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听白真?心觉得自己今日出门忘看黄历。
好不?容易终于与顾言昭说?完,她站在原地缓了缓心情,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才打算朝内庭走去。
回去之前她想起什么,用手背碰了碰自己微烫的脸颊。
……她怎么情绪起伏也这?么大。
姜听白叹了一口气,扶着回廊的阑干探出头去,借着廊下的清澈池水去照自己。
脸有点红。
她今日用了师兄送给?她的胭脂,是很清透温润的浅粉色,因此此刻虽然她自己红了脸,但影影绰绰从水中瞧起来脸色也还算自然。
还好还好,姜听白放下心来,又?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裙角。
就?在她低下头去扶正自己腰间的玉佩时,一只毛茸茸的白团子,直直地撞进了她的怀中。
姜听白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接住怀里的小东西,便被毛团子一顿蹭。
她被蹭得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手上还下意识地去摸毛绒绒的下巴,摸了两下才觉得不?对劲,皱着眉低声叫道:“……熙光?”
毛团子轻巧地跃到了地面,变成了面容秀丽的少年,熙光眨眨眼,自知理亏地开口:“姐姐……”
他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十分?满足。
姐姐今天真?好看,穿的红裙子也好看,戴着的耳坠也好看。
姜听白心情却一点都不?愉快。
“……我?不?是跟你讲要早点离开扶风的吗!”姜听白气死了,“你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那些腾云兽鼻子很灵的。”
今日王庭设宴,守备也愈加严格,在四处巡守的庭卫都带上了腾云兽,就?是防备有妖邪潜入王庭。
况且沉舟还是蛇,熙光一只兔子不?是被人家?分?分?钟解决掉吗。
姜听白忧心忡忡,急得不?得了。
这?其实实在是个误会。
以熙光的修为,他进出王庭实在不?是什么难事。但谁让他为了撒娇卖乖耍心机,总是在姜听白面前装出一副嘤嘤嘤的样子,导致姜听白对他的实力产生了极大的误判。
姜听白在熙光面前一向都是温言软语的模样,哪像现在这?般皱过眉头,熙光顿时慌得不?行,连忙说?道:“姐姐……你别担心啊,我?很厉害的,他们发现不?了我?的。”
他有些委屈地反手转出一枚嵌着烟粉色晶石的芥子戒来,是他之前送给?姜听白的那枚:“我?只是想把这?个戒指给?姐姐。”
姜听白一怔,才想起来她的流霜剑还在这?枚芥子戒里,她本来以为这?枚戒指肯定是丢了,没想到熙光竟然替她找了回来。
姜听白原本就?没有多严重?的情绪顿时被安抚了下来。
这?么乖的崽崽,她怎么能冲他吼呢,熙光他也是担心自己。
他们站的地方?种了一棵花树,是扶风特有的玉玲珑,清冷稀疏地开在枝头,熙光抬眼看了看那树花,这?树玉玲珑立刻便开得繁盛无比,将他们的身影掩得很严实。
熙光抿抿唇,小心翼翼地凑上去拽她的衣袖:“……姐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姜听白忙摇了摇头,正想开口道歉,熙光突然神色一变。
“等等。”他轻声开口,“……有人过来了。”
*
沉舟抬手命人停下步撵,踩着内侍的背下了地。
“…顾丞相。”他似笑非笑,“你这?是在做什么?”
此时已经入夜,天边云散月出水红宫灯浅金垂缨下顾言昭抬眉浅笑,像是十分?意外一般:“…竟然又?遇到殿下了。”
他对着光秃秃的宫道睁眼说?瞎话,神色温润:“如您所见,我?在赏景。”
沉舟嗤笑了一声。
“你心心念念着孤的王庭不?放。”他语调散漫,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去,“……在找什么呢?”
顾言昭闻言扬眉,声音低哑:“在找……”
他停了下来。
玉阶上有绯色官袍的礼官弯腰引姿容皎皎的青衫修士而来,见状十分?恭敬的上前禀报:“殿下,一天观的大人前来送上命签。”
着青衫的修士穿花拂柳而来,夜色华灯下风姿绰约若明珠生辉,面目清冷不?视凡尘,甚至一眼都没有将在场的人多看。
礼官又?低声解释了一句:“就?是上次小祭时,为您和贵主?祈福的命签。”
这?是一贯的规矩,祈福的命签尤为重?要,需要由主?持祭典的修士亲手送至祈福人手上,再?由正主?妥当供奉于香案前。
沉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他十分?不?想让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去见他的小哑巴,但他可以将自己那枚命签弃如敝履不?屑一顾,却不?能这?般对待她的。
……真?是麻烦。
他声音又?低又?冷,仍然继续了刚才的话:“孤刚才问的话,你说?你在找什么?”
