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静默下来,很长时间?，还是?冬小?施找借口拉开了距离。
“吃点什么？”自顾自说罢，急走几步打开菜橱,琢磨着炒几个菜好。
申长更跟过来,在她身后站定，伸手将柜门?又给阖上了，“太?晚了,随便弄点垫垫就行。”
“可……”在山里待了那么久，肯定想?吃点家常菜改改口味的。
“疙瘩汤吧。”申长更斩钉截铁道?，“想?吃你做的疙瘩汤了。”
也罢,疙瘩汤就疙瘩汤吧！自己怎么认为不重要，他既然想?吃,那自然顺他的意喽。
疙瘩汤做好，冬小?施特意往里打了好几个鸡蛋,申长更连吃了四五碗，吃完抢在前头将锅碗刷洗了。
冬小?施见他又往锅里倒水,不解。
“山里奔走了这些天，一?身臭汗。”申长更解释。
若还是?一?个人住，今晚将就着也就睡了，因为也确实有点乏累。但如今和冬小?施躺一?张炕上……
冬小?施没再说什么,径自去了东屋，帮他将换洗的衣物找出来。
春寒料峭,申长更再自恃身体好也不能在院子里洗,何况也不方便。便将浴桶移到了灶房。
等他收拾停当进?东屋,冬小?施已经睡得?有些迷糊了。眯缝着眼觑着他湿漉漉的头发，想?起什么，指了指他那头的炕柜：“那有两块干帕子,你再擦擦，这样潮着睡不好。”
申长更也没打算就这样睡，原想?进?屋看看她再去院里处理那些野物，等野物处理完头发差不多也半干了……听冬小?施这么说，依言拿起帕子擦了起来。
冬小?施放心的闭上眼。许是?心里的石头放下了的缘故，今天睡意特别足，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申长更见状，吹灭油灯去了院中。
难得?睡了个好觉，结果睡过了头，翌日早起，申长更把饭都做好了。
冬小?施直挠头：“原该我给你做顿好的……你那么辛苦。”
申长更正盛饭，闻言头都没抬，“我不辛苦，你辛苦。”厢房里的东西他都看到了，走之前小?施就跟他说过招工的事，想?来这些天也没闲着。
冬小?施也不跟他争谁辛苦的事了，太?幼稚：“中午给你做大餐！”
申长更点头：“等下我去镇上，你有什么要买的跟我说。”
冬小?施这才注意到他把野物都处理好了，昨夜定然歇得?很晚。
申长更指了指并排躺在地上的两只麂鹿：“这次就为了猎它俩，耽搁了回来的时间?，不是?有意的。”
这算是?解释？
冬小?施表现?出勉强的样子，嗯了一?声：“下不为例。”
申长更笑了下，将筷子递给她：“吃吧。”
饭还没吃完，甘氏她?就来上工了。见到申长更，俱是?一?愣，“呦，长更回来啦？”
随后进?院的麻氏打趣道?：“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啊？”
石秋看了两人一?眼，随即移开了视线，没有跟着凑趣。
冬小?施指了指高挂在东方的太?阳：“你要是?过些时候再来，我倒省了一?天的工钱。”
麻氏一?听，麻溜进?了厢房。迟到要扣工钱的，那可不行！
冬小?施问?她?要不要再吃点，都推辞了，厢房里很快忙活起来。
不一?会儿王兴过来，经过厢房时瞥见石秋，下意识住了脚。石秋坐在窗户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忙自己的去了，并没有什么表情。王兴却愣了好久，随即快步走进?堂屋，冲冬小?施连连拱手，“小?施妹子！我承你个人情，有啥想?吃的想?玩的只管说，今儿我出钱！”
冬小?施想?着大肥羊送上门?，不宰白不宰，申长更却走了过来：“用不着你买，帮我把东西送上车。”
王兴瞬间?明白过来，自己这是?抢了好兄弟的表现?机会了，嘿嘿乐了两声，撸袖子干活去了。
申长更这才转身对冬小?施道?：“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你买和我买还不都一?样？难得?宰王兴这滑头一?次……”申长更的钱都是?交给她管着的，他俩现?在算是?利益共同体，所以冬小?施才有此一?说。
但在申长更听来却是?另一?层意味。看了她一?眼，微微弯了下嘴角，“你说得?对，今天就让王兴出出血。”
王兴把东西陆续搬到院门?口的骡车上，回头，就见那俩人站在屋门?口冲着他笑。抬手摸了摸脖颈，莫名有点凉飕飕。
经过一?个冬天的封藏，眼下各酒楼食肆正是?缺野物的时候，是?以东西卖得?很快，日上中天两人就回来了。本已清空的骡车上重新?装上了大包小?包，王兴垮着个脸，一?看就知血没少放。
“我不管，今天这顿饭我是?蹭定了！”
冬小?施笑：“那这顿人情也给你记账上。”
王兴痛心疾首：“不是?我说，你?俩也太?欺负人！怪道?说不是?一?家人不仅一?家门?！”
