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冬小施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怎么不?回答我?,你打算什么时候请媒婆上门啊?”
申长?昀回过神,就对上眼?前无限放大的一张脸,既红又肿,已?露溃烂迹象。
“不?急、不?急……”他惊魂甫定,不?动?声色的后撤,再后撤,直撤到一个自觉安全的距离,目光盯着远处的树冠,就是不?肯看冬小施。
“我?方才又想了一下,我?觉得你说得不?是没有道理,若果我?一直考不?上乡试,岂不?是误你后半生?所以我?做了个艰难的决定,婚娶之事暂且按下,待我?中举之日,再请媒人上门不?迟,如果你能等的话?……当?然,即使你等不?了,我?也不?会怪你。”
“那最早岂不?是也要好几年?”冬小施大失所望,“其实咱们可以先……”
“不?可以!”申长?昀一脸凛然地打断她,“女儿家青春易逝,我?岂能那么自私?且城隍庙会上我?已?在城隍爷座前发了愿,不?入仕途绝不?成家!”
好嘛,城隍爷都?搬出来了。
“既如此,你先前又为何?要说那样的话?。”
“那句话?仍然作数,只不?过不?是现在兑现,你能等便等……”
申长?昀既想维持体面,又怕太体面了反而让她不?可自拔,不?敢再啰嗦下去,一心只想快刀斩乱麻。
“对了,我?来之前夫子派人传话?来着,想来是有要事找我?,先走了,你也赶紧回吧。”
他脚步飞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拐角,生怕慢一步就要被冬小施缠上似的。
冬小施手?拿帏帽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消失了个干净,只剩唇边一抹讽笑。
申长?昀还以为凭一个秀才的名号自己就会迫不?及待送上门,只可惜,她从来就不?爱看才子佳人的话?本。
与申长?昀初照面时她还是个行走的肉球,她记得很清楚,申长?昀虽没有流露出特别明显的嫌恶情绪,但瞟了第一眼?之后就再没看她第二眼?,又或者说压根就没正眼?看她。
其实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那样也是人之常情。冬小施理解这种常情,但也仅限于理解。当?这样一个具备人之常情的人突然说要娶她?她就不?得不?怀疑其动?机了。
要么为财,要么为色,要么想财色兼得。
那简单!散了财,毁了色,且看他选择。
结果在意料之中,跑得比兔子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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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长?更负手?站在院中,眼?看着太阳一点点西沉,他的脸也随着天色一点点转暗。
小施去县学找长?昀了,听甜妞说,还特地换了身新衣裳,临行前还擦了脂粉……
她终于想通了?如此也好。
只是……又看了一眼?院门,忍不?住皱眉。
到现在还未回,莫非聊得很投契?
似乎要下雨了,天闷的人喘不?过气,申长?更在院中焦躁地徘徊。
便是再多话?要说,也不?该这么晚不?归家。姑娘家,事还未定,这般主动?容易吃亏。
又或是回来的路上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种可能,申长?更再不?犹豫,打算出去寻人。
刚冒出这种想法,就听到熟悉的声音隔着院墙传来,在跟人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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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黑漆漆的,冬小施推开堂屋门,隐约看到靠墙的椅子上端坐了个人影。
她本想直接进东屋的,经过人影身边,脚步顿了顿,终于没再像之前那样视而不?见。
“你不?是要去打猎?”
申长?更避开这个问题,站起身,眉心直接拧成了疙瘩。
“你喝酒了。”还未走近就闻到了扑鼻的酒气,何?用再问。
“要你管?”冬小施懒懒地哼了一声,就要进屋,被申长?更扯住了手?臂。
“申长?昀他竟带你去喝酒?”
即便看不?见他瞬间黑下来的脸,也听到了他语气中的不?赞成,还有浓浓的不?悦。
冬小施扒拉掉他的手?掌:“别碰我?,男女授受不?亲。”
申长?更隐忍了整天的火气蹭地窜了上来,“男女授受不?亲,你还单独跑去找他,还跟他喝酒?”
冬小施呵了一声:“你不?巴不?得把我?嫁出去吗?我?去争取自己的幸福,你应该开心呀。”
申长?更被她噎得一时无话?,缓了缓才道:“你若有了这方面的想法,我?自然,开心,但不?该由你自己出面,应由男方那边请媒人上……”
“我?不?在乎什么媒妁之言!”冬小施打断他,“连父母之命都?没有,还要什么媒妁之言?千金难买我?喜欢,我?乐意就行!”
申长?更倏地攥紧了拳。她乐意?她果然看中了申长?昀?
再三?提醒自己冷静,忍着气问:“你们俩今天谈得如何??”
冬小施突然不?说话?了。
“真决定就是他了?”申长?更又问。
他愿意放手?让小施另觅良人,但那个人若是申长?昀的话?,他其实并不?太赞成。
没有别的原因?,他太了解这个堂弟了,才华是有的,品行上也没有大的瑕疵。但有一点,他自小被梁氏捧在掌心长?大,读书后更是成为全家中心,没吃过什么苦,且习惯了周围的人都?以他为先。小施若跟他在一起,日后怕是会受委屈。
所以,出于私心也好,亦或出于别的考虑,他并没跟冬小施提起申长?昀求娶的事。还在犹豫中,没想到毫不?知?情的她仍去找了申长?昀……
此刻的申长?更,心底充斥着各种不?良情绪,偏偏冬小施一径闭口?不?言,任凭他在那胡乱猜测,越思越乱。
“你打算一直这样,再不?跟我?说话?了?”
