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九九转身,和赶上来的魏拾骨大?眼瞪小眼。
他看上去让人莫名觉得有些憨。
“干嘛?”陶九九问。
“有点饿了。要不我们去吃饭吧。”魏拾骨顾左右而言其它:“你有钱吧?”也不等?她回答,转身就走?。陶九九都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表情。
“你自己没钱啊?没现钱,那手机吱付宝里也有啊。”陶九九装模作样地嘀咕了一句,有些小得意地跟上去。
两人去吃海底捞。服务员很热情。
魏拾骨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故作风流油嘴滑舌,但也没有再?像扮演陆归时那样寡言少语。可从根本上来说,他似乎放松了些。
与之前不同,现在他肢体与表情无一不透露出一种?倦怠,似乎暂时打算让自己好?好?休息休息。不去思考太多复杂事。起码,在自己和陶九九的关系上,暂时不去思考更多了。
这种?放松,让他全身洋溢着一种?让人陌生的感觉。说不好?,也不能说是淡定,只?是比淡定要更看得开。
或者有点像是活了太久了,对?世界上的一切都感到厌倦了,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倦怠之意。
这让陶九九非常意外?。原来在几重面具下面,真实的他是这样的。
“你活了很久哦?”陶九九问。
“有些时候了。”魏拾骨轻微的挑了一下左边的眉毛,这大?概是他惯有的动作。但不论是在最初相遇,还是伪装成陆归的时候,这种?细微的动作都从来没有出现过。
陶九九一直觉得,他是个演技拙劣的人,根本不适合伪装成别?人。
但现在却?意识到,他并?不是演技拙劣,他只?是不太擅长,或者说在‘扮演’这件事上,还没有掌握诀窍。一个人是永远无法完美扮演成为另一个人的。总会有些细细碎碎的漏洞会让人怀疑。唯一的办法是,为这些漏洞找一个理由,将它的存在变得合理。
“你怎么发现我不是陆归?”魏拾骨问。
当他看过来的时候,陶九九有注意到他眼神?的转变,就好?像倍感无聊的人看向令他有兴趣的新奇的东西,眼神?中?充满了探究,专注而囧囧有神?。注视着她的眼神?,一眨也不眨,不肯错过她任何微妙的情绪,直愣愣像是能把?她拆开看看最里面有什么。
“很明显啊。所以,魏拾骨真的是一个人。永远是一个人?”陶九九问。
“你是谁?”魏拾骨没有回答,一脸认真地问:“从头开始说,你是谁。”
陶九九并?没有跟他打花腔,也没有在‘谁应该先说’这件事上过多纠缠,就好?像绝对?相信面前的这个人,他一定不会令自己失望,所以自己先说也没关系:“我啊,那就说来话长。得从很多年前开始讲起。那时候,这个凡世可能都还不存在吧。”
陶九九回头望向四周,太阳下熙熙攘攘的人们四处流动,高?楼大?厦林立,到处是巨幕广告牌,新晋流量们的脸,在那些大?屏上争先恐后地出现。如前浪后浪一个接着一个。
“创始娘娘创世,将一颗巨卵一分为二,最清灵的气上升成为上界,而污浊息下沉成为深渊,无数的凡世如同清晨的露珠,漂浮在两界之间。得清气者为仙,守护凡世凡人。得浊息者成魔,失去本心,沉溺于欲海。有清灵之气从上界漏到凡间,凡人得之便为修士,鬼魅、器物、树木等?生灵得之,是为魍魉、妖物。就这样过了很多年,本来天下无事。但谁知道有一位神?祇在去照例去深渊净化?浊息的时候因故湮灭了。这我跟你讲过的吧?就是那个毁灭凡世救了自己的神?祇,又亲手杀了自己复活的神?祇的人。”
“它的神?侍想要复活它。导致三界崩塌的灾难。你讲过。”魏拾骨说。
“是啊。三界崩塌之后,我妈妈来到这里。那时候我还只?是个灵胎。而我爸爸已经在三界崩塌的时候过世了。”陶九九脸上并?没有哀色,扭头问他:“你知道爸爸妈妈的意思,就是父亲母亲吧?”
