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威尔森不算原住民。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这户美国单亲家庭生活到快五岁了。
她不知道她从哪片宇宙或者平行世界来,只知道脑子里断断续续有片段出现,然后就像开了窍,或者从睡梦中醒来一般突然觉醒成年人的思维技能,再没有真正五岁孩子的单纯。
限于年龄和见识,即使在这里生活了快五年也对外在事物毫不在意,就连家庭情况都了解的不清楚——比如为什么没有妈妈?爸爸是做什么的?
好在莉莉慢慢整理着脑海中忽略的信息,静下心来分析当下情况,很快搞清楚,原来她来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美国加州LA,世界电影的核心城市。
这个年代的美国仍旧站在世界巅峰,即将迈入黄金时代的新阶段;另一片大陆的凶猛白熊开展政治改革,眼看就要崩溃;沉睡的巨龙刚刚睁开睡眼,只等打个哈欠起身腾飞。
当然,世界局势跟我们五岁的莉莉关系不大。
跟她有关系的是克拉克·威尔森先生糟糕的财政状况,让莉莉不得不担忧起未来学费,或者万一威尔森先生突发疾病、家庭破产、房屋被银行收回等等情况该怎么办。
虽然她对这个爸爸很喜爱,从肢体语言习惯到内心印象都充满亲近感,恨不能继续做那个快乐伪儿童和被娇宠的小公主,但该解决的还是要拎出来解决。
小不点莉莉无法靠自身赚钱,只好想办法改变威尔森先生的观念,暗示也好、撒娇提要求作为压力也好,好歹让朝不保夕的兼职园丁威尔森先生搭上了园林护理公司的路子,开始定期给有钱人家的花园做维护。
刨去交给公司的比例,单单第一周收入就比以前高了一小截。
钱途光明。
只是更少时间留在家里了。
莉莉还没有进学前班,如果威尔森先生平时不能陪伴莉莉,就会把她托付给隔壁穆尔太太,每个月只需要花费很少的钱就可以了。
若是没开窍,莉莉倒也无所谓要不要继续在穆尔家玩耍;但她开了窍了,忽然发现穆尔家两个小孩真是吵闹不堪,穆尔太太对她不假辞色,从早到晚情绪烦躁F字不断。实在不适合莉莉继续呆下去了——调|教威尔森先生或其他任何事,都要比面对蓝领贫困社区低素质的家庭妇女要来得愉快一些吧?
好在夏天很快会过去,威尔森先生准备让她进幼儿园(Kingdergarten)。莉莉小公主撒娇耍赖,适当地表现出一点点聪明劲儿,好歹是把威尔森先生磨得同意她直接读小学一年级。
——起码不用忍受幼儿的呱噪了,小学生总要懂事一点点的,对吧?对吧?
其实并没有。
小学生闹起来可比婴幼儿烦人多了,烦到莉莉耗尽了脑细胞才重新找到乐子——一是读书,记忆里可没有读过那么多英文原著;二是写书,记录小学鸡的日常作为素材,编撰自己的儿童故事。
一点也没浪费她小心隐藏的成年人的行动能力。
就这样,时间到了1990年的春天。
即将八周岁的时候,还没升上四年级的莉莉·威尔森终于寄出她的第一本大作,耐心等待出版社的回音了。
“所以艾米也离开LA了?不然把我放在艾米家的面包房里也行啊?”
莉莉正在严肃地和威尔森先生讨论这个周日的去处。威尔森先生从去年开始新找到的babysitter艾米小姐姐跟家里人回德州,莉莉又打死不肯再去穆尔家耗一整天,导致威尔森先生完全没有放心的备用选项。
要她说,不管是相熟的咖啡馆面包房坐一天看看书写写字也不错,或者把她单独锁在家里也很舒心啊!但是不行。唉,美国的儿保机构总让单亲爸爸威尔森战战兢兢的。
“面包房只有收银员看着,客人进进出出,爸爸不放心。”威尔森有些犹疑,但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了,艾米全家匆忙出行,没给他时间去找第二个可以放心的babysitter。
“不然……你跟着爸爸去工作?今天去的客户家很大,你这么乖,安安静静地坐旁边看书学习,不会被发现的。”
“……”听上去很会立flag的样子。
“万一看到我了呢,这违反了你们的工作规定吧?客户会不会生气,解雇了你怎么办?”
