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收摊时数了数,除了便宜价卖给方脸大姐的那?三包，正?常价竟卖出了五十五包！加一起总共赚了整整二百八十七文！
昨天费老劲卖出的那?八包充其量只能算是趟趟水，今天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开门红！
冬小施成就感满满,大手一挥,半肥半瘦的猪肉称了三斤回?去。
小施家人多,分两斤，鲁阿婆一斤。虽然连车钱在内一下?子去了近六十文，耐不住乐意啊,挣钱可不就是用来花的。
甘氏不好要她的猪肉,一再推辞,冬小施搬出甜妞的苦劳,又拿甘氏给她缝钱袋的事出来说,甘氏这才收下?,只是无论如何要留她吃饭。
只有二斤猪肉,他家又好几口人,冬小施哪好再留，借口给鲁阿婆送肉开溜了。
鲁阿婆拿了肉也不给她好脸色：“给人家两斤给我一斤,你还要来分我一半！”
冬小施就道：“我还不是怕你吃不完。天热，吃不完就臭了。”
鲁阿婆哼哼两声，进灶房忙活去了。骂骂咧咧归骂骂咧咧，自冬小施摆摊起，鲁阿婆几乎没再让她做过饭。
冬小施在堂屋清点?了一下?存货,第?一批总共做了一百包，去掉昨天的九包和今天的五十八包，还剩二十三包……要做新的了。
幸而申长?更有先见之明，把艾蒿多舂了两倍，她只需再舂些烟叶配上就好。
鲁阿婆家没有烟叶,申家倒是有，但?不会平白无故给她，只能还去里正?家取，不过这次言明了不白拿，得给钱。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短，中午刚吃了人家的猪肉，哪好转脸就问人收钱的。
“自拿去用吧，家里多得是，这东西谁家不种，值甚个钱？”许是看?在申长?更的面上，里正?对冬小施比较照拂一些。
刘氏也让她随便拿：“全拿去也不碍，正?好让那?老东西少抽些！”
从里正?家出来，又提了满满一篮子烟叶，钱却没塞出去，冬小施只好将这些都记在心里的小账本上。
第?三天和第?二天不相上下?，卖出去五十四包。到了第?四天，情况比头几天还要好，卖出去六十七包。其中有不少都是回?头客，以及这些回?头客们拉来的亲朋好友——这还要归功于冬小施推出的新活动，凡介绍一个新客来，再买蚊香时可免两文钱。
因这个活动，接下?来几天又掀起一轮售卖高潮。
从第?七天开始，情况有所下?滑，不过这也是正?常趋势，再轰动的东西也难以一直保持轰动不是吗。
再往后，平均每天售出的蚊香在三十包左右徘徊，收入渐趋稳定?。
到了这一步，一切都驾轻就熟起来，也无需再为宣传操心，但?凡来街上买蚊香的，基本都是奔着胖姑娘的冬字蚊香而来。
“小施小施！我刚刚在那?边看?到阚香玉了！”去买糖葫芦的甜妞空着俩手回?来，还一脸惶急。
“看?到就看?到，你怕甚？”冬小施之前还觉着奇怪呢，不是说阚香玉在镇南卖芦荟？她都在南头摆了一个多星期的摊了，也没见过她一回?。
“对啊……做贼的又不是我，我怕甚？”甜妞自言自语完，又皱起眉，“我还是怕，我怕她再偷你方子。”
冬小施就笑：“那?也要她偷得成才行。”
蚊香可不比芦荟，芦荟简单处理一下?就能卖，不需要任何添加，更不用讲究配比，她这蚊香配料虽是最简单的一种，想随随便便破出来却也没那?么容易。
“再说她已有了赚钱的门路，哪里还会看?得上我这个。”一勺子芦荟十文钱呢，可比蚊香贵多了，“对了，最近怎么没见着她呀？”
“前阵子秀才公夜里乘凉，到了藕塘那?边突然说是……”甜妞揪头发苦想了一会儿，“哦，说是突然发了啥子诗兴，又是莲呀又是藕的念了一通，太入迷了吧，脚下?一出溜，掉河里去了。”
冬小施：“……”秀才公的世界，她果然不懂。
“所以阚香玉这些天都没来摆摊，是在家照看?她爹？”
甜妞点?头：“我怕你不高兴听?她的事，就没跟你说，加上这几日忙，也忘了。”
冬小施满不在乎的摆手：“我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
她俩在这边说着话，却不知她们谈论的人也正?与人谈论着她们。
“俩小姑娘，可能耐了……”
“都以为卖不出去，谁知才几天功夫，倒把那?几家卖火绳的都比下?去了……”
“听?说跟你还是一个村的呢？阚丫头，你认识那?俩不？”
阚香玉初卖芦荟的时候在镇南头掀起过一股不小的风浪，那?段时间摊贩们闲谈时的话题几乎都是围绕着她。哪怕几个月过去了，她卖的东西已不再新奇，也不妨碍提到她时的一片夸赞。
哪想到形势这么快就变了。
爹不慎坠进藕塘，她不过在家多照看?了几天，再回?来就听?到大家谈论的对象换了个人。
听?说对方和她差不多大，难免有点?被?抢了风头的小小不快，但?也没太放在心上，只要不影响自己的生意就行。
直到别人指给她看?：“快看?！卖蚊香的胖姑娘来了！”
阚香玉怎么也没想到，风头人物竟会是甜妞和那?个丑八怪！
她一直防着那?俩人也学她来镇上卖芦荟，毕竟自家目前做的是独门生意，多一个人掺和进来就意味着要多分一杯羹出去。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她们有动静，刚放松了警惕，她俩竟然来卖蚊香了？！还卖得很好？