“是。我已懂得一些这里的事。”魏拾骨说。
“那你知道灵胎是什么吗?”
“不知道。和人胎一样吗?”
陶九九摇头:“取两位仙人的心头肉,再?佐以两人半身修为,捏巴捏巴,就是灵胎了。灵胎就像种?子一样,要种?在识海之中?。识海你知道是什么吗?”陶九九认真地讲解:“就是你们所说的内宇。”
“要长很久吗?”
“很久很久。”陶九九摆弄自己面前的饮料杯子:“我种?在我妈妈的内宇中?,慢慢成长。如果是以前三界还在的时候,她可以从天地得得到清灵之气,要抚养我并?不太麻烦。但三界没有了,灵脉紊乱。所以为了让我长成,她吃了很多苦头。足足在这个凡世耗了几千年。为了生存,做过很多事。有时候在历史书上,都能看见她的残影。不过那些画像一点都不像她。”
本来是有些令人伤感的话,但她说着笑?起来:“陶女士是个人物。对?吧。”
魏拾骨表情有些复杂。
陶九九不以为然继续说:“就在妈妈抚育我的几千年间,陆陆续续地,因故有很多三族之民都开始向这里聚集,并?且合力成立了名为委员会的组织,用来管束自己也保护凡人不受侵害。大?家在这个凡世避难,休养生息以图后策,也努力维护秩序,希望能修复三界。就在大?家都急切地想要找到方法的时候,委员会感应到了那个神?侍的气息,但他却?已经成为了凡人。委员会不得不指定一个三族之民,也就是我,进入那个凡世去,帮助这位神?侍再?次登仙成神?,结束他带来的三界大?难。”
“然后你就成了桃小娘子,寻找那个神?侍?”
陶九九摇头:“我去你们那个世界之后立刻就找到了他。但却?失手把?他杀了。所以我才决定,自己成为神?祇来解决这件事。当时我的身份是张九九,也就是原别?枝在都城外?遇见的那个贫家女。但运气不好?,原别?枝为了保护传说中?的魔童,让我背了锅。”
她无奈地叹气:“后来我死在蓬莱。被殷灼月所杀。在这之后,我才成为桃娘子。可偏偏桃娘子先天不足,命不久矣。根本不是入道的好?材料,也没有成仙的基础。”
魏拾骨表情有些不自在。
“再?加上在浮畈时,我得到了来自家乡的最后一个消息,随后就与至亲好?友甚至委员会失联,我猜想这个世界当时的情况大?概非常不妙。甚至有崩坏的可能。自己不能等?,也绝不能放弃入道成仙,你懂吗?如果我放弃了,就好?像是自己亲手害死了所有的人。所以为了扳回先天不足的缺陷,我杀了黑甲张恒吞了他的丹。之后的事,你都知道,我就不说了。”
陶九九笑?一笑?抬头看看这世界:“你说,是不是很讽刺?现在你看到了,不论我怎么挣扎,都没有成功。我快死了。没有机会了。”
说着表情有些讥讽:“你这段时间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如今根本是孤注一掷。我不想死,也想惜命,可如此境地,只?要有了惜命的念头,就一定会下意识地瞻前顾后固步自封,根本就是死路一条。前虎后狼,其实根本就没有一点生机。这一腔……心绪,甚至都无人倾诉。”
她说着,抬头看向魏拾骨,注视着他那双黑泠泠的眼睛:“你知道我在你身上看到什么吗?”
魏拾骨声音低暗:“什么?”
“和我一样地孤注一掷。我想,你大?概也和我一样,孤身一个,无人可说。”她表情那么轻松。
可正是因为看上去那么轻松,叫人心中?更难受。
她说一说突然俏皮地歪头看他:“你觉得,我现在有在说谎吗?”
