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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谍中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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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瞬间,孙武恍惚产生一种错觉:施嫔是来帮助夫差,帮助吴国的

但这个错觉很快就被他压下去了,连他自己都苦笑不已,一个由勾践送过来的越女,怎么可能会来帮助夫差和吴国

自己大概是越来越糊涂了,这种想法都会产生

难道这又是勾践的一个计谋?一时间孙武自己也拿不准主意,所以才有了这次的来探

白珠倒是安安稳稳的坐在铜镜前擦着一头墨发,任由孙武目光的打量,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她才幽幽叹了一口气,开始和孙武诉说

“妾身见大人声名远扬,品行俱佳,不似那等心怀不轨的小人,便与大人说上几句实实在在的话,还请大人姑且先忘记妾身越人的身份”

说到这,白珠从妆台前站了起来,夜风吹着她将干的发,方才洗发用的香脂味儿被风吹散,浅浅淡淡的十分好闻,便犹如如今的白珠,恬然安宁,只是眉间一点颦

“妾身出身于越国的一个小村庄里,虽然并不富有,但父母健全,家庭和睦,对妾身这个独女也是万般宠爱,若是文种大人没有寻到妾身,那妾身便如大人方才所说,适龄时候,便会择婿嫁人,相夫教子,凭借妾身的容貌,即便是出身不富裕,但也不会嫁的差到那里去”

文种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她刚刚的话,侧目看了一眼白珠那闪耀夺目的容颜,天下女子,能有几人长成这样的绝色?

白珠见他点头,便继续说道:“两年前妾身随父去临近镇上卖薪换钱,不曾想碰上了奉命来民间寻美女的文种,他威逼利诱,要拐妾身去吴国,妾身只是一介小小女子,哪敢掺和这等大事,只求着这一世安安稳稳的也就罢了,但文种看中了妾身的美貌,以父母家人相威胁,妾身不得已,入了越宫,越王派了专人教习歌舞礼仪,又捏造了一些神迹,将妾身和一干女子送到了吴国”

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好似下一秒要落泪一般,只是微微仰头,将在眼眶打转的眼泪憋了回去,脸上仍是一片云淡风轻

关于刚才话里说的神女身份乃是勾践的手笔,她一点也不怕孙武去查,本来勾践就大肆利用了她的身份,捏造神迹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更何况苎萝村神台一事,当时文种已经在场,这样下来,任谁都会把这件事想成是勾践和文种的计谋,而她,只是个执行计谋的傀儡罢了

孙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由得有些感触,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被以家人相要挟,自然是无法,而她偏偏是个心性坚韧的女子,不肯轻易示弱,不肯在旁人面前落泪

他不禁对眼前这位女子,有了不少的改观

“都说大王性情暴虐,妾身原先是怕极了他,但见着了大王,不知怎的,竟是像前世就认识一番,大王亦是如此,对妾身也是千好万好...”

白珠微红了脸,像个羞涩的小妇人,说到这个竟是扭捏起来

孙武对她这话倒是很信,夫差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行事恣意,自大狂傲,喜女色,吴国里的宫女,可以说都是为了供他一时享乐备下的,但孙武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妃嫔这样用心过,即便是白珠有着倾世无二的容貌,夫差也不是个会为了女色失掉分寸的人,最起码现在还不会

可这个施嫔不一样,夫差看她的眼神,言语间的宠溺,平时的维护,连伴君多年,家世显赫的妍夫人,都被他为了这个施嫔,降了位分禁足失宠

而夫差和她相识,才不过短短数天,细细想来,这其中肯定不止是白珠一张脸那么简单的

其实孙武这个想法倒是很对,世人皆传言西施只是单以美色迷惑住了夫差,所以西施一直以来都是和美色挂上钩的,但夫差对付女人,一直是个老手,而且喜新厌旧的厉害,即便西施长相识头一位的,也不能只是凭借了这张脸

更何况上辈子西施在夫差身边陪伴了数十年之久,容色自然会衰老,不复从前,但夫差为什么还会对她宠爱依旧呢?

