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施啊,听说你这需要用人,你看看大?娘我成不?”
“还有我还有我,别看我瘦巴,有的是力气,雇我保证你不吃亏……”
冬小施看着院门外?的人,无比头疼,却又不得不笑脸相迎,“王大?娘,阚六嫂,我这暂时真用不着那么些?帮手。”
被称作王大?娘的人闻言把眼一斜,“这话不实诚,广喜媳妇和王五媳妇都在你这做工,咋轮到俺们?你就往外?推了?”
像这样的对话每天?都得重复上好几回,冬小施发自内心地叹气,只得又重复了一遍:“那时刚好需要人帮忙,所以才找了甘嫂子她?们?,眼下完全应付得过来,自然也就不需要再招人了。”
“那你招都招了,多俺们?两个也不多,你说是不是?”阚六嫂厚着脸皮道。
“话不能这么说,多两个人就要多支两份工钱,难道还有不要钱给我打白工的?”
阚六嫂吃了个瘪。谁不是冲着钱来的,不给钱谁干啊!
冬小施笑了笑,“再说我这本小利薄,算哪门子生?意?勉强糊口而已。雇四个帮工已是打肿脸充胖子,其余真是……有心无力。”
王大?娘眼睛一转,想往院里走,冬小施把住门框,没有松手的打算。
不是她?不懂客气为何物,前几日找各种理由登门的人,出?于?礼貌她?都把人迎进院了,结果呢?说不完的废话,兜不完的圈子,终于?扯到正题上,这个赌咒那个发誓,诉苦的诉苦、表忠心的表忠心,更有那声泪俱下的。眼看她?不松口,那表演就更精彩了,指责的、刻薄的,挤兑的、道德绑架的,总之是花样百出?,各显神通。
别看十文钱不值什么,放在乡下,尤其对没什么机会外?出?、即便外?出?也几乎没有就业机会的乡下妇人而言,这十文钱不啻一块天?大?的肥肉,谁不想咬上一口?利益当前,懂得见好就收的太少了,每次都得好一通争论与解释才能把人送走,比送瘟神还难。
院子里吵嚷翻天?,冬小施要应付周旋,必然耽搁做工。为了保密,每次人来甘氏都把厢房门反锁上,但仍旧挡不住大?家的窥探欲。你过去?拍两下,她?过去?喊两声,厢房里的几个人备受影响,同样效率大?减。再这样下去?,甘霖下次来取货,真的就只能取个毛线了。
心知?把人放进院子又得没完没了,所以今日冬小施才把人堵住大?门口,想着速战速决。
“院儿里正忙着呢,大?家都腾不开手,您还有什么事?吗?”
进院被阻,王大?娘有些?不高兴,瞬间挂了脸子。但想到丑丫头现在是财神爷,不能轻易得罪,又挤出?一丝假笑来,“既是忙,大?娘也不多耽误你,就问你一件事?,那小寡妇……是不是也在你这做工?”
小寡妇指的自然是石秋。
“石秋确实在我这帮忙。不过,”冬小施顿了顿,“她?毕竟没嫁过人,谈不上寡不寡妇的,您这样称呼她?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望门寡也是寡!比那实打实的寡妇还晦气呢!”王大?娘以那种长舌妇特有的掺杂着妒羡与恶意的语气说道,而且特意提高了嗓门,生?怕里面的人听不清似的,“小施啊,你定是被那黑心丧气的给骗了,要不然怎能找她??没得给自己添晦气!要我说啊,你干脆把她?给辞退了,另找人吧。”
阚六嫂也跟着见缝插针:“可不就是!既然你眼下只能找四个帮手,自当怎么合算怎么来,把小寡妇给辞退了,还有甜妞,她?一个小丫头能做啥?光拿钱不干事?你多吃亏呀!把这俩人清走,位置不就空出?来了?”
冬小施似笑非笑,故作不懂,“那依二?位的意思,这两个空缺该由谁填上才好呢?”
“这让人怎么好说呢,你看……”王大?娘咳了一声,暗示的意味不要太浓。
阚六嫂也在旁一脸讨好的笑。
不要脸的事?干完了,突然又来欲拒还迎这一套,冬小施倒尽了胃口,脸上挂着的以示客气的那抹笑也淡了下去?,“我对石秋和甜妞都分外?满意,目前没有换人的打算,也没有发现能替代她?俩的人。感谢你们?的建议,我还有事?,好走不送。”
“欸!你——”
王大?娘话没说完,院门已经紧闭,可把她?给气的!
“好你个丑丫头,挣两个钱瞧把你得意的!还拿个小寡妇当宝贝,告诉你,可别不识好人心!石秋那浪蹄子就不是个安分的,之前勾搭我儿没得逞,如今她?在你院儿里进进出?出?,当心哪天?把你男人勾搭了去?,你哭都没眼泪!”
