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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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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夫人,是我殊无纳妾之意。”

语气堪称客气,虞芝兰却如坠冰窟,打了个寒战。

“你……”见到心中之人却被指责,她又是激动、又是害怕,一时舌头打结,却落下泪来。泪水滚掉脸上残妆,白一片黄一片,像个滑稽的丑角。

她尚且不知自己是何模样,攒出一个娇俏表情,对薛晏清柔柔一笑:“虞芝兰,见过二殿下。”

连薛晏清身后一贯喜怒不形的兀君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更遑论其他人。

薛晏清却对她这副作态恍若不见。不如说他根本没把虞芝兰放入眼中:“此女无诰命命妇服饰,擅闯宫禁,应当彻查。兀君。”

一时,场中之人连同虞莞都愣住了。

兀君最快反应过来,他把虞芝兰双手从背后扣住,按成个押捕逃犯的姿势,往远处拖去。

“二殿下,我,长姐,长姐……”虞芝兰慌了。她确实没有诰命,是柳家人瞒天过海才能混入宫中。

这事捅出来,她是无论如何洗不脱的。眼下只有请长姐出面求情,才能免于被查。

“皇子妃,请您开开恩吧!”赵英容比女儿更能屈能伸,拽着虞莞的裙子不肯松手,一副要跪下来恳求她的模样。

虞莞低垂着眉眼,并不答话。

薛晏清瞧了一眼虞莞低下头后露出的一小片雪白后颈,又移开眼,看着拉着虞莞裙角不松的的赵英容:“这位夫人。”

赵英容抬眼看过去,薛晏清冷如寒铁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皇子妃同妃位品级,你若是想跪,我与夫人皆是当得。”

一句话,赵英容想以辈分压人的想法彻底落空。

是啊……她缓缓松了手,虞莞现在已经是尊贵的皇子妃了……

她闭上眼,不敢想象接下来会面对的狂风骤雨。

虞莞拢起自己的裙子,看着被拖走的虞芝兰,生出一丝淡淡疲倦。

“回宫吧。”

回到宫中,薛晏清便命令彻查此事。

虞莞亦没什么意见,这件事会闹成眼下局面,必定有内鬼从中作梗。

“此事是我疏忽。”薛晏清说。

是他回绝了帖子,内鬼亦是出自长信宫。无论如何,薛晏清自觉理应担起责任。

“你曾说,长信宫我亦是主人。”虞莞蹙眉。她本想劝薛晏清不必如此自责,却在听闻他下一句话时阖上嘴。

“作为赔礼,我同你一道出宫一日,如何?”

“此话当真?”

——

虞莞翌日早早前往宫门处。

晨光熹微之时,已有一架粗缎织成顶盖的青棚马车候着在门口。

马车在满城衣冠的京中极不起眼,唯一违和的是拴在前面的枣红马驹颇为神气,一看便是精心养护过的。

兀君正抚着小马那油光水滑的皮毛,见虞莞来,赶忙行了一礼:“殿下已在马车中等您。”

虞莞今天特意穿戴了闺中衣饰,比起皇子妃制式裙钗素净不少。可是看到薛晏清时,她才发现自己身上这身,似乎也略华贵了些。

他一身多次浆洗的青衫,袍色微微泛白,长发用黄梨木冠梳拢成书生样式。若是再捧着章卷书册,就像个进京赶考的清贫举子。

这前呼后拥般的凛然尊贵之气,若真是举子,也当是其中最春风得意的探花郎。

白龙鱼服,难掩天家气派。

虞莞突然忆起狐仙的话本子,薛晏清真像从那书中走出来的一般。

这样想着,她便忍不住发笑,脸上攒起两个浅浅梨涡。

薛晏清掀起素帘,便看见虞莞瞧着青袍,杏眼中盈满了淡淡笑意,波光婉转。

他顿了片刻,移开目光朝窗外看去。

兀君待两位主人坐好了,就撂起马鞭驱车驶向宫外。守宫门之人未问车中之人,只看了眼兀君的脸便予了她放行。

虞莞看在眼中,想来薛晏清在宫中势力,比她所想还要再深些。倒是不知,筹谋至深的薛晏清上辈子与他兄长斗法,结果如何了。

想到此处,她先一怔,随即暗叹:不过十数日,她想起薛元清时,已不是上辈子的前夫,而是现在夫君的兄长了。

马车声碌碌传来,一路上从悄寂变为喧闹。待行过六条街时,喧闹声达到顶点。

虞莞掀开布帘,向窗外探去——

辰时一刻的长平街上,百姓早已醒来,这时纷纷从院子中出门,到附近的早点铺子处排队等着过早。

不时便要上工,有排队之人着急不满,大声喝道:“老板,快些!工头马上喊号子了!”

