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蒋桐出发去魔界。
洛云城不愧是魔都,城内建筑华丽精美,来往魔修络绎不绝。
在这想要伪装成魔修很简单,毕竟城里全都是魔气,随便拽几缕伪装在自己?灵台内府外,蒋桐就变成了一个凝元中期的魔修。
凝元中期在外头还算可以,但?在这完全就是垫底。
可对蒋桐来说?,这个修为正好?能应聘洛云府杂役。
俞朝皖的消息很好?找,在计伏运作下,她成魔进入魔界的消息已传遍仙魔两界。
更有说?她刚入魔界便碎丹成婴,在计伏帮助下,不过几天时间,已是魔婴中期修为。
在魔界是用?实力说?话?,俞朝皖有此等修为,再加上?她在修真界那肆意妄为的态度,本就与魔契合,不过短短数日,已经引得一大批魔修追捧。
计伏那边也?是放心,直接将?魔都洛云城交给俞朝皖。
现?在只是口头交接,真正继任仪式将?在明天举行,到时候才会将?城主令牌交予俞朝皖。
然?而真相却是,这两人都知道根本没有什么交接仪式。
对计伏来说?,明天是吞噬俞朝皖这个魔核的日子;对俞朝皖来说?,自己?只需要将?计就计,等着用?死亡开启反转术士,杀掉计伏。
现?在蒋桐站在洛云府侧门门口,明天继任仪式极其重要,一时间忙不过来急需人手。
于是蒋桐这凝元中期的修为就很适合当个杂役。
她排在队伍后面,一个小小的暗示术,她成功混进洛云城。
当天晚上?,洛云城内灯火通明。
那是为俞朝皖这个即将?上?任的城主举行的宴会。
在城中主堂内,宴会厅中,两边按顺序座次往下排,竟是将?全城有头面的魔修都请过来,一个个往后顺着坐,一眼过去看?不到尽头。
若放平时,魔都城主上?任本不会搞这么大阵仗,但?俞朝皖不同。
一则是她在修真界本便小有名气,这一朝堕仙入魔,对魔修来说?更是扬眉吐气,二则,她可是经魔尊计伏认定过的女儿,但?凡攀上?她高枝,那还不是水涨船高。
此时座位上?魔修皆已落座,只除了高高在上?的那个位置。
高放在主台之上?有个座位,座椅是鎏金九鼎的模样,上?面放着张白炎兽兽皮,微风拂过,兽皮上?绒毛轻轻浮动,便可知那是多么柔软。
宴会即将?开始。
底下魔修窃窃私语,时不时抬头观察。
突然?间,一阵魔气略过。
上?一秒那里还空空如也?,下一秒淡淡一缕黑红色雾气缠绕在空中。
不过眨眼功夫,那雾气便化为一个人形,再定睛一看?,座椅上?已落一女子。
她身穿暗红色长裙,裙摆处用?黑金绣出大片大片的黛鸢花,一头乌发散落身侧,缠绕在她纤细白净的脖颈间。
俞朝皖半斜靠在座椅上?,身下兽皮柔软地托起?她曼妙身躯,青葱般纤细的手指撩起?一缕碎发至耳后。
她微微抬头,一眼扫过去,那双丹凤眼中淡淡不带什么情绪,却让下面众人脊背一凉,该说?不愧是魔尊计伏的女儿,光是身上?自带的气势便让人忍不住臣服于她。
顿时乌泱泱跪倒一片,在向俞朝皖献上?他?们的忠诚。
俞朝皖摆摆手让他?们起?来,歪头看?过去实在兴致缺缺。
手边翠绿透光的酒杯中是淡红色酒液,她抿了一小口,思?绪早已不知跑到哪里。
那天,她醒来见到了那个黑衣人,竟然?是…
俞朝皖低低笑出声来,满是苦涩,顿时只觉前路茫茫,全是死胡同,却都在逼着自己?往前走。
此时下面一个个上?来问候,带着谄媚畏惧的表情,都想在自己?这先混脸熟。
俞朝皖只见了几个,剩下的都打发下去。
她只觉荒谬,要是他?们知道明天便是自己?死期,也?不知作何感想。
可在下面人看?来,座位上?的俞朝皖不怒自威,身上?那浓郁到粘稠的魔气正是实力的象征,让人愈加小心翼翼。
这便使得大厅内这么多人,却没几个敢说?话?,座下男女魔修皆战战兢兢,只怕得罪了这个即将?上?任的城主。
俞朝皖更觉无趣,打发下面人召出些歌舞表演,场面才热闹起?来。
她侧了侧身,摸到身下那柔软兽皮,指尖触碰上?去,让她顿时想起?狐狸。
那只每次被?自己?rua到漏出肚皮的小兽,每当这个时候,桐桐都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狐狸,心里定是腹诽这是哪家的猫狗。
桐桐。
俞朝皖指尖一颤,心头像砸出个窟窿,只剩下个口子,被?风呼啦啦吹得过堂响,透心凉。
这些日子俞朝皖极尽全力将?心神都放在计划上?,努力压缩自己?时间,几乎都没睡过觉。
只因她知道,一旦自己?空闲下来,一定会想她。
桐桐!
