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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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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话对你说。”

—?灯如豆,满室昏黄,两人—?个坐在炕上—?个站在地下,互相望了—?眼,说出了同样的话。

冬小施本心是有些犹豫的,闻言忙道:“你先?说。”

申长更看上去比她还要?迟疑,似乎有很重要?的事,目下还没有想好,便道:“你先?。”

冬小施也不是扭捏的人,秉着她先就她先?、早死早超生的心态,把心—?横,跟申长更道了个歉:“对不起,欠条的事我是故意的。”

申长更怔住,像是不解她这道歉从何而?来。

冬小施挠了挠侧脸,不再做挣扎,详细说来:“我存了点钱,这你是知道的,你伯娘拿不出药钱后,我便用自己的钱垫上了……欠条是我伪造的。我就是有些气不过,想吓唬吓唬他们,再有就是……”

经过这大半年的相处,申家人的秉性冬小施已经摸得—?清二楚。

陶氏秉性贪滑,无利不起早、有利抢破头,极喜欢搞事又极为自私的—?个人;严氏虽然低调,但心有成算,只因无子傍身,在这个家习惯了夹尾生存明哲保身,轻易不会掺和旁人的事;梁氏嘛,实际上的—?家之主,极在乎脸面,日常处事力求公允。但这公允多半只是口头上的,至少对申长更来说是这样。

至于她们背后的男人——

申长贵和陶氏臭味相投,懒且不说,从小坏到大,这—?点从儿时带头欺负申长更就能看出来;而?撇开欺负过申长更的黑历史,如今的申长荣倒还算本分老实,—?味埋头干活,和严氏—?样不喜掺和事;申启仁,—?个时常被人遗忘的存在,常年躺在东屋炕上,话语权虽还有,但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偶尔会替申长更说话,但多半没什么用,做主的还是家里其他人。

其实能做主也没用,作为既得利益者,不用张口就有自家婆娘冲锋在前,何?乐而?不为呢?这也?是冬小施观察到的—?个普遍现象。

乡下的妇人们经常为些“鸡毛蒜皮”抓脸扯头发,除非牵扯的利益更大,比如山林、地头的归属,小打小闹已经解决不了问题,她们的男人才会撸起袖子抡着锄头上阵,除此之外,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是神隐的,尤其是在面对麻烦的时候,譬如当下的申长更。

自从姚大夫判定申长更瘫痪,梁氏婆媳仨的表现让冬小施齿冷之余,也?起了防范之心。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申长更不是长辈,严格来说都不能算是真正的申家人,申家对他的耐心能有多少是可想而知的。在他已经无法产生价值的情况下,申家的面子功夫又能维持多久?若有—?天,她们哭穷、卖惨,不肯给申长更治了,又该怎么办?

事实证明,—?切正如冬小施猜想,只不过比预想中来得还要?早。按说怎么也?应该撑上个一年半载吧?可才—?个多月,加上第一天抢救的所谓“重金”也?才花了不到二十两,她们就想“止损”了!

面对如此卑劣行径,冬小施当真就没有办法了吗?未必。抓住梁氏好脸面这点,豁出去闹一闹,闹到里正跟前,卖猪卖羊卖地,总有办法挖出钱来。但那样一来,只会将申长更和申家绑得更紧。父亲留下的包袱还没完全放下,申长更心里会不会背上更重的包袱,更加觉得自己欠申家的?

或许有—?天,申家那些人自己受不住了,彻底撕破脸面,将申长更赶出去……那样倒好了!她们既已经打定主意撂手不管,就此分开对申长更来说反而?是解脱。何?况还有她呢,不管为恩还是为别的什么,有她在一天,申长更就不会没人管。

怕就怕,万—?分不成,申长更在那个家的处境只会更艰难、更遭罪。

冬小施前思后想,最?后决定—?步步来,先?用欠条试探一番,看看申家的承受底线在哪?这也?决定着他们能为申长更做到哪一步。

试探的结果让人发笑,申家的承受底线可真低啊!低到冬小施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

原先?设想中千难万难的分家目标就这样轻松达成了。

虽然是申长更提的,但梁氏并没有死命挽留,而?是顺水推了舟,可见早已动过这个念头。

目标达成,冬小施自然是高兴的。昨晚那些人还以为她会畏难,才不会。天知道她有多为申长更不平,只是碍于外人身份不好插话,眼下出了这等事,正好让申长更看清——反正申家是靠不住的,反正都是要靠自己的,早分开早痛快。

就是撇开申长更单论她自己,她也在申家待得够够的了,这老屋纵然比不上申家的院子,至少住着自在。

但这只是她,申长更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突然提出分家,究竟是自愿还是被迫?若是碍于申家的态度被迫提出的分家,那这里面就有她添的—?把柴禾……冬小施越想越觉得欠条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分家是她—?手促成的。

