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开康竭力压抑着声音,不想仍是被屋里的顾寒山听了去。他淡漠疏离的神情有了裂痕,豁然起身,走至外面,来到绿凝和柳开康面前。
“怎么回事?”
他声音低沉泛冷,绿凝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柳开康回身见到他出现,颇为意外:“皇上,您怎么……”出来了?
“回答朕。”
顾寒山没管柳开康的问题,黑眸如冷刀刺向绿凝。
绿凝被他盯得遍体生寒,忙颤着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清。
顾寒山听完,棱角分明的俊脸上如覆了层寒霜。他稍稍敛眉,看向空中的某处,声音冰冷:“出来。”
三个全身黑衣的人应声而出,落在他们三人面前。为首的那人首当其冲,半跪在顾寒山面前,恭敬道:“皇上。”
“去查,半个时辰。”
顾寒山冷漠吩咐道。
后面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想说什么,只听为首那人平静无澜应声,再消失不见。剩下两人立即跟上。
“封锁消息。”
顾寒山又吩咐身后人,“不许有任何‘柳小姐不见了’的言论传出去。”
身后的那个黑衣人沉默应下,出去办事。
柳开康本想说什么,听完这一番吩咐,脸上的着急僵在脸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上,您这是……”
“爱卿放心,柳小姐交给朕来找,定保他安然无虞。”
“皇上,这……”
“爱卿随朕回去等着吧。”顾寒山看向绿凝,“你回去,知道该怎么做吧?”
绿凝犹豫地看向柳开康,看到对方点点头,方才点头:“奴婢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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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悠然悠悠转醒,觉着颈边酸疼。她转了转脖子,想动了动身子,才发现整个人被绑着,歪倒在一堆杂草上。她转转手腕,那里也被麻绳绑着,绳子绑得很紧,勒进手里,弄得她手腕生疼。
举目四望,除了她身下的杂草,这处地方应是怪穷的。纸糊的窗户破了个洞,外面热乎乎的夏风透着破洞撒了一室。旁边堆着一堆干柴,周边没有桌椅板凳,也没看到一个人。那里有一扇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从里面没看到锁,想是从外面锁着了。
这应是一处柴房。
许悠然心下想到。
只是她现下这种光景,算什么呢?
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一种可能。
草!
这是被绑架了吗?
哪个瘪犊子干的?!
刚才她还在悠哉哉逛大街,这会子就成了监下囚。
还有她买的糟鸡爪、糟猪蹄膀、荷花酒,可惜了,还没来得及尝尝味儿。
叹息过后,她把绑架她的人在心里骂了百八十回,又暗恼不已。
她怎么反应慢半拍?绑架这个事,应是醒来就立马意识到的,她可倒好。
唉。
这是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太痛快了,所以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处的境地?
可真是……
那么,问题来了。
到底是谁?
许悠然四下看看,确实空无一人。
她试着咳嗽几声,外面也毫无动静。
她努力动了动身子,双手双脚被绑着,使她行动不便。她慢慢往杂草堆的左边移去,靠着墙边站了起来。
她蹦了几步,周边没什么锋利的东西可以隔断绳子,而那个绳结是死结,她光凭牙咬是打不开的。
想了想,她蹦到门边,用力一靠。
嘎吱!
门竟然开了!
这绑匪也太没把她放在眼里了,门是开着的。
许悠然没着急出去,她探着脑袋朝四下望了望,一进一出的院子空空荡荡,日头高悬,地上烫得冒烟。
真没人?
许悠然毫不犹豫蹦出去,朝着她看到的院门处蹦去。
一步、两步、三步……眼看着越来越近,她额头上沁满汗水,脸颊因热得而发烫。但自由正在眼前,她不能放弃。
“大哥,这小娘们要跑!”
一个汉子的声音在许悠然身后炸响。
“给老子抓回来!”
完蛋了,竟然有人!
许悠然不敢回头看,使劲往前蹦,连着又蹦了两步,然后被两条粗壮坚硬的胳膊扛起,直接给她带回了柴房。
!!!