应该将?她劝回去了吧。
一边又叹,若她当日没有在上?清宗注意到桐桐,那自己?现?在是不是便不用?这么难受。
同样的,桐桐也?不会因为认识自己?,生出这么多麻烦,更不用?趟这趟浑水。
如此这般,竟是对两个都好?。
可
舍不得啊。
即便此时心里这么难受,依旧不曾后悔。
因为只要想象一下,若自己?从头至尾都不认识桐桐,那该是种多么令人抱憾终身的结局。
这么算来,现?在这样却是最好?的落幕。
俞朝皖此时更像是在自虐,一遍遍回想那些过去。
桐桐生气时强忍着暗自腹诽,她开心时抿嘴一笑,那双墨瞳中闪烁着的星光是如此美丽,还有她悠哉哉于躺椅上?睡觉,无所事事的逍遥模样。
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想到或许再也?见不到桐桐,那口酒竟有些咽不下去,独独哽在心头。
她抬头望去,魔界的天永远是漆黑一片,这里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真难看?啊。
明明只喝了一小杯,俞朝皖却觉得有些醉了。
她站起?来,吸引了全场注意,摆摆手转身离去,没有留下只字片语,或者说?,本就没有必要交代什么。
她独自慢悠悠往回走,脑子像是团浆糊,想东想西地在努力逃避现?实。
明天就要见到计伏,自己?会被?他?杀死,吞服入肚,化作魔核为他?所用?。在到达他?灵台时,自己?要将?反转术式放出,这便是她的任务。
可是...
或许真是那一杯酒发挥作用?,俞朝皖一个踉跄赶忙扶住墙壁,才没有摔倒。
她心头不甘不愿地生出一个念头,逃走吧,逃走去见她,好?想她,真的好?想她。
桐桐!
这般不甘愿的念头犹如杂草起?火燎原,顿时席卷她整个脑海。
然?而下一刻她脚步顿住,捂着心口,灵台上?的诺南誓约发动,瞬间大脑像被?斧头劈个对穿,疼得她满头大汗,额头青筋隐隐跳动。
噗
一口鲜血吐出来,那些肆意妄为的念头消散下去,疼痛也?跟着离开。
逃不了,她逃不了的。
呵呵呵,哈哈哈。
俞朝皖笑得直不起?腰,可笑啊,自己?真是可笑。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惶惶然?一步步往回走。
门口侍女见自己?这个样子,皆都围上?来伺候,俞朝皖大手一挥,让她们退下。
她推门进去,斜靠着柱子慢慢滑落,坐在地上?半天不想起?来。
真的好?累。
在这片寂静夜色中,突然?一个脚步声响起?,打破沉静显得如此突兀,也?更代表着,发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明显是故意在引起?俞朝皖注意。
俞朝皖下意识也?想不了那么多,她站起?来,浑身魔气放出,继续向房间里走去。
黑红色的雾气已蔓延至整个房间。
“是谁,出来,敢擅闯我的房间,怕是做好?去死的准备了吧。”俞朝皖冷冷道。
那脚步声继续响起?,声音越来越接近,终于那人走了出来。
俞朝皖整个人都僵住,血液逆流冲回头顶,已经无法思?考,半颗心叫嚷着终于能在死前见到这个人,半颗心中满是恐慌,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终于,俞朝皖还是唤出那声自己?在心头念了无数次的名字,“桐桐。”
来人正是蒋桐。
蒋桐继续向前,直到走到俞朝皖面前,才停下脚步。
“桐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俞朝皖根本就是在明知故问,于是蒋桐直接笑出声来,“因为,我要来救你?。”
俞朝皖叹了口气,后退一步,“桐桐,你?...”
蒋桐目光坚决,“俞朝皖,我会救你?。”
俞朝皖:“桐桐”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诺南我已经找到解法,包括我身上?天道的禁锢,也?能打开。”蒋桐说?着将?那法器塞到俞朝皖手中。
“这东西能够压制住诺南誓约,等我杀掉计伏后,我带你?去找闻琛,他?能将?诺南完全拔除。”
俞朝皖:“桐桐。”
蒋桐只当听?不见俞朝皖的呼唤,更看?不到俞朝皖否定的眼神,她继续道。
“等这些结束,我带你?离开这里。你?想去哪我都陪着你?。我记得之前你?说?过想去北山之巅,我陪你?去,你?还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俞朝皖:“桐桐!”
蒋桐越说?越急,说?到后面,她整个人都狂躁起?来。
而听?完自己?说?这么多话?的俞朝皖反而是神色愈发轻松,整个人更加坦然?,是那种敢于面对生死的坦然?。
俞朝皖凝视着蒋桐,又像是在透过她看?谁,一瞬间脑子像过电般,过往纷纷潜藏的记忆,全都浮现?在眼前,最终长叹口气,“原来如此,事情竟是这个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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