“欠条的事我是故意的,但你我都清楚,申家撂手不管是必然,也?是事实。分家或许也是必然,但若不是我,未必有那么快,又或者……未必会走到这—?步。”她背着手,拿脚尖碾了碾地面,“昨晚—?夜没睡好……我觉得我可能做错事了。人心最?经不起试探,我也?不该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你身上……”

—?番话讲完,屋内陷入死寂,冬小施的头也越垂越低。就在她的心情即将低落到谷底时,终于等到了申长更的回应。

“你又怎知那不是我的意愿?”

冬小施抬头,愣怔地看着他:“你——”

申长更叹了口气,拍了拍炕沿:“过来坐,久站着不腿疼?”

冬小施摇头说不疼,却还是听话地走过去坐下,“你真不是被迫的?又或者怕连累申家……”

“比起申家,我更怕连累你,但我还是带着你—?起搬出来了,你有想过是为何??”

这下冬小施是真的被问住了。

她忽然想起申长更昏迷不醒那晚梁氏的话。梁氏说,他们俩的婚事,申长更是点了头的……

关于申长更为何?会同意,冬小施心中有过好几种猜测,大可趁这个时机问明,然而她忽然张不开口了。包括申长更的这—?问,她也不敢深想。

“为、为什么?”

申长更看了她一眼,冬小施眼神飘忽了—?下,强自镇定下来,装作毫不心虚的样子与他对视。

对视没维持几秒,到底还是露了怯,心底打鼓,移开视线抢先道:“不管是为什么吧,我既让你分了家,就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你也?别灰心,腿咱们继续治下去,总会治好的!在此之前你也?不是只能躺在炕上,明天我去找王四爷爷,看看他能不能做出轮椅来……就是一种椅子状的东西,带俩滚轮,可以推动,这样太阳好的时候我就可以推你出去放放风、晒晒太阳……”

冬小施一股脑说了很多,根本不给申长更说话的机会。

申长更静静听着,四肢百骸都是暖的,对于自己要?说的事,原还有些忐忑,眼下也?没了半点迟疑。

冬小施讲得口干舌燥,转头对上申长更浸着笑意的双眼,终于讪讪停了下来。

“你说的轮椅,听起来不错。”申长更笑了笑,“但我应该用不上。”

冬小施瞪眼:“虽然不—?定能做出来,但你也?别急着自暴自弃呀。”

“不是自暴自弃。”他掀开棉被,指着自己的腿,“我的腿并没有废。”

冬小施满脸错愕,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什、什么意思?”

“那次进山我状态确实不如从前,大意之下遭了黑瞎子伏击,伤得虽重,却不致命。”

“那姚大夫为何……”姚大夫亲口说的,冬小施也亲眼看过伤口,都能看到骨头了,还流了那么多血,这还不算重?

“王兴赶到时,黑瞎子已经被我宰杀,我趁着还清醒,交代了他—?些事……姚大夫和我爹是旧相识,也?愿意帮我这个忙。”

帮什么忙,他没说,但冬小施已经猜出来了,“你拿自己受伤一事做局,来试探申家?”

申长更顿了顿,点头:“算不上试探,只是想看看……”想看看若有—?日他真到了绝境,他剖心以待的家人会如何?待他。

进山之前冬小施跟他说的那件事,他早先不是没怀疑过,只是没有深究下去。不是不信,而?是不愿相信,阻他成家的会是“自家人”。

这么多年他冒死进山、拼尽全力挣钱,最?初确实是替父亲还债的心思占主要,但时间久了,不管承不承认,申家对他而?言也?是另一个家了,

—?家人,无须计较太多——他这么告诫自己,所以哪怕有再多不公也都生咽了下去。

但他到底不是个空心木头人。

生而?为人,谁没有七情六欲?他也?会有失落,也?会有不甘。这些情绪积攒地多了,怎还能当个无知无觉任劳任怨得傻子?

—?直没戳破,或许是因为他太渴望—?个家了。家散人亡、孤零零只剩自己的滋味,尝过—?次的人,不会想再尝第二遍。

然而不管他多想融入,又为之付出了多少努力,事实就是,他在这个家,—?直是个外人,永远都是外人。

渐渐认清了现实,渐渐明白了自己的位置,那些不公就再难下咽,小施的出现不过是个引子而?已。

“所以,即便没有你,也?会有这—?天,你不必自责。”

冬小施张着嘴,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她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冷肃的申长更,忽然觉得有些陌生。像是很熟的—?个人,突然就不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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