魏拾骨心中?涌动着奇怪的情绪,最后笑?一笑?:“你没有。”即便有……但最后一句一定是真的。因为他有看到她眼中?的情绪。哪怕巨谎滔天,但真实的她就在这些大?浪之间静静矗立着。
她的真心被掩藏在那些虚假的言辞之下。只?有他看到,她在那里。
而天地浩渺,也只?有一个她能知晓他。
“那么,你又是谁呢?”陶九九目光坦荡。
魏拾骨坐了一会儿,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是不知道从哪开始说起。
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出生在官宦之家。父亲是国君辅臣。不过那是个小国,弹丸之地。他一世忠良却?为奸佞所诬陷。国君不贤,听之任之。父亲心灰意冷,准备举家逃命之时,我一家人却?被得到消息冲进府的军士屠杀殆尽。”
说着他沉默了好?久才继续:“我抱着小妹妹想护着她,但长刃穿过了我的背脊,扎入了她稚嫩的胸膛,我们被钉死在院中?我最喜欢的湘竹上。耳边是家人凄惨的哀嚎,那一刻我想着如果世间真有神?祇,请大?发慈悲救一救我吧。然后它就真的出现了。它带走?了我的元神?,赋予我的新的身躯,虽然身躯不能持久,每几十、一百年就要换一个。但至少我活过来了。而我活过来之后,它让我亲眼目睹了小国的覆灭和国君的死亡。从此我便成为了它的仆人……”
陶九九问:“你那时候,为自己终于报仇而感到欣慰吗?”
魏拾骨笑?起来。
“你笑?什么?”
“你好?像总也不会去问应该问的问题。老在意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我那时候心情如何,有什么重要?”
“你回答我就对?了。”陶九九翻白?眼。
魏拾骨看着她目光柔和了很多:“当时我还年幼,何止欣慰呢,简直高?兴得不能自已、激动得大?哭,一点也不犹豫地接过它手里的刀刃,挖出心肝奉上,甘愿永远侍奉它。其实那个小国,即便这位神?祇不动手,也撑不了多久的。”
“你那时候,知道永远是多久吗?”
“当然不知道。”魏拾骨笑?起来。
“你又在笑?什么?”
“我只?是觉得,本来是很傻的事,但跟你说的时候,似乎并?没有那么难以启齿。”
“谁人不曾年少。少年哪个又不傻B呢。”陶九九很不以为然:“所以你恨它吗?那个神?祇。”
“也没有。它当时已经病得很重。我很怜悯它。并?且我想,它听过太多人愿意永远侍奉它的话,并?不觉得我做出了什么很大?的牺牲,反而觉得,被它选中?,它屈尊实现我的愿望,是我走?运。”
“它收你做为神?侍是为是照顾它自己吗?”
“不是。一是为了春山,二是为了茕独。”魏拾骨微微吐了口浊气,旁边有跑来跑去的小孩,撞在了他的椅子上,他并?不在意。目送小孩疯狂着离开的背影:“春山是它设立的万魂归所,四海的一切生灵死后,便会魂归春山,春山主人,维系世间一切生死规则。原本这些事是它亲自在做,但它身体越来越差之后,便心有余而力不足。需要一个继任者。世世代代为春山主人。也就是我了。我主宰着春山,春山培育给我新的身躯。也就是老拾骨和小拾骨了。只?是小拾骨是没有神?魂的。等?我的身躯不能再?使?用,便会移居到它身上。而被弃身的身躯会归化?于山林之中?。”
“为了茕独是怎么说呢?”
“至于茕独,她是第一个神?侍。在它来到这个世界后,需要一个侍奉者,于是随手拾起脚下的一块石头孕育成为了人。这个石头孕育出来的人,便是茕独。可它没有想到,茕独生于死物,不懂人事,不知人情。当她长大?后,更是桀骜难驯。再?加上它自己身体每况愈下,一睡便是很久,没有精力再?时间管教约束。于是我就是为了解决这些事而存在的。在我成为神?侍之后,与茕独有过短暂的相处。”
“短暂是多久?”