阚香玉怎么也想不通，便直勾勾的盯着斜对面看?。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有甚特别，甜妞本本分分收钱，那?丑八怪熟稔的招待顾客，临走?还笑盈盈的送上一句什么欢迎光临？花了钱的客人也笑眯眯的，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
关?键她们的摊位前一直没断过人，就算不买也会停下?来说说话，明显是老客了。
反观自己这边，因为有日子没来，一上午倒也卖出了十多份，但?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多一句攀谈也没有。
阚香玉是不屑这种手段的。抛头露面当街卖货已是逼不得已，还要赔笑脸？无半点?骨气可言。若非她俩长?成那?副德行，和卖笑又有何区别！
阚香玉的不屑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来，就对上了冬小施无意间看?过来的目光。
偷窥被?撞个正?着，瞬间的心虚过后，正?想着该怎么表现出自己的藐视，哪知对方挑了挑眉，点?了下?头，转脸又去忙自己的了。
一瞬间，阚香玉有种吞了苍蝇的感觉。
罢集后回?青田村的牛车本就不多，赶不上自己村的就要坐邻村的，三个人挤上同一辆车也是没法避免的事。
冬小施扶着车框偏头看?着路两边不断倒退的风景。
甜妞显然还没修炼到家。自那?次决裂后，这是头一回?与阚香玉同处，她心里仍憋着气，浑身不自在，不免多留意对方几分，然后就发现阚香玉的目光时不时就往她们盛蚊香的篮子上飘。
“看?啥看?！”
车上还坐了六七个外村人，俱被?甜妞这一嗓子惊了个激灵。
冬小施闻声转过头来，问她怎么了。
甜妞指着阚香玉，愤然道：“她偷窥咱们的东西。”
不怪她敏感，芦荟的事她到现在都觉得愧对冬小施，也因此?愈发防备阚香玉，阚香玉稍微动一动眼珠子，她都怀疑对方要冒坏水。
被?这么多双眼睛齐刷刷盯着，阚香玉也有点?尴尬，她尽量表现的若无其事，嘴硬道：“谁偷窥了！不小心瞥到而已。车上就这么大的空地，你搁着还怕人看?？看?到的也不止我一个吧。”
“别人看?到无碍，你看?到，说不得明天就成你的了。”
“阚甜妞，你少血口喷人！”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心里清楚！”
甜妞发现，过了这么久，自己终于彻底摆脱了阚香玉的影响，对她不再有那?种几近畏惧的情绪，更不怕再惹她生气，甚至敢与她正?面硬碰。甜妞开心的想笑，然而伴随着开心而来的，是对以往的自己更深的愤怒。
“偷别人的东西赚来的钱花得可还心安理得？想绝别人财路，想不到吧，小……我们赚钱的法子多得是！我倒想看?看?，若有一日这芦荟不能卖了，你还能靠什么赚钱！”
偷字虽然刺耳，阚香玉却无法和甜妞一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刺刺的谈论芦荟。她怕甜妞这个缺心少肺的二傻子把芦荟长?在哪以及怎么做的都兜出来，因而只能夹紧嘴巴生咽下?这口气。
“听?不懂你在说甚！”说罢把头转去了另一边。
“你少装——”
甜妞还要站起身和她理论，被?冬小施按住了：“天热，别浪费口水。”
牛车在距离青田村二里地的村子停下?，剩下?的路她们只能走?回?去。
冬小施和甜妞倒不怕，她们是可着每天的售卖量带的货，回?程基本就剩个空篮子，累不着人。阚香玉用来装东西的却是陶瓮，估计也就卖掉三分之一的样子，瞧着还很重。她用一根绳子七缠八绕了一圈，把陶瓮背在了身后，还很要强的加快脚步走?到了她们前面。
要说冬小施对她毫无芥蒂，那?是不可能的。虽然那?些芦荟长?在山上人人可用，处理方法也不是她的独门秘法，但?阚香玉的鬼祟行径着实让人难以不介怀。她哪怕主动来跟自己说呢？焉知自己不会同意，可她偏选了那?种方式。
冬小施对她好感度为零，更谈不上心软，只是看?着乡间小径上瘦骨伶仃弯着身子背着个大陶瓮费力迈步的身影，仔细想想这也就是个要操持家里生计的十几岁小姑娘而已。
饱尝谋生坚辛的她不免叹气：“甜妞，芦荟的事咱们以后不提了。”
“为啥？”甜妞不解。
“既不喜欢她就尽量远离，不和她接触，以后咱们各做各的生意便是。你见她一次骂她一次，倒显得放不下?的是你。”
甜妞想想，是这个理儿。
“就怕咱们肯放过她，她不肯放过咱们。昨天还庆幸摆摊以来一直没遇到村里人，今天就撞上了阚香玉，你说她会不会……”
这个冬小施还真说不好，毕竟嘴长?在别人身上，天下?又没有不透风的墙，摆摊这事本也没打算能瞒多久。
“走?一步看?一步吧。”
事实证明甜妞的担心不无道理，没过两天，她们俩在镇上卖蚊香的事就被?申家人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