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制已经暂停，但麦还没关。
众人都看向楚荔。
楚荔其实已经有点明白了，A班的三个位置，应该都如她先前猜测的那样，没有一个能给她。
尽管心里很生气，但更多的是无力，楚荔语气平静地问：“我想知道评判标准是什么。”
“我一直认为，应该由唱跳实力、团队配合、临场应变、表现力等等，来评判一个舞台。”她语速很快，“而且，我刚才并没有失误，更没有出错。”
她眼神坚定，丝毫没有惧怕与慌张。
她大概率改变不了评级结果，但她要借这个机会告诉节目组，选手并不是他们这场“游戏”里的呆板棋子。
练习生们为了目标和梦想的一时隐忍，不是他们实施全自动选秀的借口。
演播厅里的练习生们怎么也没想到竟能见到这样一幕，有几位甚至嘴都张成O姓，久久不能回神。
吃惊之余，众人也忍不住小声感叹楚荔真敢说。
导师席上，苏云觉和青玉都表示赞同。
“我觉得楚荔说得对。”
“可以给A。”
“不，我不这样觉得。”袁睦头都大了。
节目组不仅把锁位剧本这个艰难任务交给她，还给她安排了这俩同事。
谁不知道苏云觉性格不羁，而青玉从来都是秉承real的态度行事，这两人，哪能这么轻易接受这一结果。
可谁不爱才惜才呢？这楚荔不用想，必定是能在之后的日子里闯出来的，她也认可这一点。
但她有什么办法，钱难赚，别扭的话也难讲啊。
眼看着导师席上就快吵起来，导演一挥手，强行闭麦！
让这群导师先自个儿解决内部争端，休息够了再继续录制。
……
袁睦长话短说，把节目组给她锁位剧本的事情，摊开了说得明明白白。
许凌是男团选秀过来人，虽然不满意，但也顿时懂了，知道没法改变什么，只好沉默不语。
苏云觉和青玉都皱着眉，不怎么愿意接受这一结果。
一副想要罢录的样子。
导演一看，这可不行。
节目营销都下了，多少人冲着导师阵容来看的啊。
虽然说签了合同来了节目，管你是谁，都应该是节目组的工具人。
可这俩人，要是现场让他们赔双倍违约金再走，说不定都立刻答应，转头再写首歌diss你。
比如现在，这俩祖宗看起来像是在思考谁先扔话筒离场。
商量过后，导演只好亲自走上导师席，埋头跟几人说了什么。
……
趁着休息的时间，楚荔默默把落在台上的花瓣简单收拾了一下，免得给后面上台的练习生们造成困扰。
几分钟过后，恢复录制。
耀临娱乐练习生的评级结果：楚慕妍A等级，其他五人去到C班。
袁睦叹了口气，继续当恶人：“我来宣布一下楚荔的最终评级。”
“B等级。一定要理由，那就是你第一个选的C位，老师们对你的要求自然很高。希望你继续加油，在再评级里拿到想要的成绩。”
楚荔鞠了一躬，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老师”。
虽然猜到结局，但说不难过是假的。
这时，苏云觉说话了：“没事，楚荔。如果是别人，我会说B等级代表你还有不少上升空间。”
他不羁地笑了一下，继续说：“但你拿B等级，不是因为你的实力或者表现不够好，只是因为，你需要给其他人留条活路。”
楚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差点笑出来。
所谓“留条活路”，是指楚荔实力比在场众人都强，要给他人留机会？
还是指，她挡了别人花钱买来的路，不得不暂时让一让？
楚荔心想，这人还挺会阴阳怪气。
但她还是说：“其实我也需要这条活路。”
“谢谢老师。”
“我一定会拿到A的。
因为，我的目标是金字塔顶峰。”
从来都是。
……
楚荔走下台前，沉默了好一会儿的青玉问：“你刚才唱的最后一句……你觉得你能找到梦里的鲸鱼吗？”
楚荔想了想，回答：“写这首歌的那一天，我很怀疑，但第二天第三天……直到现在，我都觉得我可以找到它。”
她笑了一下，走向通往金字塔的台阶。
像上场时那样，还是耀临练习生队伍的最后一位。
她听到青玉对大家说起另一件事：“刚才导演告诉我们，等再评级过后，之后的公演全都采用实时直播的形式。”
