任何犹豫地说:“成交。”
他感觉自己已经不受思维的控制了。
他甚至都不想对方是不是骗子,只想快点解决这件事情,他的昭昭,已经被压得喘不上来气了。
但是等他说完了成交之后,对方好几秒都没有说话。
像是信号不好一样,又过了一会儿,接电话的人换了一个声音。
是他熟悉的。
二弟。
褚谕城。
“大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哈哈哈,”褚谕城的声音中带着愉悦,好似玩弄了大哥之后很有成就感,大哥都被他忽悠了,“是我啊。”
原来褚谕城也在查这件事情!
褚寒良听到褚谕城笑出声,怒火中烧,将手机拿开,还未等按挂断的时候,那边又说了一句话,让他犹豫了。
“如果褚全和杜玉冰不离婚,林月昭永远只能是你妹妹,大哥你傻不傻?你希望就只是你的妹妹吗?”
林月昭永远只能是你妹妹。
你希望就只做你的妹妹吗?
听到这句话,褚寒良犹豫了。
褚谕城好像什么都说透了。看透了。因为他是局外人。
“你花一千万,给自己挖个坑?”褚谕城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我若是你,我就把所有的证据都毁了,让他们离婚,林月昭自己都没说,你们还自作多情地去为她洗白?褚全离婚,林月昭本就住在你的家里,她无处可去还会住更久的时间,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日久生情……”
褚寒良看着自己的桌子上贴着的林月昭的时间安排表。
早上5:30起床,6:00吃早餐,6:30上学(送,正门)。
中午12:00午休(可能会需要送饭,只有午休时间可以打电话)。
晚上5:00放学(接,小门)。
林月昭的日程安排已经和他的日程安排重叠在了一起。
好像他们的生活早已交织在了一起。
如果她不是你的妹妹……
褚寒良还记得最开始见林月昭的时候,她总是躲着,四弟和二弟总是挑刺。那个时候他对这个胆小如鼠的妹妹没有什么好感,后来她慢慢变得开朗了一些。
他还记得那一次,谕风来抢人的时候,林月昭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他问她,不害怕吗。
林月昭明明害怕,她却看着他,坚定地说,有大哥在,我还怕什么呢。
她早已将他当成了她的依靠。
大哥……这不是一个称呼,更是一种责任。
褚寒良对着褚谕城说:“我要见林志严和放高利贷的人。二弟,就当帮大哥一个忙。”
无论褚全和杜玉冰离不离婚,林月昭都不该是这个无辜的□□。
褚谕城听到褚寒良认真的话语,本来玩世不恭的脸顿时间变得很难看。
他以为,他摸透了大哥和四弟对林月昭的心思,哪个男人不希望将女人占有,可是他们的答案都让他十分受挫。
“哈哈大哥,”褚谕城突然笑得张狂,“逗你呢,证人我都给做掉了,一点不剩,让他们尽快离婚吧。”
“……”
褚谕城说完,挂断了电话,坐在阴暗的房间中抽烟。
一边抽烟他一边回顾今天发生的事情。
他见到了自己的亲弟弟,褚谕风。
褚谕风也是来调查林月昭当年借高利贷的事情,甚至差点没和他打起来。
放高利贷的老贺,只不过是褚谕城的众多手下之一。
所有的时间线,褚谕城都查得到,也都对的上号。
他早就能帮林月昭洗清冤屈,可是他不。
阴差阳错,当年林志严就是在褚谕城这里借的款。而手下老贺为了能够利滚利,一次次骚扰林月昭家之后,动了让林月昭也借款还高利贷的念头。
当时林志严欠他们五万,他们却告诉林月昭他欠了八万,算上利息要还十万。然后又通过各种渗透蛊惑林月昭借高利贷,林月昭真的就傻傻地借了。
三个月之后,林月昭的母亲借给了褚全,一家人搬离了当时的住址。放高利贷的人一时间找不到林月昭,只能再次找到林志严要债,从而引发了后面的一幕幕。
褚谕城把讲给褚寒良的话,也讲给了褚谕风。
褚谕风那个傻子毫不犹豫地说他要妹妹。
幼稚。
褚谕风永远都那么幼稚,意气用事,什么时候能长大。
褚谕城走到隔壁的一个房间里,那个房间的外面站着两个高大的打手。
他们见褚谕城来了,赶紧打开门。
屋子中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啊!”还有女人的尖叫声。
