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更快,转眼间又是一周。
七天过去,雨依旧没?有要停的迹象。
圣女被献祭的命运,似乎已是板上钉钉。
俞朝皖只能在房里静静等?待,看守她的人更多了。
明明只过去七天,她却总觉得自己已很?久没?见过蒋桐。
这天夜里,俞朝皖正在半梦半醒中,突然感觉房里有人,睁眼见床前?有个黑影。
张口要叫,下一秒便被那人捂住嘴巴。
那人低下头来,雨水顺着她脸颊落入俞朝皖脖颈间,连那人呼吸都透着寒意?。
俞朝皖对上她眼睛,是桐桐。
黑暗中,她压在自己身上,两人四?目相视,桐桐眼中情?绪复杂到难以言喻。
俞朝皖动动嘴唇,一不小?心触碰到蒋桐掌心,只见她就像是被烫到了般,立刻站起来向后退去。
俞朝皖想下床点灯,被蒋桐拦下,“别,小?心被发现。”
“怎么这么晚过来。”她努力做出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抬手递过去个手绢。
蒋桐接过手绢,紧紧攥在手里,没?有说话。
房间里一片寂静,再次陷入到那片沉默中,良久只听俞朝皖叹了口气,无奈而又哀伤,“你,知道了。”
蒋桐没?有回答,更代表默认。
“其实这样也好,我?死后,雨就能停。圣女的使命也算完成,皆大欢喜,不是吗。”
黑暗中,俞朝皖努力扬起个笑容,“桐桐不用为我?伤心,而且......”
蒋桐依旧没?有说话。
俞朝皖却有点说不下去。
她凑上去,借着窗边那淡淡月光,她看见蒋桐被冻到煞白的脸颊,想也知道是因?为附近守卫增多,桐桐一定在外头等?了很?久很?久,才找到机会?进来。
“桐桐,我?......”
俞朝皖感觉喉咙像被哽住般,说不出话,心头上压着块大石头,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找到出去的方法了。”蒋桐抬眼看着俞朝皖,眼中的执着烫得俞朝皖一颤。
俞朝皖下意?识垂眼,错开她的目光,“什么方法?”
“上次我?见你不对劲,走之前?去祠堂那边听到些秘密。咱们村是几百年前?避世逃到这里,当年那些人将出口封住,我?用这一周时间,终于找到出口。”
蒋桐伸手拉住俞朝皖手腕,因?为在外头站得久,她的手很?凉,“俞朝皖,我?带你走吧。”
“桐桐,你,你开始玩笑。”俞朝皖想后退,可蒋桐拉着她,不让她走。
“我?......我?可是圣女。”
“俞朝皖,你别再自欺欺人。你,还?有整个俞家,明明都知道所谓圣女,不过是个虚假的标志,下不下雨和你们没?有半分关系,充其量是根据天气做些预测,就算你死了,雨根本?也不会?停。”
“可那又如?何,我?是俞家的女儿,这是我?的使命。”
“那我?呢。”蒋桐惶惶然问道。
俞朝皖张张嘴,对上蒋桐目光,顿时被那双如?黑曜石般闪烁的眼睛吸引,此时那里满是哀求。
“俞朝皖,不要死好不好,这完全就是无畏的牺牲。你死了我?一定会?难过死的。我?可以带你离开,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我?陪你去,走遍万水千山,我?永远陪着你。”
俞朝皖知道自己不该再去与蒋桐对视,她那双眼中的坚决会?令自己的信念坍塌,丢兵弃甲般狼狈。
可这种事又哪里控制得住,当她发现自己被吸引时,便已经?完了。
俞朝皖输了,她输的彻彻底底,却甘之若饮。
这一刻,即便蒋桐是要自己的性命,她怕也会?双手奉上吧。
因?为舍不得,舍不得这人在自己面前?难过。
于是俞朝皖道,“好,我?答应你。桐桐,带我?走吧,我?们去外面的世界。”
话音落下,蒋桐拉着俞朝皖的手微微用力,将她拽入自己怀中,她一手还?握着俞朝皖手腕,冰凉的手指搭在她温热细腻的肌肤上,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身。
蒋桐比俞朝皖小?几岁,个子也比她低,此时需要微微踮脚才能将自己下巴搭在俞朝皖肩膀上。
俞朝皖似乎被蒋桐突然的行动吓到,还?在愣神中。
于是蒋桐微微侧头,目光所致是俞朝皖如?瓷器般白皙光滑的脖颈,她长舒口气,气息打在上面,激得那片肌肤泛出层惹人怜爱的粉红色。
蒋桐顿时就不纠结个子的事。
因?为,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她嘴角上扬,露出个甜甜的笑容,“俞朝皖,等?我?,我?会?带你离开。”
俞朝皖低低应了声,好。
蒋桐这才松开,“时间差不多,外头就要换岗,我?走了。等?我?,俞朝皖。”
蒋桐走后,俞朝皖依旧坐在床边,嘴角笑容一直没?有消散。
她一遍遍去回忆刚才两人对话,再想起来,便是那从蒋桐脸颊下滑落的雨水,都感觉弥足珍贵。
但?,幸福或许注定不会?降临在俞朝皖身上。
一刻钟后。
外头传来阵阵吵闹声。