“直播意味着仅有一次机会，并且没有修音，没有二次剪辑，对大家来说是很大的考验，要加油。”
……
楚荔走得很慢，但不卑不亢。
踏上金字塔第一阶台阶时，她回头看了一眼舞台。
很普通的舞台，没有绚烂七彩的舞美与灯光，可以说单调又窄小。
但却是她寻找梦里鲸鱼的第一个站点。
她回头，继续往上走。
导师席上，四位导师回头坐正。
女孩刚才回望舞台时的表情与眼神，大家都看在眼里，此时各有所思。
……
俞小月已经在C班的位置坐下，心情复杂地看着楚荔走上金字塔来。
她与在场的一些练习生一样，在被选进参加节目的队伍时，就已经知道自己是绿叶。
这些弯弯绕绕，她心里清楚得很。但此时她也有些替楚荔难过。
楚荔从C班位置走过时，听到旁边传来大声又清楚的一句：
“楚荔加油！”
是俞小月。
或许是被触动，几秒后，其他一些女孩也忍不住跟着鼓励道：“楚荔加油！”
楚荔的脚步顿了顿。
刚才在台上被明显挑剔对待，她也没有丝毫想要示弱。
但此时演播厅里此起彼伏的“加油”声，让她心里酸酸的，难受极了。
她从来都不喜欢哭，
可她怎么这么想哭。
她深吸一口气，按捺下眼底的滚烫。
扯出一个看不出异常的笑容，朝大家点头示意，感谢女孩们的鼓励。
然后抬头挺胸，大步朝B班走去。
哭是最没有用的行为。
徒增伤感，还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
她不愿意让自己狼狈，就算是最艰苦的时候，她也要站得骄傲笔直，从容不迫。
……
接下来的评级正常录制。
几组下来，唯一有看点的是两个不同公司的女孩。
她们曾经在同一公司度过练习生时期，后来却去往不同的地方。此次来到《星光少女》，在公司和节目组的同意下，完成了唯一一个，由不同公司的练习生组成的舞台。
一同度过漫长又枯燥的练习生生涯，分头走后，又再次遇到。
终于一起站在了多年前期待的灯光下。
十分感人。
等到初评级录制全部结束，14个A等级已定下。
全体练习生站起来，向导师席鞠躬道别。
pd和四位导师一齐先离开，练习生们也陆陆续续走出演播厅。
演播厅里灯灭了一半，工作人员们忙着后续工作。
楚荔跑去借了个扫帚，躬着身，仔细打扫着刚才没清理完的花瓣。
“我来帮你。”
楚荔抬头一看，宁一言也去拿了把扫帚，过来帮她。
“好，谢谢你啦。”楚荔笑了笑，刚才她坐到B班位置时，宁一言转头比了个大拇指，一脸佩服地夸她好厉害。
“打扫完一起回宿舍吧，今天开始就是舍友了。”楚荔说。
……
走出演播厅时，两人遇到袁睦。
袁睦应该是刚从导播室出来，录制了这么久，她也难掩疲惫。
楚荔和宁一言礼貌地和她打了招呼。
袁睦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走到楚荔身前，想了想说：“你很棒。”
“谢谢老师。”楚荔回了个微笑。
“你刚才唱的歌，说自己要找梦里的鲸鱼。”袁睦轻轻说，“也许在你看来，我们可以成为导师，自然是已经找到自己的梦中鲸鱼。”
“但，大海一望无际，鲸鱼更是像岛屿一般……找到了，甚至登上‘岛屿’，也许并不能让它漂去你想去的方向。”她顿了顿，“身不由己。”
楚荔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袁睦会借此说出来。
“我明白。”楚荔说。
她虽然生过气了，但她知道，说白了，袁睦不过是照着台本表演罢了。并没有什么好责怪的。
她比袁睦以为的，更清楚明白。
楚荔说：“但我还是会找到它。”
……
当晚，各大娱乐论坛上，都开始流传《星光少女》节目专组里的一份“初评级问答repo”。
初评级并没有开放观众席位，这种所谓的“瓜主”常常都是节目组工作人员或者雇的职业粉丝。
在节目开播之前，时不时透露一点信息，勾起大家的兴趣和好奇，为节目造势。
不过，今年因为是选秀节目时隔两年再次重启，且只有《星光少女》这么一档。自从官宣选手招募开始，就已经吸引了极大关注。
秀粉们更是早已磨拳擦掌，准备大搞一番。