“一千多年吧,我也记不清了。”魏拾骨回忆起过去表情有些迷茫:“后来神?祇归眠了。我手生,为春山事务而忙碌,疏忽之下茕独逃走?了。我虽然知道她在哪里,但腾不出手去找她。每次快要有时间的时候,她就会搞出一些事情来。或是瘟疫,或是干旱。毕竟她年长我许多,修为比我要高?。做这些事手到擒来。但后来,她连这些都嫌烦,所以决定一劳永逸。”
“是她告诉世人,吃你的心可以长生?”陶九九惊愕。
“是。但她做了一件更恶劣的事。”魏拾骨微微叹气:“她点化?了一些生灵,教授给它们修行之法。使?得魇魔、妖祟丛生。到处生灵涂炭,春山新鬼如潮。最严重的时候,我差点被万鬼所噬。人嘛,死了之后不肯忘记过去,想要返回人间尽未尽之事,是常有的。我拦它们,它们自然要拼一拼。不过,正是因为茕独这么做了,也导致世人害怕异像。苏吴归被误认为妖邪也正是因为这个,最后被大?肆追捕,差点被困杀于丛山。”
陶九九没有想到,所有事竟然是从这里开始的。
“我自顾不暇,无法离开春山半步。她化?身为吉山公主入了宫闱,引荐苏吴归给谛天。之后数十年天下大?乱,战争四起。死人也很多。终于谛天在快要一统天下的时候,战事变得少了,苏吴归又清扫了大?部分的妖祟,让我得到了暂时的喘息,有机会离开春山。”
“你见到她了?”
“见到了。”魏拾骨神?色一点也不轻松:“但她已经不是过去的她了。她很……忧愁。那是我从来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的神?色。我怀疑,那大?概是她唯一能做得出来的一个真心表情。她见到我,甚至很高?兴。仿佛她做的所有事,都不是什么大?事。我也并?不奇怪,我与她呆在一起那么久,自然知道,她的脾性。对?她而言,天下万物生灵死后又能重生,死了就死了。所以不会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以为我生气,是因为这些年太过于忙碌,没有时间休息。所以恼她。”
他说着,笑?起来:“你不晓得她多好?笑?。我那时候被她气得笑?得喘不上来气。”
“那你要怎么让她明白?呢?”
“我问,如果苏吴归死了,是不是也没关系呢。总归他是人,是会再?投胎转世的。反问她,如果真是这样,她当年为什么带着谛天去救被困的苏吴归,放他去死又有何不可?为什么为了让他高?兴,要炼什么幽思竹,耗费心神?修为,弄这么个东西就为了让他笑?吗?可人总是会死,如蝼蚁一般风大?一些就会逝去的东西,悲欢有什么重要?”
“她懂了吗?”
“她自然不懂。只?是说,苏吴归和所有人不一样。被我问有什么不一样,她说不出来就急了。和我大?大?出手。”
“她赢了?”
“我赢了。她为凡人消耗了太多修为心神?,耗费了太多精力,苏吴归除诸邪,总有受伤的时候。她常年为苏吴归治伤,所以远不如我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把?她绑回去?”如果当时绑回去茕独就不会死,之后两人合力,一切仍有转机,不会是她看到鬼魅到处飘,四处乱投胎的样子。
魏拾骨淡笑?,说:“我与茕独相处虽然短,可在我心中?,她就像我的小妹妹一样。我的一个小妹妹已经死在我怀里。另一个也要被永远拘禁起来吗?何况她败落之后,坐在那里嚎啕大?哭的模样,实在叫我……”
“于是你便网开一面?”
“我跟她说,我可以不带她回去,但要拿走?她的全部修为,毁坏她的灵脉,确保她不会再?自行修炼。她可以留下来,但会成为一个普通人,像普通人一样生、老、病、死。”魏拾骨淡淡道:“我觉得,她不会答应。毕竟她的外?貌是用颂法维系,每过一段时间就需要加固一次,不然就会无法维持自己的外?貌。重新变回丑陋的样子。”
“但她答应了?”陶九九也是震惊无比。因为这明显是魏拾的诡计,就算茕独当时不肯回去,过一段时间外?貌无法维持的时候,她也只?能离开。茕独虽然毒辣,但不是傻子,不可能想不明白?。自己变成普通人的代价与她得到的好?处,根本不成正比。简直是亏本的买卖。
“她答应了。因为她知道只?要跟我走?,就再?也不能回来。永远活着却?不能回来,比不过短暂地活着但随时可以看到苏吴归。”魏拾骨表情十分奇怪:“我不懂,情之一字。竟然这样厉害。但我虽然拿走?了她的修为,确保了她不会再?修炼,但为了她的安危,走?时在内宫布了一个法印,这个法印比内宫本来的护法要厉害得多,毕竟是我下的,只?要法印在,就能保她平安。我只?想着,她发现自己的样子后就会逃走?去春山找我。这样就自然能将她拘束在身边,修为什么的再?恢复也只?是多耗费些时日的问题。”
“可后来苏吴归怎么能杀她呢?”