俞朝皖心下一凛,下意?识便觉得是蒋桐被发现了,她赶忙穿好衣裳往外走,但?刚出门就被拦下。
“圣女,奉老爷命令,不准您出去。”
“滚开,我?看谁敢拦我?的路。”见门口站满人,俞朝皖更是笃定,蒋桐出事了。
门口守卫不为所动,硬是叫几个丫鬟把俞朝皖往回押。
俞朝皖就非要往外走,那些丫鬟不敢动粗,慌乱中她头上的斗笠掉下来,旁人皆低头哪里敢再看。
俞朝皖便仗着她们不敢看自己,硬是要往外闯,“滚开,我?再说一遍。”
外头守卫已经?拔刀,俞朝皖就直直往上走,那些人怎敢伤到圣女,接连后退。
俞朝皖走到院门口,外头还?在下雨,她甩开撑伞之人,径直往出走。
“你在这里闹什么闹,还?不滚回去。”
一声怒吼直冲俞朝皖。
而后俞父才慢慢从远处走来,身后跟着俞筱楠。
“你们先下去。”走到跟前?俞父发话,丫鬟守卫赶忙退下。
俞父视线落在俞朝皖身上,“你就这样出来,是要逼死所有见过你相貌的人吗。”
俞朝皖缓了缓,强作镇定,“我?错了,父亲。只是我?刚才被吵醒,出来见周围都是守卫,也不准我?出去,父亲是要关押我?吗。”
俞父冷哼一声,“难道我?不该关着你吗,再这样下去,你怕是要跟着别人跑了。”
俞筱楠从后面站出来,扔下来半件衣裳,上面还?沾着不少血迹。
俞朝皖瞧见后只觉小?腿一软,赶忙扶住墙壁,才没?有瘫倒在地。
这衣裳她认识,是桐桐,是她刚才穿的外衫。
她强提起丝笑容,却难看极了,“筱楠这是什么意?思,我?,我?不懂。”话虽这么说,可眼底却已满是血丝,她手指狠狠抓在墙壁上,连指甲断裂,嵌进肉里也丝毫不觉疼痛。
“姐姐竟是不知吗。刚才府里进来个小?贼,巡逻队一箭射中他胳膊,扭打间扯下这半件衣裳,不过那人倒有几分能耐,还?真让给跑了。”
俞筱楠又上前?一步,正站在廊下。
一阵风追过,雨水打湿她额前?碎发,她却仿若不知,依旧定定地望着俞朝皖,一字一顿道,“不过不要紧,受这么重伤,天亮父亲便带人去村里搜查,很?快就能查出来他是谁,到时候,哈哈。”
俞筱楠从喉咙间发出阵阵闷笑。
“不,不要。”俞朝皖当即跪下来,抬眼看着俞父,“不要,父亲求您了。”
“所以,你承认那人是来找你的。”
俞朝皖深深跪伏,“父亲,我?错了。求父亲不要进村搜查,作为交换,我?会?作为圣女死在祭祀中。”
“孽障啊,孽障。你是圣女,死就是你的责任,不是让你用来交换的条件。”俞父怒斥道,指着俞朝皖恨不得揣上两脚。
俞朝皖抬起头来,眼中满是决绝,“但?,如?果圣女死在祭祀前?呢。”
“你,你是在威胁我?。”
“不,父亲,我?是在请求您。”
“我?如?何信你。”
“父亲可以将我?用锁链铐起来,我?不会?跑也不会?寻死,甚至全天让人跟着我?都无所谓。”
“只求您饶她一条性命,我?会?去死的,求您了父亲。”
“我?俞家养你这么多年,如?今为了个外人,你要这么对我??”
俞朝皖深深跪伏在地上,始终没?有抬头,声色哽咽,咬紧牙根,“对不起,我?对不起您,对不起俞家,也对不起她。但?事到如?今,就让我?的死带走这种种过往,求您了。”
半响,俞父终于发话,“好,来人盯着圣女,不准让她离开这个房间,你就在这等?着参加祭祀大典吧。”
俞父说完,甩袖离去。
俞筱楠没?有离开,她蹲下来笑嘻嘻道,“姐姐真是不小?心呢,没?想到深夜幽会?被发现了。”
“是你?”俞朝皖抬头,不可置信。
“对,是我?。我?还?专门让那人进了你的房,等?她出来我?才叫人放箭,所以姐姐你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我?,好歹也让你们见了最?后一面。”
“不过她究竟是哪家的野男人,看着个子不高,身手还?挺厉害,这么多人都没?抓住。”
俞朝皖望向俞筱楠的目光中,满是暴戾与愤恨。
俞筱楠被这凌厉的视线吓了一跳,没?蹲稳直接坐到地上。
她自觉丢面,站起来狠狠道,“俞朝皖,我?即将接任圣女位置,你就给我?去死吧。”
俞朝皖只觉可笑,这么个糟心的位置,竟还?有人争着抢着想要。
俞筱楠看出她所想,冷然道,“死算的了什么。圣女之位代表着容耀,代表着超出所有人的地位,每个人见了我?都要毕恭毕敬,他们信仰于我?,我?便是他们的神。”
俞筱楠激动地望着眼前?虚空,似乎已经?能想象到自己带领所有人祭拜的场景,“我?会?成为新的圣女,那个位置,只会?是我?的。”
她说完鄙夷地看了眼俞朝皖,似是连再瞧她一眼,都觉得嫌弃,当即转身离开。
见俞筱楠走了,俞朝皖终于伸手捡起那半片衣裳,上面血迹已被雨水打散,冰冰凉凉地握在手中,她却只觉被烫的手疼。
桐桐,你会?没?事的吧。
但?我?不能跟你走了。
或许,这就是命吧。
作为圣女必须要去死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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