是林志严的新老婆小柳在尖叫。
小柳还抱着女儿躲在角落里,两个人瑟瑟发抖。
屋子水泥地的中央,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躺在那里,已经昏迷得失去了知觉。
褚谕城让人拿了冷水泼在林志严的头上,林志严在痛苦中挣扎着醒了。
林志严看着褚谕城,这正是那天在紫海宫拦住他不让他走的男人,褚全的二儿子。
没想到啊,有钱人嘴上说给了你钱,背地里却捅你刀。
抓了林志严也就算了了,还将他的妻女也抓过来了,一起经历胆战心惊。
两个人在这昏暗的房间中隔空对峙着,林志严奄奄一息地看着他,而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志严。
“呵,”林志严的喉结滚动,勉强发声,“你怎么不杀了我。”
“杀了你?”褚谕城指了指墙角瑟缩在一起的母女,声音冷漠,“她们的死活你也不顾了吗?林志严,你真的是一个很没有责任心的男人,你都不配被称作男人。”
林志严听到褚谕城的讽刺,闭上眼睛,没说话。
“妄想一夜发财,赌博停不下来,欠债无数,还迫使杜玉冰将房子改成你的名字,让妻女活在担惊受怕中,你知不知道,你最后的那几万块钱,为什么老贺没来找你要?”
林志严不说话,闭着眼睛装死,显然他不想听别人对他的指责。他愿意怎么活,管别人什么事。
褚谕城看他这样子,被气笑了,“来人,给我抽,让他不用装死,往死里抽。”
在我面前摆架子,给你惯得。
说完,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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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的时候,褚墨之接林月昭回了褚寒良的居所。
等他们到的时候,褚寒良和褚谕风两个人居然都在家,而且坐在沙发上,沉默着。
好像心中有什么事情。
“大哥?”林月昭走过去,“你们怎么啦?”
“哼,林月昭都不先来问四哥,四哥不高兴了。”褚谕风双手环胸,酸溜溜地说。
“尊卑有序嘛,”林月昭又跑到了褚谕风的身边坐下,“四哥,你们怎么啦?”
难道是大哥和四哥吵架了?
大哥从来没和人吵过架吧。
褚谕风顺手搂住林月昭的脖子,紧紧地圈住她,好像抓住了个宝贝一样不放手,“能吵什么?最多吵谁去接你放学。”
“哎呀!好紧啦!放手!”林月昭拍了拍他的胳膊,却发现了褚谕风的胳膊上有血迹,“咦?四哥,你去和别人打架了?”
褚谕风闻言,赶快放开了林月昭,挽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是在地下赌场和别人发生了点冲突,他都忘记了自己的胳膊受伤了。
“没事,今天和别人学杀鸡去了。”
“哦。”
林月昭对于四哥的借口并没有怀疑太多,只有四哥和大哥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在这时,杜玉冰给林月昭打来了电话。
“昭昭,昭昭你在哪儿?赶快回紫海宫,你爸来了……”
我爸?
我哪个爸?
“是……褚全?”林月昭压低声音。
褚全不是和杜玉冰吵架说闹离婚,跑出去出差了吗?
“林志严……还有,老褚也回来了……”杜玉冰的声音颤抖,好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妥,俩爸都来了。
离她最近的褚谕风恰好听到了她通话的内容,他起身,找林志严一天了都没找到,没想到突然他自己就上门了,真是奇怪,“我跟你一起去吧。”
“去哪儿?”褚寒良看着两个人,不知道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褚墨之拿出手机,看到群里褚全发的消息,“父亲让我们都回紫海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