虽然节目组还没有公布完整的选手名单，但秀粉们有些已经事先选好官宣了的热门选手为初pick，另一些还在等着完整名单，试图押宝，等待黑马的出现。
因此，这个标题为【有点人脉，初评级repo，你问我答】的楼里，众人都争先恐后地打听想要的消息。
【瓜主：pd确实是仲帆，不愧是老秀粉，他搞了个法子，这次节目播出的舞台顺序绝对和现场顺序一模一样。】
网友：有皇族吗？有黑马吗？哪些选手亮眼？
【瓜主：皇族看你怎么定义。这次首A算是黑马。过几天公布完整选手名单，最亮眼的应该是某大公司的镶边选手，简直是初评级之光。】
瓜主常常往夸张了说，什么神仙颜值什么炸裂舞台，张口就来，反正能唬到一个算一个。
网友们早已见怪不怪，都当成笑话来看。
有人故意问：哪种光？舞台表演车祸top级别那种？
【瓜主：导师们差点因为她的评级吵起来，有两位差点就罢录，还搞得导演把原本准备作为惊喜噱头的公演直播都提前宣布了，你说呢？】
【瓜主：对，公演都实时直播，就因为我们的初评级之光，这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了……】
……
录制结束的练习生们并不知道这些，初评级录了十几小时，回到宿舍园时，已经是凌晨三四点。
过几天就要到元旦了，这几天拍完公式照和一些赛前物料，等跨完年，就要进行主题曲考核再评级，和拍摄主题曲mv。
今年格外冷，录制园区所在的地方，以往最多下层小雪，现在也积起不薄的雪。
有来自南方城市的练习生，在宿舍楼下的小花园里高兴地玩雪，甚至打起雪仗，完全忘掉了录制的劳累。
楚荔和宁一言回来的时候，宿舍楼下的雪仗队伍已经十分壮大。
说是打雪仗，其实都是胡乱跑着扔雪玩，怎么开心怎么来。
只要踏入宿舍园，管你是谁，通通都是偷袭目标。
楚荔刚往前一步，就猝不及防挨了一下，直接懵住了。
不远处路灯下，一位女孩笑吟吟的，开心地喊着：“我终于砸中一个了！”
旁边的宁一言傻乎乎地笑出声。
楚荔回过神，眨了眨眼，后退几步，在矮树上随手抓了一把新鲜积起的雪。
“嘭——”
宁一言的傻笑僵在脸上。
“啊啊啊楚荔！吃我一拳！”
……
就像小孩子一样，十几二十岁的女孩们的友谊，也是从玩闹开始。
尽管几小时前还在演播厅里，为自己的前路担惊受怕。
但人生得意须尽欢，不得意，那也要尽欢。
毕竟顺心的日子不多，真正开心的日子更是难得。
珍惜眼前，才更能体会将要来临的酸甜苦辣。
评级是A是B还是F，就算是Z又怎样，大好时光，管它干嘛。
夜色如墨，应该是寂静无声的时刻。
小花园里却人声鼎沸，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今夜无眠。
楚荔作为攻击主力，不知道绕着花园追着人跑了多少圈。这会儿靠着路灯，微微喘着气，中场休息。
拿到首A的祁笑蹦蹦跳跳地过来，她也和楚荔分到一个宿舍。
楚荔见她背着手，如临大敌，想也没想就跑到一边捡起一把雪。
“你别过来啊！”
“停停停！我是友军！”祁笑有点着急，赶紧摊开双手解释，证明自己没有偷偷藏‘武器’。
楚荔这才把雪扔掉，慢慢挪回原位。
“你能帮我拍张照吗？”祁笑凑近，不好意思地笑着，“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样大的雪。”
楚荔把手拍干净，如释重负地点点头：“你是南方人？”
“对呀。几年前签了公司才离开南方，但也只见过一点小雪花。”
楚荔笑了笑，其实她小时候，也是在几乎看不到雪的南方长大的。
深更半夜的，路灯光线也不怎么好，拍得出什么好照片。
但祁笑笑得很开心，捧着雪跟捧着珍宝似的，看着模模糊糊的照片也高兴得不得了。
楚荔说：“你也给我拍一张吧。”
她没带手机，就算带了，那个手机也不能算是她的。
“就用你的手机，以后你再发给我，行吗？”
祁笑立刻答应：“当然可以，但你们耀临不是在北方吗，每年都能见到雪吧？”
“没有见过这样开心的雪。”楚荔轻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