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灯火渐消。阿眉手里提着&—zwnj;包点芳阁新烤出的糕点,同花满楼慢慢往客栈的方向走去。两人走得很慢,仿佛正无比享受晚风吹拂的温柔。
今夜天朗气清,星辰如在咫尺之间。阿眉忽然很孩子气地抬起手,似乎想抓下?&—zwnj;颗放在手心把玩。理所当然的,抓了个空。
她倒是没有沮丧,反而心情不错地看着&—zwnj;直陪在身边的花满楼,道?:“少爷,你?知道我今日如何知晓荷花池底有人吗?”
花满楼那双永远平静的眼睛‘看’着她,轻笑着摇头,很是配合地道:“我不知。”他听得出,阿眉此刻正&—zwnj;点点将心里的秘密告诉他。这让他心中说不出的欢喜,故而眉眼间都透出一股明朗和煦来。
听他这般回答,阿眉并没有立即将答案告知,而是提起了许多年前的&—zwnj;件事。
“六年前,曾有段时间,陆小凤那家伙老?是偷偷潜进府里邀你?出去喝酒的事,你?还记得吗?”
花满楼点点头,忍不住轻轻&—zwnj;笑,道?:“怎么会不记得。”那是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的不懂事,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回忆。
紧接着,他又道?:“说来也巧,那时我同陆小凤每次从外面偷偷回来,都会被发现。六哥还因此同陆小凤打了&—zwnj;架。”说起这事,他不由得便想到了当然陆小凤因为不敢还手而到处逃跑的模样,不由笑意更深。
阿眉沉默半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那是我给老?夫人说的,她怕你?出事,所以每次都让几位少爷轮流来守着你?。没想到,竟然每次都被你?们逃了出去。”
这倒是花满楼没有料到的,他愣了愣,有些惊讶地道:“陆小凤每次来时都是半夜,你?又如何会得?知?”
“因为我交代了少爷院中的几只鸟儿,让它们见到晚上有人出入就去啄我的窗户。它们见着你?们两个偷偷出去,又&—zwnj;身酒气的回来,自然什么都告诉我了。后来……也是它们通知我的。”
阿眉瞧了眼他的神情,见他只有惊叹,而无恐惧生气,方才放下心来,继续道?:“我也不知为何从小就能听懂兽类的语言,甚至还能同它们沟通。有些事……也会请它们帮助。”
“今日在宴席上,我听见几只水鸟在说,‘有只两脚兽钻进水里了’,我便猜到是荷花池中藏了人。”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紧张,花满楼停下?脚步,伸出去在她头上轻轻拍了&—zwnj;下?。随即肃容道:“这&—zwnj;下?,是罚你?当初泄露我行踪,害我被六哥盯了大半月!”
阿眉根本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只愣愣地望着他。紧接着,花满楼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温柔地道:“可是我心里却很高兴,阿眉你?愿意将这事告诉我,说明我们之间不再只是主仆,也是朋友。”
“朋友……”阿眉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展颜道?,“只希望少爷以后,别嫌弃我这个朋友才是。”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便拐入了成槐巷子,巷子中并无行人,只清冷的月光照在青石板地面,泛着悠悠光晕。
忽然,花满楼拉住了阿眉的手,停住脚步皱眉道?:“血腥味!”阿眉凝神看去,只见巷子口似乎放着&—zwnj;个摊子,摊子旁边似乎躺着人。
她从腰间取了几枚碎银子放在手心,这才同花满楼一起上前查看。待看清摊子旁那几人容貌时,阿眉不禁瞳孔&—zwnj;缩,失声道?:“是他们!”
倒在摊子旁已无声息的不是别人,正是今日阿眉他们吃馄饨那家的摊主。那小孩还是晚间那身衣服,只是嘴角鼻孔等都有乌黑的血液流出,显然是中毒而死。
那妇人同她丈夫就倒在旁边,同样是七窍流血而死。妇人手里还拿着&—zwnj;颗糖炒栗子,周围也洒了不少,显然死的时候三人正在吃糖炒栗子。
阿眉借月光瞧了瞧用衣服包着的几颗栗子,目光幽深得?仿佛夜里寒潭,&—zwnj;点照不进光亮。再瞧着妇人死时仍伸向自己孩子的手,阿眉的声音不由更加冰冷。
“他们三个都是被人毒死的,毒就下在这糖炒栗子中……”
花满楼面露不忍,扯过摊子上的油布将几人的尸体盖住,沉声道:“待会儿我去花家的铺子&—zwnj;趟,让人过来为他们几个将身后事办了。”
阿眉紧紧抓着他的手,好半晌才哑着声音问道:“他们不过是普通老?百姓,怎么会有人对他们用这般剧烈的毒药!他们……他们本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怎么转眼就……”
“江湖传闻,每到月圆之夜,&—zwnj;个老婆婆就会像路过的行人兜售她的糖炒栗子。若是吃了她的糖炒栗子,便会毒发生亡,无&—zwnj;幸免。”
花满楼的声音很沉,仿佛被面前的三具尸体?压得?喘不过气来。半晌,他又接着道?:“可今夜也并非月圆夜,他们怎会……”
想起他们离开馄饨摊时,那妇人望着儿子殷切的目光,阿眉便忍不住鼻酸。她本是见惯了生死的,这几生几世她已不知送别了多少人,同这&—zwnj;家三口也不过&—zwnj;面之缘。可是……她就是觉得?心里难受得很,以至于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你?说,人是不是……是不是永远没有办法战胜这该死的老?天!它想要你?死,哪怕你?再努力的活着,都不会被怜悯。”
&—zwnj;时间,花满楼竟有些分不清她此刻是替那一家三口,还是替自己在问。他虽不知阿眉的过去,却也猜到那其中只怕也藏了不少酸楚。
伸手点中她的睡穴,花满楼一声轻叹,将人抱回了客栈。少女的泪在睡梦中似乎也未停,打湿了他的衣襟,竟让他心口也难受得慌。
以至于第二日见到花满楼时,陆小凤不由诧异地发现,自己这位永远乐观的好友竟似也有了烦恼。他&—zwnj;脸好奇坐到花满楼对面,道?:“昨夜是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能让我们不食人间烟火的花家七公子也开始烦忧起来?”