许悠然被摔得巨疼无比,她嘴巴被塞得满满的,根本无法发声,整个人几乎痛到变形。
“想跑?”
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响。
“也不瞧瞧老子是谁,到手的肥肉想跑就能跑了?”
许悠然仰着脸,看清对面的人,两个脸上泛着邪笑,一个粗犷冷漠,脸上有一条纵深的刀疤,显出几分狰狞之色。
“大哥,现在怎么办?”
说话的是刚在院子里大喊的。
“哼,拿了钱,咱们办了事,当然是等雇主先办事。”
这个人冷漠道,随着他声音落下,脸上的刀疤愈加可怖。
“大哥。”
另一人急切不已。
“雇主到底什么时候来,这小娘们细皮嫩肉的,滋味一定很不错。”
说着,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许悠然身上打量了一遍。
刀疤人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我知道你们想什么。给老子老实点,雇主说了,这小娘们他要先上,等雇主用完,再赏给我们。”
许悠然听到他们讨论,脸色蓦地一白。
她努力使大脑镇定下来,细细分析眼下的处境。
也就是,她现在也许还算安全,一切都等那个雇主来了再说,那就是说,雇主来得越晚,她安全的时间越久,给人营救的时间越长?
许悠然眼珠子急急转着,思索该想点什么办法拖延时间。正想着,听见屋外传到一道惊喜的喊声:“老大,雇主来了!”
屋外还有人?!
这个事实让徐悠然心下一沉。
等等,雇主来了?
糟了,他们刚就在等雇主不动手,雇主一来,她岂不是危矣?
思考间,那个雇主已经走了进来。
许悠然抬头一看,登时骂娘。
她就说,她好吃好喝的,没结什么仇,怎么会有人绑架她,还想对她那样又那样,恶心又恶毒。
这会,一看幕后指使者,她顿时了然,毫不意外。
这种烂人,做出什么烂事,她都不意外。
他一进来,就让邪笑男把许悠然嘴上的破布扯了下来。
“没想到,你会落我手里吧?”
赵文连阴沉沉地笑着,看着许悠然的目光既惊艳又怨恨。
惊艳的是,她与他和离后竟美得让他呼吸一滞。
如白玉凝脂般的脸毫无瑕疵,皮肤吹弹可破,脸颊处透着点点粉意,宛如飘渺的烟霞;未点而红的樱唇微微翘着,动人俏丽,尤其是此刻破了点皮,露出点殷红,而其他di;纤长白皙的脖颈染着点点粉霞,意外地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撷。
他竟从未发现,她原是这样美。
比之李梦莹丝毫不差,甚至说,有她在,李梦莹就如那寡淡的、又坨成一团的清汤面条。
诡异的,他心头地生出了几分后悔之意。
若是没有当初,他会不会还是那个风风光光的纨亲王,而不是现下被京城人嘲笑的那个?
“想得到,怎么会想不到,呵。”
许悠然冷笑。
没见到雇主前,她还想和对方谈判;见了之后,她确信没有谈判的必要。
她和赵文连,没有和解的可能。
赵文连仔细等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一点求饶或者害怕的神情。
可惜,叫他失望了。
非但没有求饶害怕,许悠然的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不屑来。
赵文连不由想起连日来的处境,怒从心起。
“柳苒苒,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落到这般地步!”
“嘿,我不过休个夫,你又没掉块肉,也没伤筋动骨,什么叫落到这般地步?难道你如今不是亲王了,还是不能享俸禄了?都没有!所以说,碰瓷不是这样碰的,懂吗?你丢给我的锅,我也不想背,明白吗?”
许悠然真想啐他一口。
典型的渣男说辞。
自己的处境不好,全是别人的错,尤其是女人的错,反正他没错。
放屁!
滑稽!
赵文连脸一黑,咂磨了片刻竟觉得她说得有理。
他一低头,对上她似笑非笑的面容,脑袋嗡地一响。
他是疯了吧?
先觉得柳苒苒美,又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赵文连甩甩头,阴沉道:“怎么跟你没关系,你叫本王在全京城丢足了脸面,让我几无立足之地。这不是你的错,难道还是我的错不成?”
