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归忍不住开口:“其实我看魏拾骨对你很?好……”
陶九九心累,打断他:“你可别说了。赶你的车吧。尽量避开城镇些。”说完就开始窝着假寐。
陆归便不吵她了。
等?陶九九被叫醒时,车子已深入内域。从车窗向外看,地平线上有?一座大城,城中热闹非凡。城四周布满了麦田,农人们结伴而行。
邪祟看来还并没有?到达这里。
“到浮畈了。”陆归让车子,在城门外落地,陶九九解开他身上的缚灵,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下车去,就往城门去。
陆归心情复杂,对她的背影高声道:“桃娘子,保重。”
她也懒得回头,只是随便挥了挥手。
陶九九进城后,径直就往桃府的方向去。
一路发现城中气氛比以前沉重了不少,路上行人个个行色匆匆的。不再有?之?前那种安乐的感?觉。
她在路边停了一下,买了个饼吃。顺便向摊主打听:“城里出了什么?事?怎么个个都垮着脸。”
摊主对她十分殷勤:“还不是因为从都城来了好多卫军,将?桃氏府邸围了起来嘛。听说桃氏造反。”说着叹气:“桃氏一向很?好人的。啧啧。怕不是搞错了嘛。再说了,桃氏还是皇帝陛下的至亲呢。唉,真是风云变幻呀。”
又说起小道消息:“听说啊,昨日夜里,桃氏大府那位总管,被杀了。”
“哪个总管?”陶九九连忙问。
“似乎叫寒官。反正就是姓寒的,平常常见,管着老宅大府里的事。见到我们也总笑脸相迎。很?和气的。”摊主叹气:“听说桃夫人病了,他想冲出来请医修。但守卫不肯。两边上午就争吵过一回,他无功而返。到了夜里大约是桃夫人实在不好了,他便想闯出来。哪成想……后来有城中的医修听说了,便主动上门去,可卫军并不肯放行。”
陶九九没想到,真的是寒官。
她刚被发配到这里来时,就是寒官帮着打理事项,送她进公学府的。是个很?周道老练的管家。
摊主说得直摇头,十分惋惜:“人被捅了个对穿。还被符打伤,化成了原形。原来寒先生并不是人,是个八哥儿。大家都在传,说这八哥一家,以前祖辈受过桃氏的大恩,所以一直寄居为桃氏的宅灵,一辈辈地帮着管家,是有仁有?义的鸟儿。怎么却这么?惨死呢。即便是妖,也不是坏的呀。”
陶九九没想到真的是寒官竟然不是人。
不过她也想到当时自己见到寒官,确实是有些疑虑。他这么?能干,为什么?却并没有被带去都城,而是守在老宅。
原来是宅灵。
宅灵这种东西,把主人的宅子当成是自己的巢穴,是不能离宅子太远的。
只是陶九九也绝没有想到,上次一别,就没有?再相见的时候。
她吃完了手里的饼,就起身往桃府方向去。
一路在医修的店子里头,买了一大堆治重伤的符。
不过,因她说不清是什么?伤,医修只能给她每样都多拿些。是以也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能派得上用场的。之?后她又去买了些大补的药材。
日落前,陶九九终于背着鼓鼓的两个大包到了桃府门外。
就像人们所形容的那样,桃府门外果然围满了军士。除了有?人守之?外,隔不远就有一面绣满颂符的旌旗,大概是怕犯人用颂法逃脱。虽然掌旗的人并不是修士,但本身就附着有?灵力的颂符大旗,不需要额外灌入修为就能远转,所以并没有任何影响。
旗后还有?一圈黑色的石头围成的圈,似乎整个府邸都被这黑石头围住了。
见到有小娘子背着包裹接近,军士们警备起来,有?一个头领大声喝止:“来者何人?此处已被圈禁,闲杂人等不得再向前一步。”
等?看清陶九九的样子,头领表情有?些震惊,甚至急忙上前来:“春娘子?”
想必这个头领是皇帝陛下身边得力的人,常在内宫行走,所以见过春娘子。
“春娘子不是被软禁在内宫,怎么会到这里来?”头领愕然,随即警觉起来,手按在腰间的悬刀上:“你到底是什么?人?或是邪祟作怪!”
“睁大你的狗眼!”陶九九傲然:“我是桃氏小娘子。春丫头只是长得像我而已。不然我阿娘好端端地对个无亲无故的丫头那么亲热做什么??我小舅舅又发哪门子的疯,塞个不认识的人到我家里?不外乎是为了缓解我阿娘对我的思念之情。”
头领细看之?下,也发现两个人的气质大有?不同。
春娘子娇弱,怯怯惹人怜爱,而自己面前这个,简直有些目中无人的跋扈。这种气势不是装得出来的。
“你是猫娘子。”
“我是因为先天不足才不得已养在猫皮子下头,现在已然蜕皮了。你少胡叫!”陶九九不悦。
头领一时拿不准,从怀里掏出一个铜质的罗盘来,在她身边绕来绕去地查了半天。
“确实不是邪祟。”又检查了她身上的东西,并没有?杀伤性的武器与颂符。
“只是你如何证明你的身份?”
