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波及到雷纯和温柔,在总堂主雷损的默许下,狄飞惊秘密命令属下转移两位身份尊贵的小姐,等她们一觉醒来,外面天?地换了一遍。
狄飞惊叛变,金风细雨楼彻彻底底击败了六分半堂,总堂主雷损引|爆炸药身亡。
这是官方说法。
另一种?说法是狄飞惊叛变是计,总堂主引|爆炸药是计,雷损授首,金风细雨楼大获全胜,必定彻夜飨宴,敌人?一旦放松警惕就是他们发动反击的最好时机。
谁知道引线点燃到雷损落入密道的间?隙,那样?的时候居然有人?不?往后退,反而往前冲,雷损的尸体落入密道,没有被?炸毁,但是前胸留下两道深可见骨的刀痕。
雷纯在为父亲清洗身体,帕子一点点擦过仿佛被?冻伤的刀疤。
身后的狄飞惊看她,眼底隐隐有些?欣慰,他曾经担心雷纯大小姐听了官方说法只当狄飞惊是叛徒,不?会回来‘自投罗网’,好在大小姐比他想的有胆气?。
“你认为杀害爹爹的真凶是谁?”
“当时即将爆|炸,所有人?都在往后退,那人?身法极快,在场众人?无一看清……”
“我和爹爹不?太一样?,兴许他很喜欢听你的分析,但是我只想要听结果?。”雷纯说着,帕子往水盆里一扔溅起不?小的水花,她起身直视狄飞惊。
狄飞惊轻声说了一个名字。
雷纯冷冷道:“果?然是她。”
狄飞惊叹息:“大小姐,您不?具备向她复仇的实力。”
雷纯一夕之?间?被?霜雪冻结的视线好像要看透他。
他又说:“您不?是只想听结论吗?”
他们无声对视时,半空就是战场,狄飞惊先退一步,雷纯垂眸坐下,重新拧干帕子为死者擦身。
对于?狄飞惊的话?,雷纯只信了一半,那些?计谋她闭着眼都能闻得出父亲的味道。唯独狄飞惊的忠诚存疑,爹爹过世了,不?用查她都知道肯定有很多势力投靠了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实力声望锐减,狄飞惊是否会坚定不?移地忠于?一个死人?,或者说为了这个死人?与她同心同德向金风细雨楼复仇?
狄飞惊汇报完下葬的事宜之?后默默离去,很多话?即便不?好听也比在心里拧个疙瘩要好,这个道理过世的老总懂,因此他们之?间?上下相宜,应该说雷老总本身实力不?俗,所以他有底气?,而大小姐恰恰欠缺这点底气?。
她没有武功。
故而他再怎么剖白,她都不?会信。
再说……有那样?一段过去在,时间?不?长,却真实存在过。
思及此,狄飞惊脚步微顿,然后去应付那些?闹腾得格外厉害的雷家人?。
当天?在场的人?哪个不?是人?精,看到炸毁的暗道和里面雷损的尸体还有什么不?明白?雷损总不?可能蠢到诈死翻车,他身上的深刻的刀伤也验证了他们一群人?后退的时候,有人?冲了过去砍了雷损。
如今汴京城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屈指可数,更别提是双刀了。
他们心知肚明,却一点消息没有往外传,只当是苏梦枕亲手逼雷损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祝红尘跟陆小凤说:“他这是给我背了个黑锅啊。”
陆小凤:“他要是往外说雷损是你杀的,他和雷大小姐说不?准有下文,这么一来恐怕彻底没戏了。”
祝红尘也是这么想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自己断自己的后路。
“雷损的丧礼你去吗?”
“我去那做……”陆小凤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瞪大眼睛,“你不?会想去吧?”
他倒是不?怕祝红尘有去无回,只是觉得如此行事未免太过嚣张,也不?怕那位身娇体弱的雷大小姐被?她气?死。
“我想知道六分半堂会变成什么样?。”祝红尘说了说她在湖北的见闻,六分半堂是如何将正?常人?折磨得认不?认鬼不?鬼,那些?恶行,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陆小凤还是第一次听祝红尘说这种?事,脸上没了笑意,他思索片刻:“虽然里面仍然有不?少雷家人?,但是以后的主事人?是苏公子,那种?人?神?共愤之?事当不?会再发生。”
“那天?狄飞惊反雷损的时候说过,他是雷损夫人?关昭弟的人?,关昭弟被?雷损所害,他多年蛰伏只为替关昭弟报仇——这话?你信吗?”
她是在问,雷损诈死是对狄飞惊都留了一手,还是两人?算好的计谋。
陆小凤笑了笑:“我们怀疑到一处去了,你想趁着丧礼观察一番?”
祝红尘目光中不?乏担忧:“雷大小姐……松江初遇时,她叫田纯,那时我没想过会变成她的杀父仇人?,三合楼再会,她被?父亲和未婚夫当成诱饵,从开?始到最后的表现你也看到了,是很稳得住的人?。”
陆小凤:“她不?会过着隐居山林的生活,反而会接她爹的班伺机报复,不?过我看你没有斩草除根的意思。”
“我想提醒苏梦枕,眼下打败了六分半堂,瞧着繁花似锦,烈火烹油,可是水满则溢,一不?留神?容易登高跌重啊。”
“那你去啊,为金风细雨楼考虑这么多,不?往外说两句吗?”
