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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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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了几棍,不过不碍事。阚虎提前打过招呼,动手的是自己人,打得是空心?棍,瞧着吓人,不伤筋骨,休息几天就好了。那个蒋县丞忒难缠,若非阚虎在知县跟前还有些脸面,帮着求了情,这?次怕是不能?善了。”

王兴交代了一番便?回家了。

冬小施把申长更拽到?东屋,二?话不说让他脱衣服。

申长更犹豫了一下,怕吓着她,不肯。

冬小施才不管,把他推坐在椅子上,直接上手扒了他上衣。绕到?后面一看,宽阔结实?的背上一片青紫交错的棍痕,已经肿得老高,有些地方还渗着血丝。

冬小施咬牙,气得跺脚:“这?还叫打得不狠?”

申长更如实?道:“确实?不狠。若真狠着劲打,骨头都能?敲碎,次一等的皮肉伤也得个把月恢复,你瞧我,行?动如常,便?知没有撒谎。”

冬小施听闻过衙门里连挨打都有门道,不过打在别人身上,她全当?故事听了。可现挨打的是申长更,她见不得申长更身上有伤,也怕他有痛不说咬牙硬扛。

“为何不去县城或镇上医馆看看?”

从王兴那得知王五回来报信了,怕她慌乱,这?才急着往家赶的。申长更抿了抿唇,道:“这?伤我有数,在家处理一下就行?了。”

“那,我给你上药。”瓮声说完,去炕头拿了自制的简易药箱过来。上药、包扎,沉默着完成后才让他把衣裳穿起。

申长更系好系带,转过身,对上她仓促撇开?的脸,却没忽略她通红的眼圈。叹了口?气,将人拉到?自己跟前,伸手替她轻擦了一下面颊。

冬小施不止是心?疼,她还气,气那些贪官蠹吏,也气自己,“我还是去晚了。”

要是早一些、快一些,申长更也就不用?遭这?茬罪了。

“那些人就好比闻不得腥气的野狗,你若真拿了银子去赎我,他们?只会愈发咬着我不松口?,直到?把咱们?家扒干净为止。”

“钱不给他们?,给执刑的人,好歹再?打轻些……”

“姓蒋的就在旁边盯着,不挂点彩糊弄不过去的。别担心?,我真没事,不信你看。”申长更说着话就抡起了胳膊。

“你干什么呀!”冬小施急了,赶忙摁住他,“不许乱动,好好趴着休息。”

“那你也别再?多想?了。”

冬小施还能?说什么?伸手把他往炕上推,“院里吵,你就先在我这?屋睡会儿。”

申长更依言趴下,冬小施生怕压着伤口?,找了东西支撑在两旁,才把棉被搭上。

“明日总不用?再?去衙门了吧?”

申长更嘴唇发白,精力明显有些不济,不过为了缓解她的担心?,故作轻松地玩笑了一下:“就算我想?去,他们?也不肯再?让我去了。”

本是要辞职的,结果变成了辞退,不过殊途同归,目的达到?就好。冬小施也算卸掉了心?口?一块石头,心?情这?才松快些。

申长更正要阖眼,又想?起一事,“你前日拿给我的那几两碎银,我没怎么用?着,今日让王兴偷塞给那老伯了。他那点粮食本身就不够,又被踢斛踢掉了一半,回去补的话,且不说补不补得上,就说路远迢迢的,祖孙俩一老一小……索性替他们?交了,也免得再?跑一趟。”

冬小施点了点头,“那钱也有你的份,你有权做决定。”如果换她在现场,估计也会选择帮一把。

申长更沉默下来,冬小施以为他睡着了,蹑步正要出去,突然听见他闷在枕头里的感叹,“帮得了一个,帮不了千万个。”

冬小施听得怅然。

是啊,帮了这?一个老伯,还有那么多个老伯,他们?就是把家底都拿出去,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能?真正救万民于水火的,从来只有好的领导者和好的政策,可……

想?到?将来的国君是个傻子,冬小施的心?愈发沉重起来。

-

王兴果然没说假话,在家休息了几日,那伤果然就消得差不多了。

如今申长更再?不用?去县衙受罪,这?让王兴羡慕不已,也想?跟着撂挑子,“回来打猎可比跟那些崽种待着有意思多了!”

