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与殿下同行而来……几乎是霎那间,白芍突然明了了虞莞的身份。
一句“请皇子妃殿下安”抵在舌尖,她却瞥到站在殿下背后的兀君对她暗暗摇头。
……原来皇子妃并不知道,眉烟阁是殿下的手笔。而看殿下的衣着,两人想必微服而来,她贸然揭穿身份,更是不妥。
白芍立刻扬起笑容:“这位夫人,不知到眉烟阁来买点什么?”
看到白芍这辈子对自己陌生的模样,虞莞心中难言喜悲,百味杂陈。好在终于见到故人,了却一桩心事。
虞莞道:“我想买些净面粉,不知这位姑娘可有推荐?”
“自然是有的……”眉烟阁待人接物极为妥帖,白芍引了虞莞去柜前挑选时,另有两个模样激灵的女子把薛晏清主仆引到一处休息处,奉上茶水。
薛晏清抿了一口茶,目光随着虞莞而动。
“净面粉、眉黛、面脂,你可都记住了?”良久,他对身后的内侍说道。
兀君正在发呆,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怔然片刻,很快明白了殿下话中含义。
他忙不迭道:“记住了。”
晌午时分,迎着街边人的讶异目光,虞莞与薛晏清二人先后上了停在街边的青蓬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安和街,徒留街上的人兀自惊叹不已。
一个穷举子,一个商贾女,进了以贵闻名的眉烟阁也能面不改色,买起东西来更是毫不手软,没看到那小厮都快拿不下了么?
真是不知,京城何时来了个这么对陌生的有钱主儿?
如此脱俗的两张脸却没人认得,不应该啊。
一位中年妇人刚出眉烟阁大门,见街上诸人目光都集中在一点,忍不住随之望去。
蓦地,她眼神一凝,停在马车前的薛晏清身上。
“那不是……”她正欲确认一番时,两人早已上了车,朝街尾行去。
“夫人,有何不妥?”身边丫头低声问道。
那妇人没搭理丫鬟,反复回忆着记忆中皇次子的片影,越发觉得眼熟。旋即,她不可思议地喃喃道:“舒圆昨日不是说,薛晏清发落了虞芝兰,给了虞莞好大一个没脸么?怎会……”
怎会第二日就微服同游,姿态亲密如一对平凡夫妻?
柳何氏的心陡然慌乱起来。
虞芝兰这么一闹,按家中原先设想,若是薛晏清不欲纳虞芝兰为妾,他定会厌恶虞家家风冶荡,连带着恶了。若是薛晏清是个好齐人之福的……
那这般好色的皇子,也无须柳家放在眼中特意对付了。
柳何氏心思转得极快,丫头只瞧夫人的上下唇飞快碰了几下,就转头对她命令道:“去结账,自己回府。把车夫叫来,跟上前面那辆马车!”
她倒要看看,那马车中远去之人究竟是谁。
倘使真是宫中那对贵人,他二人婚后情浓,柳家却把那对蠢人母女弄进宫,岂不是不仅没离间成功,还白白招致了这对人?
柳何氏越想越是后怕。
“这下又是要去哪里?”虞莞问道,她倚着车身,车内处处以兽皮铺成软垫,靠上去极为松软妥帖。小桌上不知何时布置好了茶水与干果,等候着女主人的享用。
逛时浑然不觉,出来才发现已过了半个时辰有余,她坐到马车上之时有些困倦之意。
倒是劳烦薛晏清等了她这么久。
离去时,白芍仍有些意犹未尽,见她执意要走,还颇依依不舍地说下次自己前来时还要找她陪侍。
虞莞只能答应。
“去找一处酒楼用午膳。”薛晏清说。
马车到了安和街尾时,兀君突然探进半个身子禀报道:“殿下,皇子妃殿下,似乎后面有一辆马车在尾随着我们。”
虞莞下意识问道:“可是歹人?”莫不是她先前一时在眉烟阁中没忍住,露了财,招了歹人之眼?
薛晏清瞧了她一眼:“天子脚下,歹人不敢白日行凶。”
虞莞这才明了,原是自己着了相。随后,她就看见薛晏清对兀君吩咐:“不必在意,你继续驾车便是。”
“殿下是知道那人来历?”她好奇道,不然,薛晏清怎会如此淡然自若?若是她被来历不明之人尾随,定然要探清那人来历的。
“我并不知晓来历,只是猜到了此人来意。”薛晏清答道。这青蓬马车朴素之至,尾随之人多半是认出了她与虞莞样貌而来。而认得两人的无非是达官显贵之流,这种人前来,要么是前来请安混个脸熟、要么就是心怀鬼胎之辈。
虞莞闻言,掀开素帘一瞧,远远跟着的那架马车气派非凡,多半是官夫人的座驾。只是挂在蓬盖前的标志随着马车颠簸,难以看清。
果然如薛晏清所说。
既是命妇座驾,虞莞也不再在意。左右上酒楼时与这位夫人“偶遇”一番,寒暄片刻即可。
马车很快驶向终点,一幢酒楼映入虞莞的眼帘。
这酒楼高数丈有余,朱漆碧瓦,比起水乡园林似的长信宫,反倒这这里更像威严磅礴的宫殿。
一下车,那匾额上五个描金漆大字,笔走龙蛇般蜿蜒而至:“天下第一楼”。
她忍不住讶异,这便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