威尔森先生皱着眉头想一想,摇摇头说:“没有明确规定我不能带女儿,虽然园丁的工作间没有,但我曾经在安保室看到过别的小孩子。或者你也可以坐在安保室待着,克鲁斯先生人很好,不会计较的。”
“??克鲁斯先生?”莉莉眼睛都睁大了一圈。
“是的,电影明星克鲁斯先生,我没说过吗,两年前我就负责那里的工作了。”威尔森笑了起来,好像小女儿都能知道这名字使他有些惊讶。
莉莉郑重地点点头,“那我带份道歉礼物吧,再带些巧克力在包里,要是真的不小心遇到他,我就先道歉。”
威尔森先生摸摸她的头,满眼骄傲地看她条理清楚地整理,把在看的书和儿童词典放进书包里,又去包装巧克力、手工课做的小玫瑰花束,一起放进去,还跑去洗手间照照镜子,把裙子抚平,这才拎起小水瓶一起走出门去。
从工作入口进去,威尔森没告诉她克鲁斯家的正门后门都被媒体和狗仔包围着,多半是为了汤姆·克鲁斯离婚的消息。
他带着莉莉走到正门安保处。莉莉摆出纯真又羞涩的笑脸和看到的每个人点头致意,然后仰头看爸爸和门口的安保交流完又和对讲机那头的管家解释,说了半天才吁一口气把她带到安保室门外的藤制桌椅边,蹲下|身来又嘱咐一遍:
“乖乖在这看书,有什么需要的就找查理叔叔说,我也有对讲机能跟他们通话。要去洗手间也问他们,水瓶喝完了先等我回来。”
莉莉乖乖点头,也不四处张望好奇顶级明星的家,径直坐下看书。
她有些唾弃自己——伪儿童做久了都快变真儿童啦,会装乖,会把思维频率调到学校那些蠢小孩一样简单,说起克鲁斯先生也只顾着惊讶一下,完全没去考虑更久远的问题。
更久远的——比如他家这两年算是刚刚脱离贫困线,还需要开源赚钱,让日常生活起码能避免更多可乐汉堡,转为蔬菜水果。爸爸已经在努力了,而她自己除了写字期望出版,要不要考虑一下做演员?虽然以前没经验,但这里是好莱坞,想学总有机会的。
再比如她今后的职业发展,虽然才八岁去考虑这些有点太早了,但,小说家或电影演员,都是很有意思的方向啊,何况早尝试早放弃,才更符合经济效益吧?
忽然又有点脸红,这么想了一圈就像是要算计克鲁斯先生一样,这样不对。不好。
就算印象里好莱坞鱼龙混杂,但符合自己道德观的方式不应该是安不忘危,保持初心吗?
先诚恳待人,遇到不好的,再以直报怨吧。
小小少女的头脑风暴完全没让任何人发现,她醒醒神找到在读的段落继续看书。
却不知道这样恬淡、乖巧的身影映入主人的眼帘,让刚发了一通脾气的克鲁斯先生都渐渐平静下来,把离婚的狗血和狗仔的纠缠暂时远离一会。
他静静望着不远处那道侧影,略带疲惫地对身旁的公关负责人派特·金丝莉说:“先这样吧,继续查是哪里泄露的消息,跟妮可的团队沟通好……离婚手续让律师尽快结束吧。”
同样焦头烂额的派特·金丝莉走了,汤姆·克鲁斯缓步上前。
小少女的姿势没有变过,只是翻书页的时候歪下头,风吹动几根乱发调皮地覆到脸上。小少女变换嘴形呼得一口气,就把头发吹跑了。
汤姆·克鲁斯不禁笑出声来——如果,跟咪咪当时有了小孩的话,一定也会这么可爱,也不会有现在的烦心事。
这么想着,一直期望有小孩的克鲁斯先生脸色又黯淡下来。
莉莉听见了,疑惑地转头,然后睁大眼睛,动作比脑子还迅速地站起来。
这才想到,他刚才笑,心情应该不差?应该不会生爸爸的气吧?——也是差得很远了。
却还是从包里掏出两份礼物,郑重地鞠躬道歉:“我很抱歉,克鲁斯先生。我今天没有babysitter,爸爸只能带我过来……爸爸不会再犯错的,请您原谅。”
克鲁斯先生露出他的招牌微笑,伸手接过包装得粉嫩嫩的礼品,“汤姆就好。”
“汤姆叔叔。”莉莉仍旧郑重其事。
直到现在,面对面见到汤姆·克鲁斯的脸,她才一瞬间想到自己先前的小算计多么可笑,现在最重要的只有为爸爸保留住工作啊!
不过克鲁斯先生的态度真的好,平易近人,亲切,难怪全世界那么多影迷,即使有xie教的黑点也能够翻身洗白。话说1990年,正是他第一次离婚和第二次结婚的时期啊……
莉莉瞬间摆出面对教导主任的姿态来,谦逊,诚恳,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汤姆·克鲁斯。
“不用那么紧张。你在害怕我吗?”
莉莉有些脸红,“没有害怕,是羞愧。不请自来是恶客了。”
克鲁斯先生又笑了,他把礼物放在桌边,柔声安抚,“你已经道歉、送礼,我原谅你了。从现在起,你是我邀请的小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