“赵文连,你这么说,也忒不要脸了吧?许你在我面前说一套做一套卿卿我我,给我下毒害我,还不许我休夫了?休夫怎么了,这是皇上颁布的圣旨,你若是不满意大可以找皇上,让他给你评理去,而不是像这样把我绑过来,欺负一个姑娘家就是你的本事?难怪你说你在京城无立足之地!”
许悠然哂道。
“堂堂七尺男儿,不想着报国立业、为百姓谋福利,天天囿于儿女情长,缠缠绵绵,能有什么大出息?能有出息才真是天要下红雨,老天不开眼哪!还有,你肯定觉得别人说你,外面流言蜚语什么的,一个大男人在乎流言比在乎本事更甚,这你能立足?告诉你,想止流言就一个方法:让自己变强大,你若是为国为民做出大贡献,不过是被休罢了,谁还敢在你面前说三道四?”
“你就是自己没本事,又不敢承认,偏把问题赖在别人身上。这样,你是不是特心安理得啊,就能不断告诉自己,我不好不是因为我不好,而是因为别人,我才没做好?可笑!”
“你!”
赵文连被她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
站在他身后的三个劫匪飞快地对视一眼,眼中闪过浓浓的兴味。
这……太刺激了吧?
大户人家,诚会玩!
他们再看赵文连,就少了几分对雇主的恭敬,而多了些探寻秘密的好奇和怜悯。
真惨一男的,居然被休了?!
许悠然瞥见他们的神情,嘴角微翘。
这几个劫匪,也会吃瓜,那就好办了。
她有的是瓜。
“我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许悠然淡然反问,就见后面两个劫匪深以为然点头。
“你看,你带来的人都认同我。”
赵文连猛地转头,恰看见邪笑男在点头,气得鼻子差点歪了。
“你还想不想拿钱,到底跟谁一伙的!”
邪笑男:“……”
他待赵文连转过身,摸了摸鼻子,无辜又委屈地看向一旁的大哥,眼神好像在说“大哥,我跟你是一伙的,他在骂我”。
大哥不理他。
邪笑男:委屈脸。
许悠然靠着墙,全然没有被绑的狼狈,哂笑道:“赵文连,你也只会这样了。错怪在别人身上,是不是自己就特好受啊?还有,你和梦莹表妹曾在我面前恩恩爱爱,梦莹她说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什么也愿意。只万万没想到,皇上都准你们的婚事了,你居然算计她、给她下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做那事,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吗?”
她语气沉重哀怨,似是在为李梦莹打抱不平。
果不其然,她话音一落,后面的人又是一副吃瓜表情。
赵文连则一脸便秘的样子,不禁喃喃道:“闭嘴,不要再说了!”
他冷笑一声:“我算计她?那也是她活该!口口声声爱我,非我不嫁,结果呢?你一休夫,别人一嘲笑,再一听没名份,她就推诿不断,这叫爱,这叫不为名利?反正这又不是她第一次,我不过是告诉大家,她是我的人罢了,省的她去祸害别人,再给我头上带帽子。”
许悠然是真被恶心到了。
她真替原主不值。
“送你四个字:虽普却信!”
“什么意思?”
“你猜。”
她瞥了眼窗外,嘴角露出一抹笑。
她的目的达到了——拖延时间。
赵文连连番被揭短处,显然要失了耐心。
他阴测测看着许悠然,面目狰狞又带着自以为的深情:“不管你说什么,你今天是逃不掉了。刚才不过是陪你玩玩罢了,接下来就让你尝尝本王的厉害,我就看今日过后,你这样的破烂货谁还敢要你!”
“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当然是,让你伺候伺候本王,伺候完本王,本王再将他们赏给你们兄弟三人。”
邪笑男怔了一瞬,本沉浸在吃瓜的热情中,又瞥见许悠然娇艳的容颜,登时挪不开眼,喃喃点头:“好好好,劳烦您快一点。”我和大哥等着呢。
赵文连:“……”
许悠然依旧是淡淡的,道:“你你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赵文连:“?”
下一刻,有道黑影破窗而入,他还未看清来人,便被猛地踹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