冬小?施把东西提去灶房，没听清，申长更回了句：“过奖。”
王兴差点没被气吐血。
眼瞅着到了饭时，冬小?施原想?留甘氏她?几个吃饭的，结果一?个比一?个走得?早。
王兴的小?心机没实现?，有些失落，不过并不影响他蹭饭的热情。
就三个人，菜也无需多，除了必备的福禄鸭和姜汁肘子，冬小?施又添了熘三样和农家一?锅炖。
所谓熘三样，猪腰、猪肝、猪里脊，三样食材都是?猪内脏，做出的菜却是?鲜香味浓，又滑又嫩。下锅前该浸泡的浸泡、该腌制的腌制，处理好后，将里脊肉和腰花猪肝分别进?行滑炒，然后再用调好的味汁进?行合炒。这是?道?快菜，不一?会儿就好了。
农家一?锅炖比较麻烦，要猪肉馅和盐卤豆腐，要肥三瘦七的五花肉，还要大肠头。大肠是?最难处理的，去掉肠油，用粗盐里外搓洗干净，因为和其他食材相比较难炖烂，所以下锅焯水后还要换水煮上两盏茶功夫。
这活儿丢给申长更，冬小?施接过他刚剁好的肉馅调味拌匀，因为肉馅中加了葱姜水，怕馅料太?稀，又打了个鸡蛋进?去，再加些自制的红薯淀粉，这样做出的丸子可以久炖不散。
她这边刚弄好，申长更那边也腾出了手，冬小?施让他往锅中倒油，开始炸丸子。金黄的丸子捞出锅，锅底稍留些油，将豆腐切厚片炸至表面金黄，盛出备用。事先?抹了清酱的五花肉也丢进?去大火炸一?下，表面变成酱红色时捞出，同样切厚片备用。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把大肠、丸子、五花肉整齐地码放进?锅中，倒入开水烧开。除了盐、酱油、黄酒和冰糖，八角、花椒、桂皮以及切成段的葱姜也不能少，尤其要加少许红曲米，大火烧开再转小?火炖煮，确保食材入味，快出锅前把炸好的豆腐放进?去一?起炖，顺便又加了几个切开的煮鸡蛋进?去。
这道?菜不仅瞧着热闹，吃起来更是?没得?说，大肠筋道?、猪肉肥糯、丸子弹牙，就连平平无奇的豆腐和鸡蛋也因吸饱了浓郁的汤汁而变得?惊艳起来。再麻烦也值了。
有这几样大菜压阵，素菜就只做了醋溜白和酱烧双鲜豆腐，此外再有个春饼卷合菜。
酒和食材都是?王兴买的，他还烧了一?中午的锅，本来一?肚子抱怨，等一?道?道?菜陆续出锅，所有恩怨都抛在了脑后，甩开膀子只顾狂吃。毫不意外，又喝多了，这回不是?装的，是?真的。
申长更把人送回去，回来时冬小?施已经把堂屋和灶房里收拾妥当。
“说了留着我收拾。”
“都一?样，你也喝酒了，去炕上躺一?会儿吧。”
申长更摇了摇头，说了句不累，去到东屋，将今日卖的银钱如数交给了她。鼓囊囊的，约摸有四五十两。不用说，定是?那两头麂鹿卖了好价。
“好了，这一?下把修老屋盖新?屋、还有近几个月喝药的钱，都给赚回来了。”
她这明显是?玩笑话，却不知正中申长更心中所想?。
因伤耽搁了小?半年没能打猎，给冬小?施的那三十多两看着挺多，但他一?副药就得?二百多文，直喝到二月底确定彻底好转才停。再加上翻修房子等开支，他给的钱应该早就见底了。想?到小?施辛苦做工，还要贴补自己，申长更哪里还能坐得?住？这才会急着进?山。
其实他的心思?冬小?施未必猜不到，却也只能装作?不知。申长更虽没有本土男子常见的大男子主义，但他毕竟是?个男人，根深蒂固的观念让他认为靠女人养是?可耻的，这一?点很难改变。
别说他了，扪心自问?，若有一?日，换成自己躺在床上，既做不了工、也挣不了钱，只能靠申长更来养，她的自尊也受不了。
冬小?施并不打算说服申长更，却想?让他明白，寻常时候倒也罢了，若陷入低谷，短暂的依靠最亲近的人，并不可耻。
但……算了吧，现?在说这些还太?早。
下午照旧是?做工时间?，甘氏等人直接进?厢房，冬小?施仍旧在东屋。
昨晚她早早睡了，两人没能多聊，午后各坐在炕桌两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活儿没少做，时间?却显得?悠闲起来。
冬小?施看申长更从带回的包裹里拿出一?沓折叠整齐上面写满字的糙纸，才知道?他这次进?山把自己给他做的“认字本”也给带去了。
“你说的，知识要常巩固。”
冬小?施摸了摸鼻头。她说得?多了，但很多时候也只是?说说而已，她自己都做不到。
想?到山里条件那么艰苦，申长更打猎的同时还能勤学不辍，冬小?施自愧弗如——她当初要有这股精神头，早考清华了。
忍着脸热，摆出老师的派头，检查起巩固的成果。结果当然是?没给她揪小?辫子的机会。
瞥了眼对面腰板挺直，一?脸虚心请教的某人，冬小?施一?肚子郁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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