“诶——”那老板远远和上一句,又叫卖道:“汤圆馄饨小笼包诶——”

这家点的早点滋味极好,虞莞上辈子住在长平街就时常光顾。后来为了看病囊中羞涩,这些最普通不过的早点也成了可望不可及的美味。

老板一声高喝,立刻勾起了她两辈子肚子里的馋虫。

只是马车依旧向前驶去,略无停留旨意。虞莞想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兀君,停车。”身边沉着男声传来。

马车很快停下,娃娃脸的内侍探进半个脑袋:“主人家有何吩咐?”

“我与……夫人皆未过早,你便去买些来。”“夫人”二字,他当着虞莞与兀君的面,叫得极为滞涩。

虞莞并未察觉,只用感激目光拂过薛晏清面容。

早膳很快来了。兀君两只手塞得满满当当,升腾的热气几近淹没了他。

虞莞随意揭开一个纸包,烧卖的糯米咸香扑面而来。她咬下一口,与上辈子味道别无二致,心中很是满足。

宫外饮食食材火候皆不如宫中精致,但是胜在料多味足。三个铜板的烧麦有虞莞半张脸大,其中有甜腊肠、香菇、火腿和春笋切成的细丁裹在卤香汤浸过的糯米中,一口下去,味道很是丰富。

兀君拿起自己怀中那个纸包,吃得极为香甜。

虞莞吃了半个,有心想看薛晏清吃相。微微抬头时,却见薛晏清手中的纸包完好,一双眼只瞧着自己不语。

两人视线如同丝线般交缠在一处。

虞莞按捺住心中怪异之感,别开目光问道:“殿下可是不愿吃这烧麦么?”

吃龙肝凤髓长大之人,吃不惯这市井美食,也是常有之事。

薛晏清哑然失笑。

他曾经白龙鱼服出宫办差,一路山水兼程,衣食不妥之事时常发生。就连雨水泡馍他亦吃过,不过是个烧麦,入口何难。

无非是担心虞莞一时好奇心起,叫了民间的早膳,却吃不惯罢。

怎料这人不仅吃得香甜,还倒打一耙。

心中千言万语,汇到面上不过淡淡一句:“无事,不曾吃不惯。”

虞莞见他脸上并无不豫之色才放下心来,心中奇异之感难以抑制:原来薛晏清当真会吃市井美食。

自嫁给二皇子,如斯慨叹生发过多少次,虞莞自己也难以历数。

兀君三两口吃完后继续赶路,飞快掠过长平街尾。虞莞瞧着窗外熟悉之景渐次消失,忍不住问道:“这是要去哪?”

薛晏清欲张口,却被车外的兀君抢白:“回夫人,我们先去安和街,再一条条往回逛。”

安和街是京中最大的商铺集聚之处。酒肆饭厅、布庄衣铺、书斋笔阁应有尽有。

虞莞心下一阵激动:白芍的胭脂铺子便开在那处!

两人很快在安和街口下了车。

此时不过清早,安和街面上来来往往的皆是牙人、中人,又或者是拉客的小二。见街上一男一女并肩走来,几人纷纷投去目光,片刻后又移开。

这男子虽有副好皮囊,不过是穷书生一个。女子嘛,穿得更富贵些,多半是商贾之家的女子。

还有人想得更多了些:这男子,该不会是入赘了女家罢?

饶是几人见多识广,也不会猜到两人身份竟尊贵如斯。

安和街的大多数铺子半掩着门,小二打着呵欠,见有人来也并不招呼。

虞莞无意闲逛,脚步加快了几分,直奔街心的眉烟阁而去。

不知白芍是否会在那铺子中,若是她尚未放良……

她心中盛满各种念头,脚下步履不停,丝毫顾不上薛晏清会否察觉什么异样。

薛晏清只见她眼中闪过一丝焦急,并不多问,只用眼神示意兀君跟上。

虞莞到达眉烟阁的大门处时,几人停步。

虞莞心中忐忑,一时不敢迈出步子,却未见身后的两人神色中颇有微妙之意。

薛晏清暗想,莫非宫中短了虞莞的水粉用度?回去后当令兀君彻查一番。

而兀君心中讶异更是难以言说,怎么皇子妃随意走到一个店铺们库,就刚好是他家殿下的产业呢?

莫非,这就是夫妻间的心有灵犀?

虞莞犹豫再三,还是踏了进去,却有一女子正要从门中出来,两人几乎要撞在一处——

眼见就要撞上,虞莞正欲躲闪开,却在对上那女子姣美面容之时愣怔。

是白芍。

白芍一时歪了重心,伏在门框上片刻才找回平衡。她自觉在主子面前失了仪态,正要福身赔罪时,却听见身后一女子声音传来:“姑娘?”

她这才注意到身边这个与她快要撞上之人。

此女与殿下同行而来……几乎是霎那间,白芍突然明了了虞莞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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