从目前的记忆和接触来看,白珠觉得,西施的样貌自然是占了很大部分,英雄难过美人关嘛,但有宠容易,经久不衰才是王道

上辈子其实夫差对越国送过来的这批美女没起多大心思,虽然一直听说了越国送来了个绝色,但真无意间看了一回,觉得这女人不知趣又胆小,跟个木头桩子一样,那个时候他也忙着和齐国搞来搞去,冷落了一阵,很快就把这批美女给忘记了

再遇上西施,还是因为她杀了人,觉得这个木头美人还会杀人,一时起了兴致,就召幸了她

西施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只是被郑旦拿捏住了,她一旦沾上了夫差,就知道怎么取悦夫差,怎么投其所好,怎么讨巧撒娇,把夫差吃的透透的,她一个浣纱女,自然不要什么脸皮,不像吴宫里的妃嫔宫女一样矜持着,刚开始夫差对她有所防范的时候,她能为了博人一笑,什么事都做,后来慢慢付出了真心,相处久了,夫差也知道她的好,那个时候他被养的更加好大喜功,骄奢淫逸,曾经会稽山一战的风采已经被消磨的所剩无几

而西施虽然聪明,但已经被勾践和范蠡先植入了家仇国恨这个思想,拗不过来了,直到死后才幡然醒悟,要是她生前能有一点警觉和自知,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还害死了深爱她的夫差,葬送了吴国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怨也只能怨她自己吧

孙武听她这么一说,挑了挑眉,大致明白了她是怎么被送进宫的,但是还是存了疑问,他原本也不是爱拐弯抹角含沙射影的人,索性直接的挑明了说

“勾践叫你入宫,就没叮嘱你过什么?譬如从大王身边打听消息,窃取我国机密,譬如在其中离间君臣,杀忠害良,譬如诱他荒废朝政,奢靡□□?”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兵圣孙武,将越王让西施入宫的三点全都说中了

白珠敛了羞容,嫣然一笑道:“大人睿智,说的分毫不差,越王的确是让妾身这么做的”

孙武应该是没想过白珠能这么爽快利落的承认了下来,愣了好一会儿

“既然大人如此聪明,那不妨结合妾身方才前面的话,再细细想想吧”

白珠翻了翻宽大的袖口,将巾布随手一搁,留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径自回了内室

孙武自然是眉头深锁的在窗外站了片刻,见帘帐屏风后绰约的身影隐进了深处,才心思重重的回去

施氏所言,虽情真意切,但她为人城府颇深,到底是真,还是勾践的另一个计谋,还需他来慢慢思量

白珠坐回床榻上,拍了拍胸脯,这才呼出来一口气,天知道刚刚她藏在袖子里的手,都抖成什么样了

她本来以为自己需要搞定的是伍子胥,今天才知道,真正里面厉害的是孙武啊,也是,孙武可比伍子胥有名多了,她怎么把这个煞神给忘了

白珠闭上了眼,开始回想西施的记忆,上一世孙武在灭吴的这场持久战中留下的踪迹并不多,起先越国战败,臣服吴国的时候,只有伍子胥在其中叫唤的最厉害,说要灭了越国,不留后患,这孙武虽然也搭腔了几句,但远远不如伍子胥跳脚的急,后来越国送钱送金送美人,伍子胥也是一力反对,孙武这边倒是渐渐没了什么声音,但他二人是好友又是重臣,自然还是偏着伍子胥这里的

西施得宠后,伍子胥隔三差五拿她做枪头跟夫差对着干,而西施秉承着勾践离间君臣的命令,自然是在其中吹了不少枕头风

但伍子胥毕竟是吴国重臣,很得民心,又是夫差他老子给留下来的,所以伍子胥直到西施得宠多年后,才被西施联合伯嚭给整下台了

夫差赐死伍子胥后,身为伍子胥好友的孙武,自然是心寒了又寒,他本来也就看夫差不顺眼,索性辞官归乡,修订撰写他的兵书去了

这样一来,夫差连失两位大臣,更是没有兵圣孙武的支持,吴国在各国之中少了很多威信,后来被养精储锐的勾践给灭了

从头到尾,孙武似乎就只是在伍子胥之内,所占的分量并不重,甚至还没有一个郑旦带给西施的影响深

所以白珠自然而然的没怎么关注过孙武

可今晚这一见,她立刻警觉起来,隐隐之中似乎感觉到,伍子胥只是个在前头呀呀直叫的马前炮,她真正需要注意的,是那个兵圣孙武啊

亡羊补牢,未为晚矣,白珠立刻坐直了身子,开始思考对策

嗯,今晚的表演应该还不错,最起码能在孙武面前立起一点身不由己的形象,对于这一点,她自己还是很放心的

不管是孙武还是伍子胥,对她提防带着敌意的,也就是因为她越人的身份,而且还是勾践巴巴上赶着送过来的

但她只要在吴国面前表现出身不由己的模样,再稳下来和越国那边来另一套说辞,她到底是为越为吴,时间久了一眼就能见分晓

这样的话,她要给越国那边透露一些半真半假的消息,并且保证勾践那边对她不起疑,吴国这里她再需要好几把东风,来证明自己的立场

这个间谍中的间谍,做的也太不容易了,白珠不禁头疼的揉着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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