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份上,许悠然也不好表示太多的排斥之意。
她想了想道:“我其实也没什么计划,爹娘难得放我出来,少见这种春日风光,便想着无事溜达溜达,没什么目的性。”
这话的话外音是:我就是个混日子的,没啥想法,有的就是咋混日子。您老日理万机,就别跟着一起混了。
然而,顾寒山仿佛没听懂似的,接着道:“我也许久不曾见过这田间地头的风光,说起来还有些想念。如若不介意的话,我随柳姑娘一起吧,如何?”
许悠然深知伴君之道,别看对方问了一句如何,看似在征求你的意见,但如果你真的说了句不行,嘿嘿,结果就好玩了。
她自然不想去挑战这个结果,很没出息地回:“不在意。”
顾寒山道:“有劳柳姑娘带路了。”
于是,两人吃完饭,慢悠悠出了门,往不远处的山脚走。那山在远处看,距离貌似挺近的,真的走起来,才发现没那么回事。
好在,春风和煦,暖阳缕缕,明媚中亦有自在,自然中又不失韵味。许悠然慢吞吞走在羊肠路上,偶尔往左右两边看看,看着郁郁青青的庄稼,她有种说不出的轻松自在。
顾寒山和她一样,没带任何仆从,随着她一起走在路上,感受春风的温暖和煦、空气中混合着草木泥土的芬芳,任旭阳洒在脸上、身上,有种痒痒的又暖融的感觉。不知觉的,他整个人稍稍放松,没有先前的紧绷感。
他们两个人很久很久没有说话,耳边只有清风的呢喃,但是两个人却谁都没觉得难受和违和,反而有种默契在期间流淌。
许久,许悠然开口问道:“皇上,您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是有什么事情吧。”
“应该不是您说的,微、服、出、巡、吧。”
也不知是不是气氛良好,许悠然蓦地三句话出口,明明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她这样直接又坦荡,倒是出乎顾寒山的意外。他愣了一下,不由想起前不久在御书房的那一幕,嘴角微微扬起,突然又不觉得她说出这个话违和了。
她好像一直这样。
出人意料。
顾寒山偏头,看着她恬静温柔的面庞,缓缓道:“柳姑娘说的不错,确实是有什么事情,促使我来到这里,微服出巡也不过是朕找的借口。”
许悠然再甩一记直球:“是为了什么人吧?”
顾寒山稳稳接住,承认道:“是的,柳姑娘所言没错。”
他顿住脚步,身后是遍野的金黄随风摇曳生姿,他淡漠疏离的俊脸上染上几分颜色,好似多了些不属于他的温度。
他静静看着许悠然,一字一顿道:“我为了你而来。”
看清他眸中认真道神色,许悠然失笑道:“皇上,这个玩笑不好笑。”
顾寒山接道:“朕不开玩笑。”
许悠然突然觉着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个局面她始料不及。她想转移话题,然而对方就那么认真地看着她,眼也不眨,完全不像前些天见过的那个帝王。
她眨眨眼,故作俏皮道:“皇上,我身上又没什么价值,您找我干什么啊?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好吃懒做,能坐着绝不站着,能不翻身绝不翻身,比咸鱼还闲的一个啃老族,实在想不出身上有什么点值得您关注。”
顾寒山黑眸中盈着清浅的笑意,淡漠的声音也多了丝温度:“还真是头次见到这样贬低自己的人。”
许悠然两手一摊,随意道:“您说错了,我真没贬低自己。我说的是事实,我就是这么一个好吃懒做,还想着天天发财、天上掉馅饼的人。”
顾寒山:“……”
他瞧着对方坦诚的神色,轻笑了一声。
许悠然被他笑得一头雾水,恨不得摇着他的肩膀问:“我都这么说了,你笑一声是什么意思啊?”
但是,理智占了上风,她选择跟对方傻笑了一声。
“嘿嘿。”
“……”
顾寒山觑见她眸中的狡黠,接着道:“天上说不定真的会掉馅饼。”
许悠然:“那也轮不着我呀,比我高的多的是。”
顾寒山:“那也不一定,万一就砸在你身上了。”
许悠然:“肯定不会。”
两个人的对话宛如没营养的小学生,顾寒山发觉后,神色一凛,直接开诚布公道:“柳姑娘,我对你很有兴趣。最近,宫里在选秀,你怎么看?”
这话就直接多了。
许悠然懂了。
但她又不想自作多情,问:“您对我有兴趣,请问是哪方面的兴趣呢?”
顾寒山毫不犹豫:“各方面。”
许悠然:“……”这话没法说了。
无奈下,她转移话题:“宫里选秀,不是我一个臣子之女有说话资格的吧,得是皇上您自己来定。”
顾寒山看着他道:“如果你想有,就可以有。”
许悠然再次沉默不语。
顾寒山静等着她的沉默,过了会儿,觑见她似要说话,鬼使神差的,他觉得这个话并非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径自打断:“柳姑娘,我知道你明白的。我直说了吧,我想你入宫。你也知道,以我的身份,但凡是开口,你无权拒绝,但我还想问过你的意思。”
这番话说完,顾寒山少见的紧张了几分。
半晌后,他听到许悠然的轻笑声,不同于之前的所有笑声,这声笑里蓄着点轻嘲。
他听得一清二楚。
“你说得不错,我无权拒绝。”
许悠然嘴角噙着笑,这句话说着嘴角的嘲讽愈加明显,不似刚才的温和。
“但我可以不接受,皇上。”
温温和和的话,里面的威胁顾寒山听懂了。
按道理,他是不惧这种威胁的,但他想到了前几日评的那桩休夫案,她也是这般柔柔弱弱的,看起来毫无杀伤力,却就是这样一句一话如钝刀割肉,划在对方身上生疼。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也不是他乐意看到的局面。
顾寒山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薄唇抿着,黑眸如寒潭,翻涌着深不见底的情绪。许悠然似没看见他的变脸,嘴角依旧挂着明晃晃的笑,刺眼又让人挪不开目光。
清风习习,暖阳熠熠,花香阵阵,虫鸣鸟叫此起彼伏。
良久,顾寒山败下阵来,生平第一次示弱:“柳姑娘,你当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样。”
许悠然鼻子轻哼:“嗯哼。”
顾寒山揉了揉眉心,颇为无奈:“你就算是试探,现在也可以了吧?”
许悠然再次“嗯哼”一声。
顾寒山耐心告罄,步步逼近她,下巴几乎触到她的额头,沉声道:“柳姑娘,朕想你应该不在意自己,应是在乎柳家的对吧?你也不想他们因你而受牵连吧?”
“您又不是昏君,不想臣子寒心,我自然无需担心。”
许悠然看得很是明白。
“倒是皇上您,好像没搞清楚一件事。”
顾寒山:“哦?什么事?”
“我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您……难道不知吗?”
说着,她双手使劲一推,然后自己灵敏地推开了顾寒山的压迫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