“我死了。”魏拾骨笑?得有些勉强:“大?约在我回到春山一年后,便四处谣传春山是地府,只?要杀了春山主人销毁了生死名册,人人都能永生不死。这比挖我的心来吃,更有诱惑力。五年后。谛天、苏吴归施用诡计举力将我分食。春山崩裂,万鬼倾巢而出。又是一场生灵涂炭。等?我再?醒来,已经是很多年后。她早就被割头而亡。我因伤重,不得不在渭水那边休养生息。说起来茕独她,恶贯满盈这样下场自是活该,至于苏吴归……”
他轻蔑地笑?了一声,没有再?说。
陶九九坐在那里,满腹疑惑:“你觉得,是茕独察觉了你的印,告诉了苏吴归?苏吴归在自己夫人被春山杀了之后谋划除掉她,于是从你这里下手。”
茕独告诉他的时候,是什么情景已经很难说清楚了。是炫耀‘兄长’待自己还是很好?,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苏吴归知道了魏拾骨不死,法印不散,茕独就不会死。再?加之春山主人心肝可以起死回生的谣传。他也许想复活自己的夫人。
但最后显然是没有成功。
“所以,苏吴归不会真的觉得你的心有用吧?”陶九九无语:“可你根本没有心啊。”
他的心早就在成为神?侍的时候,献祭给了神?祇。
“然后呢?”她追问。听魏拾骨这样的形容,觉得他驱策那些邪祟降世,自然不可能是因为茕独为自己报仇。那是为什么呢?这后面必然还有什么隐情。
他只?说了自己的来历与往事,并?没有讲到最关键的地方。
“它在归化?之前曾留下神?谕,万物生灵不可修习术法,通晓修行之道。如果真有一天,四海之中?开始有源源不可断绝的修士登仙,那这个世界便不能再?存在。在我归寂时修士其实还不太多,也并?没有能登仙的人。可等?我醒来,一切都不同了。而且现在要阻止人们向道根本不可能了。”魏拾骨含糊地说道:“而神?谕不可违背。神?祇如此安排,必有它的原因。但我不想毁灭四海,所以尝试毁掉灵脉,灵脉之眼就在蓬莱洲,殷灼月死了之后,国宗大?乱,再?加上邪祟逼境,我会好?办事很多。毁掉灵脉之后,除掉那些修士焚尽典籍。大?清洗结束,我就会将邪祟驱赶回渭水之滨。不出一千年,四海便能恢复生机。总比灭世要好?些。”
陶九九叹息。坐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喝果汁。
所以,就是这样?
可为什么有这样的神?谕?
并?且,她感觉还是有很多疑惑和疑点。
过了一会儿,仍然若有所思。
“怎么了?”魏拾骨问。
陶九九说:“如果你的主人真的是神?祇的话,那极有可能是在三界崩坏的时候,无意坠入你们的世界。因为它当时受到过重创,所以后来那里成了这位神?祇的永眠之地。”
可魏拾骨口中?的神?祇,到底是谁?
要知道上界神?祇都是有名有号的。不可能有一个无名无姓谁也不知道的神?祇存在。
只?要是神?祇,就一定在册。关键是,在册下落不明的神?祇太多太多了。她没有见过这位,也无从判断。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她还是问魏拾骨:“你能描述一下它的样子吗?”
魏拾骨摇头:“我做不到。”
神?祇无法被描述。甚至有些过于厉害的神?祇,连名字都轻易不可被说出口。
“你觉得,你认识它?”