“还要证明?哪个不相干的疯子,会这时候顶替罪人来自投罗网?”陶九九嘀咕着,在身上寻摸了半天,摸出那个谏行简,她都意外这东西自己没弄丢。
好在上面绦子是停云院的样式:“要是这个不能证明,那我可真的扭头就走了。你想清楚。”
桃氏是要阖家伏诛的,却漏了桃娘子这么?大一个人的话。那可便是军士这些一线员工的过错了。
头领认得停云院的东西,知道这不是假的,再看陶九九甚至有些忌惮起来。
陶九九笑了一声,收起谏行简,行至门前:“还不开门?等?什么?呢?”
仿佛这些人只是守门的下人。她只是因为下人怠慢自己而生气罢了。
守在门口的几个军士看向头领,头领犹豫了一下,还是示意他们让陶九九进去。
其中一个军士伸手要将?陶九九的包裹夺过来,陶九九一个灵击便将?他手灼伤。
他吓了一跳,立刻退开。
头领似乎并不在意陶九九有?修行在身,只说:“已经查过了,让她带进去吧。”
陶九九迈步进入宅子的一瞬间,便懂了头领为什么?这样不忌讳,一点也不怕有?修为的她会带着全家逃跑。
问题就出在那些旌旗后面的石圈上,那是绝绝石!
这种石头是可以杜绝灵气的绝缘体,它的存在,可以让灵力无法起作用。虽然只是随便摆一摆,也像铸了一面看不见的高墙,将?这府邸笼罩起来。不论多高的修为,都无法突破它。
不过没关系,反正她也没打算突破什么?。
陶九九进去便闻到了一股令人恶心的臭味。就像是什么?肉类腐烂了。她背着大包裹,直接快步往内宅去。
原本桃府中有很?多下人的,但现在她走一路,一个活人都没看见。只见到地上、柱间、花叶上有?零乱的血污。
它们昭示着,这里曾发生过血腥的争斗。代表着桃氏大府的人,当时并没有坐以待毙,为了保护桃夫人,作了最后的困兽之斗。
陶九九沉着脸到了主院,一进去,便见到了嘤嘤。
这小丫头在她刚醒的时候,服侍过她好几个月。直到她被流放到浮畈两人才分开。此时陡然看见,竟然有些陌生了。
原本水灵灵的丫头,现在满面愁容,面黄肌瘦,并且胳膊似乎受了伤,但包扎得十分粗劣,布条脏兮兮上面都有血水渗出来了,也没有更换,头发更是乱蓬蓬,似乎没有精力分心在这些事上。
陶九九过去时,她正在院中的树下偷偷摸摸地抹眼泪。
“嘤嘤!”陶九九叫了一声。
她茫然回头,看到陶九九的前几秒有?些呆滞与不解,但立刻就像是鬼使神差一般地突然道:“是小娘子回来了。是小娘子!”不论现在陶九九长什么?样子,但她就是觉得,这是小娘子。
因为小主人走路的姿态、说话时头微微俏皮地歪向一边的姿势,以及那种戏谑又有?些满不在乎的眼神,她是绝对不会看错的。虽然和春娘子长得太像,实在让人有些不可置信,可她还是非常坚定没有半点怀疑。
嘤嘤回过神,立刻就‘哇哇’地哭着,扑向陶九九了:“小娘子你去哪儿了?你去哪儿了呀。我可担心死了。夫人吃不下睡不着。怕小娘子有?事,拼了命才跑到浮畈的。可可可是被他们……被他们……”
说着哽咽着泣不成声缓是好几口气才缓过来继续说:“可是被被他们打得快死了。他们也不给?夫人看病。家里好多人都死了。被被……被堆起来丢在东院的池塘里。我我我我……我守着夫人,可夫人一直呕血,也不醒来。寒官寒官寒官也……”
说着悲切地大哭起来:“我就知道,小娘子一定会赶回来的。不论在哪里,一定会回来的。”
双手拉着她,边抹泪边往东间跑,激动地高声叫:“夫人,夫人您看,小娘子回来了。”
陶九九跟着她进去。
屋子里一股腐烂与血腥的味道,往日一身贵气的妇人,躺在散发着异味的床榻上,原本是在昏睡,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女儿的声音,挣扎着睁开眼睛。可却怎么也看不清楚了,想伸手摸一摸,却也没有力气,用尽全身的力量,也只是让自己那纤细的手指头弹动了一下而已。
可她脸上是高兴的。喜悦的眼泪簌簌地落。没有想到死前,还可以见到女儿。
等?真的摸到了人,又突然变了脸色,虚弱地不停说着什么?。
因中气不足,声音低得根本听不清。
陶九九附耳过去,便听到了,她是在说:“你为什么?回来?………”
她明明一直在盼着,想见女儿一面,可心中却又害怕女儿会回来。甚至无比地后悔,如果自己死得及时些,或者?索性当时被就地打死了,也就不会让女儿为了自己自投罗网了。
她触摸到了陶九九的手,软软的光滑的,没有毛。女儿病好了吗?
太好了。
眼泪落得更多了。
“走……”她手指头抖动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扯动了哪里,口中溢血不止。却一点也顾不得:“走啊!快走!我不认得你!我女儿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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