两人?对视良久。
祝红尘扶额:“我这不?是把?人?得罪狠了吗?虽说以苏梦枕的胸襟未必记仇,但是想来不?会愿意见我。”
陆小凤一摊手:“别忘了,当晚我也在,苏公子不?待见你就能待见我了吗?六分半堂我可以走一趟,金风细雨楼我就不?去了。”
说的也是。
很好,祝红尘决定完成延后的日程——夜探神?侯府。
也许是最近京中形势紧张的缘故,四大名捕居然全部留守神?侯府,各自守护东南西北的方位,哦,铁手不?在,目前住在南面旧楼的是前连云寨大寨主戚少商。
那不?重要。
祝红尘想的话?,无论谁守着都能轻而易举地潜入神?侯府。
她曾经如此进入六分半堂,进入金风细雨楼,以一种?旁若无人?的姿态近距离观察他们的为人?处世而不?被?发现。
但是她今天?的目的不?是为了判断和观察。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身影脱离融入周遭环境的状态,与此同时敲了敲敞开?的门框,伏案看书的老人?不?慌不?忙地看了过来,见是她,也不?过挑挑眉。
“有贵客来啊。”
祝红尘跨过门槛,“不?速之?客而已,万望见谅。”
外人?站在了他的书房门口,别的地方一点动静都没有,诸葛正?我不?由得赞叹后起之?秀,但是生气?啊被?冒犯啊,那是一点都没有。
早些?年雷损还在的时候刺杀过他,当时加上下三滥何家,老字号温家……江湖上年轻一辈的高手来了不?少,比她年长几岁,却没有她这份稳重,诸葛正?我也没有愤怒到留下他们的命来。
更何况是祝红尘。
她对太子,对冷血,对铁手都有恩,看样?子她都忘了这回事了,诸葛正?我却不?敢忘。
该说什么,祝红尘打过好几遍腹稿,事情真到了眼前,她反而不?想拐弯抹角,直接对诸葛正?我说大宋这么大,她想带太子去看看,他身为太傅,不?知道能不?能想办法帮忙糊弄一下。
说完,诸葛正?我没有及时回答,祝红尘不?紧张,腹诽道曾经燕云十六州和西夏全在大唐的统治之?下,现在宋朝的国土真是算不?上大。
“祝姑娘想反吗?”
“……”
祝红尘万万没想到诸葛神?侯会这么想,想也就罢了,他还说出来了?就当她以为图穷匕见的时候到了,这位六十像五十般清癯的老人?笑道:
“朝局如此,你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
诸葛神?侯想起来,冷血刚出师那会儿甚至说过“皇帝昏聩,何不?杀之?”的话?。他给出了诸多理由,不?是愚忠,是当时的形势容不?得轻举妄动。
如果?皇帝真的做出了他也无法容忍的事来,造反这条路上他会带头冲锋,为后来人?铺路,说到底他忠于?大宋,忠于?百姓,排在御座上的官家前面。
当晚他们谈了很久,诸葛正?我态度和善,唯独太子的问题上不?松口,俗话?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太子是全村,不?是,整个大宋的希望,哪能说出去就出去,江湖多险恶啊,万一他出了什么事,诸葛正?我上哪找这么一位年轻有为的储君?
祝红尘好说歹说了半天?,没起作用,灰心丧气?地走了。
起初诸葛正?我没发觉什么,很是感慨了一番青年人?一腔热血,细一想,暗叫不?好,亲自前往东宫查看,果?然她来的是先斩后奏的那一套,去神?侯府表面上是想说服他,其?实是提醒他赶紧封锁消息。
太子还留了一封书信让他不?要担心,他微服私访,探访民情,半年就回。
另一边追命打探完消息,回来说白云城主和祝红尘一行人?冒着夜色离开?汴京,现在追肯定追得上。
“罢了,”诸葛正?我扬了扬信纸,收入怀中,“官家荒淫好色,底下人?投其?所好,多年来在民间?物色美人?,巧借名目,抢占民女,搜刮油水;下诏采花石致使一地百姓苦不?堪言,荒废土地,无力劳作;易水一地多有民间?起义?,朝中人?借镇压暴民之?名杀良冒功的事也数不?胜数……这些?太子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无论如何,知道比不?上亲眼所见。早些?年,我也想带他四处看看,可是朝中事务纷杂,渐渐力不?从心。祝红尘和白云城主都在,当不?会让太子有什么危险。”
诸葛正?我吩咐下去,必须竭尽全力遮过去这件事,不?能出丁点纰漏,好在目前朝野上下的目光聚焦在金风细雨楼上,他的人?脉眼线不?是吃素的,糊弄过去不?算难事。
就像诸葛正?我说的,耳闻不?如目见,太子终究不?愿意走上父子相残的路,他总是想等他登基御极,会更改父亲的一系列苛政,肃清吏治,还天?下海晏河清。
然而这样?走遍了大宋半块疆土,他意识到他等得起,很多百姓等不?起了。
太子顿悟了。
太子回汴京营业了。
今天?也是为了别人?的梦想而努力的一天?。
不?,应该说,那是所有人?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