这句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锥心,可小施仍旧保持着沉默。
申长?更慢慢意识到不?对,静下心来,果然听到了啜泣声。
他一急,什么都?忘了,抓住她的肩:“怎,怎么哭了?”
难道是他方才太过严厉,还是……
“申长?昀欺负你了?”唯恐最坏的可能成真,更怕她受到伤害,“你有没有伤着哪里?”
冬小施还是不?肯开口?,只啜泣声更大。
左右问不?出来,心口?似有一团火烧,满满的煞气即将破体而出,申长?更咬牙,“我?现在就去找他!”
话?落就要朝外走,被冬小施反手?拽住:“你别去,他没欺负我??”抽噎着,浓浓的哭腔。
申长?更停下脚步,“他既没欺负你,你为何?这样,还喝了酒?”
“他嫌我?丑,看不?上我?,丢死人了,还不?许我?借酒浇愁啊?”
“他月初还找上门要娶你,怎会嫌弃你?”再说,小施要是丑的话?,天下还有美的人?
冬小施呜呜声更大了,捂着自己的脸直跺脚。
申长?更意识到什么,拽着她进了东屋,油灯点亮,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惊吓谈不?上,毕竟他初见冬小施时,情况比这个惨烈多了。不?过红疹、风团和水泡倒和那时如出一辙,只是还没到溃烂的程度。
“怎会这样?”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不?对,昨天两人也就上午说了句话?,下午和晚上都?没见着,晚饭她是在鲁阿婆家吃的。
“我?带你去看大夫。”申长?更从钱匣子里拿了几块碎银,又找了件厚衣裳给她披上,“你先在家等着,我?去王兴那把车赶来。”
冬小施哪能真由他去啊,再说都?这么晚了。抓着他连连摇头:“我?看过大夫了。”
“大夫怎么说?”申长?更忧心深重。
冬小施把跟申长?昀的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说完扑到炕上捂脸大哭:“我?完了,我?这样,谁还愿意娶我?呀!”
申长?更皱眉,弯腰去拉她的手?,想给她擦眼?泪。冬小施把头撇到另一边,就是不?让,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呢。
“姚大夫真这样说?”申长?愁云覆面,“要不?咱们再去看看别的大夫?天下那么大,总能找到办法。”
“那要是找不?到呢?”冬小施放下手?,蓦地坐起身,睁着湿润润的眼?睛问他,“要是我?一直这样呢?费再多力气变美,终归还是会回到原点。”
“真那样的话?,也没什么。”申长?更知?道冬小施有多爱美,也不?想她反反复复受这样的罪,但若真的无法更改,那也只有接受,“你仍是你,是我?认识的小施。”
冬小施颓丧垂头:“漂亮的小施,和又丑又肥的小施,能一样吗?”
“不?一样。”申长?更如实道,“但在我?看来,你是你便好。”
冬小施再次泫然欲泣,“你看有什么用,你又不?肯娶我?!世人都?重貌,申长?昀下午看了我?一眼?就吓跑了。”
“那是他有眼?无珠!”申长?更方才还觉得自己腹诽堂弟有些小人之心,没想到自己竟还高看了他,但凡他能委婉一些,也不?至于把小施伤成这样。
细一思量,又有些不?是滋味,“你就那么在意他的看法?”以往不?是没被人说过,唯独这次哭成这样回来。
冬小施本想装一把少女怀春,想起申长?昀又觉恶心。装不?下去,也不?想太过火,就道:“想到其他人也会跟他一样被吓走,我?能不?哭吗?”
申长?更心里一松,不?是因?为具体的某个人掉眼?泪便好,“不?会的。”
“怎么不?会?”冬小施指了指自己惨不?忍睹的脸颊,“就这样,你能亲得下嘴?”
申长?更一滞。小施总是会脱口?而出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词,但像今天这种,清楚明白其意思,却宁可听不?懂的,尚属头次。
他有些尴尬,手?脚无措的同时,目光也闪烁起来:“会、会有的……”
“哪里哪里,在哪里?”冬小施眼?眶泛红,瘪着嘴哀怨指控,“根本没人会要我?,你也不?要我?,我?要孤独终老了。”
“我?要你!”话?冲口?而出,才说完就有些后悔。但见小施这副模样,也不?想再顾虑那么多了,“就算他们都?瞎、都?不?要你,还有我?……”
虽然他也未必能陪小施到老,但此时此刻,还是想让她知?道自己的珍贵。
小施强压下翘起的嘴角,继续不?依不?饶:“你都?不?肯亲我?,还说会要我?,你分明就是敷衍我?。”
申长?更头疼万分,垂眸看着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的冬小施,想劝,然而小施捂着耳朵根本不?肯听,她要的是实际行动?。
干站了一会儿,在悲伤的嚎啕声中,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做了决定——俯身,弯腰,嘴唇轻擦过凹凸不?平的面颊,而后飞快直起身。
冬小施停住眼?泪,摸了摸脸颊,侧过脸若有所思地觑他:“你刚才亲我?了?”
申长?更视线凝在墙上一点,浑身僵硬,语声更僵,“我?,我?是想证明给你看,真正在乎你的人,会因?为你身上的伤病而难受,但不?会因?此而少疼爱你半分……你将来,总能找到那个看得到你好的人。”
冬小施点了点头,很轻的喃喃:“我?知?道。”
申长?更没听清:“什么?”
冬小施仰起头,冲他勾了勾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申长?更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想知?道她说了什么,便照做了。
刚俯下身,还未及侧头,冬小施就欠起身,圈住他的脖颈往下一拉,而后整个人贴了上去。
相贴的不?仅是彼此的身体,还有……
感?受着唇上柔软的触感?,申长?更缓缓瞪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