“我从哪儿认识呀。只?是我知道有一本名册,在委员会保存。上面有所有神?祇名号与画像。”
两人面面相觑。
陶九九看懂魏拾骨的眼神?,立刻做出‘哒咩’的动作:“委员会安保很高?级,我们两个现在就是普通人,大?门都进不去。”
两人面对?面坐着,各怀心事喝饮料。
魏拾骨还在沉思。
陶九九已经开始跟他讲闲话了:“你这个身体什么背景啊?”
“我还没见过家长,早上见过一个叫秘书的人。”
“哟,那你家挺有钱。”
魏拾骨被她表情驱散了些心中?的阴霾:“我不知道怎么样叫有钱。”又说:“现在还是把?重点放在五月二十一饕餮伤人这件事上。”
虽然陶九九明知道就算渡过了这件事,自己命也难长久,却?还是兴致勃勃:“你说得对?。”身上充满了朝气。与他相视而笑?,之后突然问:“你不会说谎吧?”
魏拾骨猝不及防,只?笑?了笑?:“你觉得呢?”
陶九九歪头看他半天,最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笑?得毫无介缔:“我没有骗你,你当然也不会骗我。”
起身去续杯的时候,忍不住沉下脸。
大?家都没有说谎,只?是都没说全而已。
艹。
魏拾骨是真的狗。
可自己只?是隐瞒了琴仰止这个人的存在。隐瞒了他的身份、长相,和他也去了那个世界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也不为什么。没有心怀恶意,只?是下意识感觉到,这件事最好?不要说。
那魏拾骨隐瞒的是什么?又是为什么呢?
她拿着杯子刚排上队,就被一把?双手抓住了胳膊:“可逮着你了!”
诶?她猛然回头。
-
陶九九和魏拾骨两人是被陶女士的生活助理小姐姐逮回来的。
学校在陶九九冲出校园的当时就打了监护人电话,还好?留的是生活助理小姐姐的号码。两人站在校长办公室,一点也没有‘犯罪份子’的自觉。昂首挺胸的。要是有人猛不丁看见,还以为两人是来受表扬的呢。
校长是个三十多的青年,表情上看到是很镇定,和小姐姐谈笑?风声说些闲话。
聊了十多分钟话风一转:“陶同学成绩好?是有目共睹的,从家庭上来说,家长和学校都给予她厚望,就应该严格要求。逃课对?学生来说,是很恶劣的行为,学校也要对?家长负责的,落课、学习态度怎么样都不提,人生安全也没有没有保障,万一在外?出了什么事故……”
小姐姐一脸严肃:“理解理解。九九确实应该严肃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回去之后我也一定会认真地向陶女士汇报今天的事。她对?女儿十分地关心,听说了这件事,万分震惊,不敢相信九九竟然这么胆大?妄为。但是实在是抽不出来空……”
两人巴拉巴拉,又说了十多分钟。
不一会儿魏拾骨的家长才赶到。
陶九九一回头,当场便愣在原地。
琴……琴仰止?!
艹!
她震惊地瞪着对?方,对?方蹙眉扫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身边的魏拾骨身上。
显然,琴仰止是男方家长。
但身为‘男方’的魏拾骨不再?是原身,对?所谓家长自然没有惧怕,神?色如常与他对?视,仿佛自己和他是对?等?的身份。
陶九九感到无语。魏拾骨这么白?目的吗?
好?在她和魏拾骨两个人并?没有在里面呆很久,琴仰止来了之后,校长立刻就叫两人出去在走?廊等?着了。
两人走?到外?面,门合上之前,听到里面飘出了‘早恋’‘逃课约会’这样的鬼话。
门‘叭’地合上,一切就被隔绝开一点声音也听不见了。
陶九九铲了和自己并?排站着的魏拾骨一脚,小声嘀咕:“要不你还是离家出走?吧。”那可是琴仰止啊。魏拾骨扮个她没见过几次的陆归都通不过,还能扮人骗过琴仰止吗?