申长更却不同意,让他再?坚持一阵子,至少坚持到?年底。却不肯说原因。

王兴知道他不会坑自己,只能?继续半死不活地去县衙应付。

进入十月,一天比一天冷。

这?日,申长更打猎归来,刚进巷子,迎面撞见了阚虎。

阚虎就是特意来找他的,还以为跑了个空,没想?到?赶了个巧。

观他又操起了老本行?,阚虎感慨:“当?初把你荐到?县衙,除了想?找些自己人来帮衬我,也有拉兄弟们?一把的意思,谁承想?你这?个死心?眼吧,死活不肯走偏门。当?衙役为了啥呀,你以为真图每月那点薪钱呐?下几顿馆子就没了。”

衙役胥吏,收入多来自不能?摆在明面上的规费和贿赂。但凡上头派差,他们?就能?从中收取车轿费、驴马费、茶饭费、鞋袜费等等,一次可得几十两至上百两。有那吃得开?也豁得出去的,借着公务再?来个讹诈勒索,一年就能?搞到?数千两的进项,不过这?种往往得要大案命案才行?。

大案命案不常有,但灰色财源不能?断,一旦断了,衙役活得也跟乞丐没差。不想?受苦受累还受穷,那就要想?办法。

最常用?的一招就是向商户和妓户索取保护费,除了这?个,一年之中最盼着的莫过于征收赋税的时节。征税凭据拿在手,就好比执了令箭,可以理直气壮的伸手要钱。官帽子一压,不怕那些人不给。

“也罢,不跟你说这?些了。你若实?在不喜,强留你下来也无用?,捞不着油水,反不如回来打猎。”阚虎看了眼四周,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我今天来另有要事跟你说。”

申长更看了他一眼,两人走到?河边僻静处,阚虎方才开?口?。

“鲁王是马上王爷,年轻时镇守边境多年,能?征惯战,是使敌寇闻风便?丧胆的人物,要不然朝廷也不会如此忌惮。如今他虽然上了年岁,带起兵来却不孬,手底下的将才个个骁勇,兵卒更是悍不畏死……前不久两边交了手,结果就不用?说了吧?”

申长更嗯了声,不觉意外:“承平之兵,怎么比得上沙场上历练出来的血勇之士。”

“可不是!一群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听说主将还是太子妃的兄长,结果战场上就数他跑得最快!笑话都传到?咱们?这?了。”

“朝廷就没有谕令诸边将征讨鲁王?”

“谁知道呢?皇帝之前鸩杀鲁王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本就不占理,鲁王又打着清奸除佞的旗号起的兵……我估摸着那些大将军啥的也都观望呢吧,毕竟有得选的话,谁愿意为个傻、咳!卖命啊。”

阚虎犯了大不敬,有些心?虚,赶忙说起正事:“主将跑了,底下人乱了套,死伤无数,余下的大部分都降了鲁王,再?从京城那边调兵也需要时日,远水解不了近渴……”

“这?些你如何得知?”

“前几日随知县去了趟府城,给知府大人送孝敬,不小心?旁听了几耳朵。这?事我只跟你说,切不可外传。”阚虎凑近他,压低声道,“知府大人立功心?切,好像有先一步征兵的打算。”

申长更拧眉:“消息是否确切?”

“毕竟还没下发公文,也不一定,但我瞧着八九不离十。若真要征兵,每家每户都要出人,你如今已不在衙门当?差,未必逃得脱。”

除官户和缙绅,所有百姓都要服役纳税,义务中也包括响应征兵号令。衙役可以豁免,即便?明面上不能?豁免,借着那身公服多数也能?避掉。

好死不死,申长更才离开?衙门没多久!这?也正是他今日来的目的。

“我在知县跟前还算得脸,原打算再?找个由头让你回去,好歹避过征兵再?说。但那姓蒋的老匹夫是跟着知县一起到?任的,交情匪浅,你得罪了他那远房亲戚,他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口?……”阚虎叹气,“也不一定成真,我今天就是来跟你通通气,若是真要征兵,你提早做些准备也是好的。”

申长更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多谢你跑这?一趟。”

“一块儿长大的兄弟,谢个啥!”

阚虎难得回来一趟,要陪爹娘吃饭,话带到?也便?走了。

申长更负手在河边站了会儿,听见脚步声,一回身,看见了申长昀。

上月发生的事申长昀已经都知道了。再?如何震惊和羞怒,也得先把县学那五十两银子交齐。

梁氏打算卖一半的地,大哥二?哥两家为此纷争不休,申长昀看在眼里,索性自己解决了。是数月前跟他同逛庙会的那个富家公子伸的援手。

富家公子不学无术,靠着家里的关系竟也入了县学,两人虽则有几分交情,但这?援手并?非无偿,拿了这?钱,日后少不得要弯腰屈膝供他驱使。

今日还家本为取冬衣,不料在村口?听到?有人议论冬小施。听说二?人有可能?年底成婚,申长昀按耐不住才走了这?一遭,不然的话……父亲做的事本与他无关,但他脸上到?底无光,尤其?村里人态度上的转变,让初得知真相的愧对很快变质成心?底隐隐的排斥。说是自私也好,逃避也好,他一辈子都不想?再?踏足老屋。

申长昀走上前来,连寒暄都没有,单刀直入:“我听说你被衙门那边辞退了,还受了刑。”

虽然清楚这?话里并?没有任何关心?的成分,申长更还是回答了他,“不错。”

申长昀打量了面前人几眼。由于才从山中回来,此刻的申长更胡子拉碴、头发蓬乱,浑身更是遍布血渍脏污,瞧着和那些浮逃客也无异。

他的信心?不由又多了几分——那样精致鲜焕的美?人,委实?不该配这?样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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