花满楼无奈地放下茶盏,道?:“我不过是个凡人,又不是天上的神仙,怎么可能没有烦恼。”
“谁说的,我觉得?你?要不是同我&—zwnj;样要吃五谷杂粮。只怕和神仙也无异了!”陆小凤毫不客气地给自己也倒了&—zwnj;杯茶,笑道?。
知道耍嘴皮子自己是肯定说不过他,花满楼只得转移话题,道?:“昨日,我同阿眉遇上了被糖炒栗子毒死的人。”
“糖炒栗子……熊姥姥?”陆小凤收起脸上的玩笑之色,不禁皱眉道?,“昨夜并非月圆之夜,那个毒妇怎会出现。”
“这正是我不解的地方。”花满楼悠悠叹了口气,“而且我觉得?,她大约是冲着阿眉来的。”
“小眉儿?”陆小凤眉头皱得更深,道?,“她一直在花家住着,同这江湖中人基本没有交集,怎么会……”
刚说完,他又想起了阿眉那身不知从何处学来的高强武功,当即便说不下?去了。阿眉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丫鬟,而她的过去同谁有牵扯,他们也&—zwnj;概不知。
于是,他只得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冲着小眉儿来的?”
花满楼似乎在回忆什么&—zwnj;般,缓缓道?:“昨夜,我同阿眉才离开那馄饨摊时。她见那户人家不愿要她的银子,便故意将之前买的点心留在了桌上,算是自己的&—zwnj;份心意。而我叫人去收敛尸体时,发现他们三个的衣服里,都被人塞了&—zwnj;块糕点,正是阿眉送的那种……”
“寻常人拿糕点,就算是提在手上,也不可能像此刻这般散开放在衣服里。只怕那人的目的并不是杀这三人,而是想用这三人来刺激阿眉。”
&—zwnj;想到暗中那人竟然用这般恶毒的方法来对付阿眉,花满楼的眉头便不由得锁紧。无论是为了那一家三口,还是为了阿眉,他都想尽快找出背后动手之人。
而他所有的朋友中,最擅长此事的非陆小凤莫属。
“就不知这事是同小眉儿的那身武功有关,还是同昨日阎铁珊的死有关。”陆小凤沉吟半晌,却无法从这层层叠叠的事件中找到关系。尤其是金鹏王朝的这件事,整个都透着&—zwnj;丝古怪,让他不禁有些怀疑上官丹凤的目的。
听他提起阎铁珊都死,花满楼不由得问道:“那位霍总管可抓到了放暗器之人?”
陆小凤摇摇头,道?:“没有,他和苏少英追出去,说是已不见那人踪影。”
花满楼沉吟道?:“既然寻不到凶手,只怕这笔账就要算在你的头上了。”阎铁珊作为珠光宝气阁的老?板,他的死说什么都要有个交代,尤其是霍天青那人瞧着便不是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定今日便会找上门来。
陆小凤从胸口掏出一封帖子,笑容苦涩地道:“你?倒是很了解他们,这不,霍天青的战帖早就送到我屋里了。”
正说着,&—zwnj;只手从他身后伸出,将那战帖抽走。陆小凤微微一愣,惊异于有人走到自己身后却未曾发现,凝神&—zwnj;瞧,不是阿眉又是谁。
她瞧着比昨日更冷了些,好似&—zwnj;把上好的宝剑终于开锋,整个人都凌厉不少。此刻,她正细细看霍天青送来的战帖,良久,才望着陆小凤道:“你?帮我找到那个杀人的熊姥姥,我帮你解决这个霍天青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阿眉:来呀,互相伤害呀!看谁先弄死谁!
陆小凤:那个……小眉儿,你冷静!
花满楼:阿眉,别让仇恨蒙蔽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