这是避开琴仰止最好?的选择。
不然要是真的惹他怀疑了,说不定魏拾骨就交待在这儿。
可同时,她也感到纳闷,琴仰止有孩子吗?
没有听说啊。他不是钻石王老五吗?
从年龄上看,魏拾骨十五六岁,琴仰止顶多三十左右吧。哪生得出这么大?的孩子来。
哦也不对?,琴仰止可不是人……
可魏拾骨和琴仰止长得也不像。两个人固然都好?看,但琴仰止脸上眼角那两块胭脂红再?加上眉眼秀窗根本是美如妖孽,而魏拾骨好?看归好?看,顶多就算是个英俊佳人吧。现在魏拾骨修为寥寥,琴仰止可是厉害得很,一拳下来打飞十个魏拾骨都没问题。
“听到没有?一会儿放学你在校门口等?我。我给你找个地方呆。”陶九九小声嘀咕。
但没有得到回答。
扭头向旁边的人看过去,才发现他脸色非常不好?。
“怎么了?”
魏拾骨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回头示意她看向办公室门的方向。
陶九九一扭头,视线便与办公室中?坐着的琴仰止隔门对?上了。
玻璃门上的百页窗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办公室中?的琴仰止翘腿坐在皮沙发上,微微侧头看着这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盯着她的,也许是在她开口说话的同时?他听得见外?面的声音?
这一瞬间,她心中?一凛。算了,这也不奇怪。他是谁!偷听两句话不是手到擒来吗。
他之所以成为委员长,依仗的就是他那处在三族之巅的修为。
三个人隔门互视,陶九九不动声色地敛眸收回了视线。并?暗暗扯了扯魏拾骨的袖子。
两人乖乖罚站。没有再?交谈,也没再?有别?的动作。
直到办公室门打开,先出来的是琴仰止,他盯了魏拾骨一眼说了一句:“一个年级一共一百五十多人,你就排了一百五十多名,你可真厉害。”就目不转睛地经过两人身边直接下楼去了。
小姐姐在后面,留下来跟陶九九嘀咕半天,低声说着:“我可没告诉你妈妈,你回去也别?说。”嗔她太能找事了:“干嘛呀这是,你要不想上课,跟我打个电话我给你弄个病假条来。你妈妈要是知道,能气得把?你腿打断。”
拉着她在角落讲了半天才算完。
结束的时候一回头,才发现魏拾骨一直没走?,站在旁边等?着。
小姐姐回头看了陶九九一眼,露出姨母笑?,嘿嘿嘿乐着走?了。
陶九九无语。
跟魏拾骨结伴下楼往教学楼去。
估摸着琴仰止已经走?远了才敢说话:“你家那个秘书,是不是姓王?”
魏拾骨点头:“对?。”
呵。
牛B。
“琴仰止是你什么人?”
“刚才来的那个?”魏拾骨回答得十分淡然:“好?像说是我哥哥。”
“你叫什么名字?琴高?山?”
魏拾骨指指胸牌纠正她:“琴初”说着低头看,才发现班牌把?名牌挡住了,伸手拨弄开。
陶九九看清楚,三(三)班,琴初。
可她从来没有听过,有琴初这个人。
自己有这号同学吗?
陶九九拉着魏拾骨走?到走?廊尽头用来督促学生整洁仪表的穿衣镜面前。
里面照出来的,是魏拾骨使?用的这俱身体的原形,那是个看上去有些病弱的少年,似乎身体很不好?。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
看来只?有她眼中?魏拾骨是原本的样子。
而在其它人看来,他就是琴初。哪怕是琴仰止也是不可避免。毕竟他是‘河流’中?的局内人。即便是再?无敌,在溯洄场景中?也有他的一些局限性。
回教室的路上,陶九九一路都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她不记得自己有琴初这个同学。
哪怕他并?不是同班,但初中?三年,哪怕不是同班同学只?要是同年级,都不可能不认识,哪怕不记得名字,也会对?外?貌有印象。何况还是琴初这样特别?的人。他这样的形象站在人群中?也是极为显眼的。像个林妹妹似的。
上了教学楼之后,两人经过布告栏,陶九九原本只?是无意瞟过,但看到排名第一的名字,吓了一跳。跑过去再?三确认,可不是幻觉。
怎么会是自己?自己不是学渣吗?