“呸!姓石的你个小娼妇,你能耐啊!勾了我儿的魂,还来堵老娘的路……”
污言秽语,好一阵才停。
冬小施揉了揉太阳穴,无语至极。即便眼前的处境早有所料,这一年下来她?也差不多适应了当地人的生?活与相处模式,可遇到泼妇骂街蛮妇打架,仍旧倍感头疼。
如今的她?当然不会再做“以理服人”的蠢事?,要服也得看服的是什么人,和王大?娘这种,再多道理也是说不通的。要么以利动人,要么靠魔法?打败魔法?,两种她?都不太乐意。
去?灶房洗了把脸,正要进堂屋,甘氏从厢房推门出?来。
“王濑他娘走了?”
“他就是王濑娘?”
之前称呼王大?娘是因为对方就那么自我介绍的,实则并不熟识。冬小施至今也没把村里人认全,不过对于?王濑却多少知?道几分。这人就是个村痞,成日里偷鸡摸狗游手好闲,正经事?一件也不干。
不过冬小施之所以记得他倒不是因为这些?,而是这王濑似乎和申长更有宿怨,这种怨气甚至迁转到她?身上,每次在村里碰上,他都剔牙抖腿吹口哨的,贬损她?的同时,字字句句都冲着申长更去?。
“嫂子,你知?道他俩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过节?”甘氏正要摇头,视线略过厢房,想起?来了,“他俩倒没啥大?的仇怨,若非说有,大?概就是石秋那事?了。”
竟然跟石秋有关?
甘氏压低声道:“这王濑不是个东西,被他寡妇娘拉扯大?,偏不正干,家里穷得叮当响,娶不起?媳妇,不知?怎地就盯上了石秋。村里人多,倒还收敛些?,有次石秋上山捡柴,回来得晚了,被他堵个正着,差点……若非长更兄弟打猎回来正好撞见,石秋怕是得毁在他手里。”
冬小施听得直皱眉,这何止不是个东西,这简直就是个禽兽呀!
“按咱们?这的规矩,同村不是不能通婚?他怎么就打上了石秋的主意?”
“一般同村即同姓,同姓不通婚是铁打的规矩,不过咱们?村除了阚姓王姓这两个世代扎根青田村的大?姓,也有零星几个小姓,譬如申家、石家、田家,这些?都是后头迁来的,枝脉还不广……”
冬小施明?白了。和外?村人比起?来,后迁过来的这些?小姓当然算作本村人,但和村里两个大?姓相比,亲疏上到底还是有点差距的,规矩上也没那么死。
“再是不同姓,毕竟也是一个村的,谁能料到他色心一起?就不管不顾了呢?”甘氏提起?就犯恶心,“在此之前长更兄弟也揍过他几回,他总偷鲁阿婆的鸡,不揍他揍谁?不过那都是小摩擦。石秋这事?闹得严重,你家长更下手有点狠了,王濑被打得不成人样,王濑他娘不愿意,直接闹到我公爹跟前,让我公爹给他儿子做主。”
冬小施:“……”可真是人至贱则无敌呐。
“她?不会倒打一耙,说是石秋勾引她?儿子的吧?”
甘氏给她?一个猜对了的眼神:“出?了这事?,姑娘家有苦只能往肚子里咽,不然长更兄弟早揪他来见我公爹了。偏那娘俩一个比一个混,还有脸闹。我公爹又不糊涂,自然不会纵着他们?,若非念着那王濑已被打得半死,他和王濑死去?的爹又有些?交情,早就把这祸害撵走了。从那以后王濑跟长更兄弟就愈发不对付,打肯定是打不过,净干些?碎嘴子婆娘干的事?,没少给长更兄弟泼脏水。长更兄弟瘫床上那段时日,可把他高兴的,走路带风,瞧着比当上新郎官还美。”
“难怪我跟那王大?娘说话总觉得不舒服。自己就是寡妇,却一口一个小寡妇骂别人,自己儿子不是玩意儿,竟然到如今还把屎盆子往人姑娘家身上扣,还说石秋勾引他儿子?也不看看她?儿子那样儿。”冬小施摇头,“好在是把人打发走了。嫂子,我估摸王濑娘说的那番话你们?在厢房也都听到了,石秋那里……你跟她?说,别往心里去?。”
“我省得,你放心吧。”
厢房里,石秋埋着头,手上的动作停了好一会儿才继续。
傍晚到家,发现娘愁容满面,药也不肯喝,石秋追问石冬,石冬带着哭腔道:“王濑那老娘下半晌又站在咱们?家门口骂、骂……骂得可难听了!”
王濑家穷,本就不好娶媳妇,当年那一出?闹得彻底臭了名声,就更是娶不上了。王濑娘不觉得是自家的问题,一口咬定是石秋勾了王濑的魂,三不五时就要过来骂一场。
下半晌,应该是被冬小施拒绝后,气不顺,刚好经过她?家,特意找茬兼发泄。石秋脸色发白,攥紧的拳松开,摸了摸弟弟的头,“没事?了。”
石冬担心地问:“那她?说胖……冬老板早晚把你辞退,是真的吗?”
石秋没说话,似想起?了某些?事?,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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