满头雾水。
是自己记忆又出偏差了吗?
可没道理啊。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出偏差?
她的记忆中?,就是因为成绩不好?,所以自己并?没有跟暗恋的男生考到一个学校去,后来也没有机会再?见。
如果她根本成绩就很好?,何来此一说?!
现在应该早就双宿双飞了呀。
她嘀咕着,顺着榜往下看。
看到最后一个,也没有看到记忆中?的名字。
但是……记忆中?自己暗恋着的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男孩叫什么来着?
陶九九猛然愣住。
他叫什么?
长什么样子?
为什么不记得?
是一直不记得,还是突然忘记了?
为什么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深究过?
陶九九脑袋疼。深呼吸有些烦,拉魏拾骨:“走?吧走?吧。真是疯了。”
经过初三二班的教室时,陶九九扭头向教室中?看过去。
初三一共三个班,二班是她暗恋对?象所在的班级。
从第一排到最后一排,虽然不至于每个人都熟知,可几乎全部是‘见过’‘知道有这么个人’,除了唯的一个男生——他坐在最后一排,个子很高?,皮肤很黑,有一种?阳光、爱运动、成绩又很好?的感觉。
只?有这么一个人,她感到陌生,毫无印象。
可既然所有其他人她都很确定不是自己暗恋的人,就只?有这个陌生人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在自己的班级,除了那三个好?姐妹,她完全不记得之外?,全班其他人没有一个是她不认得的。
这奇怪的现象让她感到全身都不舒服。
在经过自己班级后,她没有进教室,而是跟着魏拾骨去了三班。
她一个一个地辨认,审视那一张张的脸。
就像前两次一样,除了琴初,这整个班就没有一个是完全没见过的。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为什么?
脑海突然冒出了,唯一的一个答案。
因为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
五月二十一号发生的事,远比她记得的要更令人难以接受。
她不记得这些人,唯一的可能是她的三个小姐妹、她暗恋的人、琴初、家里陪她长大?的阿姨都死在了那一天。
她无法承受当天发生的事,陶女士不得不想办法抹去了她一些记忆。来保护她。
她甚至给自己足够的理由,来使?得‘初中?之后,再?也没见暗恋对?象’这种?情况是合理的——因为她成绩不好?,所以不能同校,也因为成绩不好?,又遇到了倒霉的饕餮的事虽然没有损伤,但又觉醒了仙女的身份,所以转校走?了。
在她的记忆中?,喜欢的少年没有死在年少时,只?是在另一个地方继续自己精彩的人生。她没有失去好?友,失去亲近的阿姨,失去喜欢的人。
五月二十一日那天,死在饕餮口中?的那些人,她一个也不认识。都和她没有关系。
唯一获救的那一个,是她最好?的朋友贾宝贝。她救了他,保护了自己必须要保护的人。
这就是她在经过那些事之后,能半点也不被阴霾笼罩,继续人生的原因——不论遇到什么事她都不怕,因为她有能够保护自己保护朋友。她已经证明过了。自己不用怕。
可却?不知道事实也许是,她谁都没能保护。
所有人都死了。贾宝贝和她一样,只?是可悲的、被吃剩下的人。那么,饕餮最后是怎么被消灭的?
陶九九停步,脸色从来没有这样难看。
这时候一班的讲课的老师从教室冲出来。
刚才他在讲台上上课,明明已经看到陶九九在走?廊了,可却?边讲着课边看到她不斜视地经过,往隔壁班去了。
“陶九九!还不快回来。”老师气呼呼的:“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成绩好?也不能为所欲为。”
但陶九九没有理会。
她只?是站着。
在老师走?过来伸手拉她的瞬间,她猛然回头,受惊似地退开了好?几步。仿佛那名老师是什么可怕的东西,想要来杀死她。
老师不解,还想伸手来接她。
魏拾骨一把?打开了老师的手:“走?开。”目光格外?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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