“寻一故人。”
顾言昭仍然偏头看着宫道边的问月灯,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轻慢,含笑回道。
沉舟扬起眉,神情着实有些不?太?好看。
行在一旁的容淮闻言眼波也轻轻一动,不?动声色地抬起眼来。
“……不?过玩笑耳。”
顾言昭弯唇,抿出一个温和又?冷沉的笑意,语气轻飘飘的。
“我?耳闻扶风王庭玉玲珑花已久,心向往之,可不?就?是故人。”
明明是句带着雅趣的好话,但说?出来总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跟在三人身后的宫人没事都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倒是有没看懂眼色的礼官开口凑趣:“这?也是巧了,王庭钟灵毓秀,鸾翔凤集,方?才听一天观的诸位仙长说?星象有吉,要在王庭中觅一有仙骨的人入宫观呢。”
时人尚道,但于得道有仙缘的凡人毕竟不?过寥寥,因此无论是何处的仙山门派愿意开山选徒,还是哪个地方?出了被选中成为修士的凡人,都是当权者十分?愿意看到的祥瑞。
“确实是巧。”
花前灯火不?敌少年容色,容淮抬起眼,眉眼清透浸润冰雪:“我?也确实想来此,寻一个我?的师妹。”
礼官听着这?话奇怪:还没选怎么就?知道是师妹了呢?
沉舟却根本没有听到这?句话,他只是突然停了下来。
耳上金属质地的凤翎耳饰悠悠地荡在颊侧,他恍然未觉,只是抬着头看向不?远处。
今夜月极圆,而月色下亦有美?景。
廊前有宫灯,融融冶冶黄,暗暗淡淡紫。
其上是九曲回廊,有美?人凭栏,夜风吹起鸦发如锻,红裙摇曳在空中,像开放在北地潮热夏风里的临水芙蕖。
可她却不?是要被采撷的芙蕖,她是高?楼上盈盈的摘花人。
穿着红裙的美?人撑着阑干,有些大胆而又?自在地探出身去,去抬手摘那一树开得正繁茂的玉玲珑。
深深禁庭,沉沉宫阙里,她是这?歌舞靡靡夏夜里唯一的亮色。
太?好看的景象了,以至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要摘的那一至花似乎长得偏,她够了好几下都没有够到,因此探出身的动作便显得有些危险。
容淮轻轻一皱眉,不?动声色地动了动拢在袖中的手指。
——红萼白蕊的玉玲珑从枝头飘落,落入美?人手中。
无一人察觉。
只有顾言昭见状,极快地转了眼看向容淮。
他一双眉眼生得如画一般,看人时也如隔了蒙蒙青山,一向不?漏什么情绪起伏,这?一眼却凝了淡淡的冷与睥睨,寒锋一般的尖锐。
……看来这?就?是那位涿光的容淮了。
他并无任何修为,然而多智近妖,很多事情眼底一过便能看得清楚。
“……去将这?树砍了。”沉舟却突然淡淡开口,视线并没有移开,吩咐身边的内侍,“移进内庭去。”
一回生两回熟,这?种事已经很熟练了,内侍于是从善如流:“是。”
沉舟又?看了一会,见人已经将那花拿在了手中端详,晴夜花著锦,更衬得玉人风姿,这?才懒懒开口问道:“……又?不?喜欢芙蓉了?”
回廊上的美?人一顿,惊诧之下看了过来,似是才注意到远处有许多人一般,连话也顾不?得回,下意识回过了脸,往花影重?重?下藏了藏。
只让人想起“和羞走,倚门回首。”一类的美?妙诗句。
人对于美?的事物都有种本能的欣赏与宽容,因此此刻哪怕是重?视规矩的礼官,也觉得这?位贵主?不?回殿下话反而转过头去的情态十分?自然生动,算不?上没规矩。
反正殿下甘之如饴,怎么样都能看进眼里。
沉舟见状扬眉,他真?正有些愉悦的时候反而是不?怎么笑的。
他往前走了几步,行至回廊下开口,音调难得的很柔和:“……跳下来,孤接着你。”
姜听白很坚决地摇了摇头,
好家?伙,这?能跳吗,男主?大荟萃,一个个都一眼不?瞬地盯着她,她哪敢跳。
姜听白现在已经想通了,修罗场就?修罗场吧,只要她跑得快,她就?必不?可能翻车。
于是她朝沉舟屈膝很敷衍地行了个礼,眨了眨眼睛——
紧接着转身跑了。
香灯半卷流苏帐,梦见流莺时一声,红裙上莲花银纹明灭荡漾,消失在朱廊深处。
只余一株花树,在夜色里开得寂寞,
沉舟半点不?以为意,倒是很愉悦地抬手拂去了肩上落下的碎玉花瓣。
这?是一种很隐秘,又?很张扬的好心情。
非要用大白话来讲,就?是他自觉自己秀了一场恩爱。
他的人,穿着他给?的红裙,还在众目睽睽下只对着他笑了(其实并没有笑)。
沉舟原本很不?耐烦的心情立刻好了起来。
“喏。”他扬了扬下巴,态度轻慢,斜掠了一眼顾言昭,“……这?是你要看的玉玲珑,瞧吧。”
顾言昭弯了弯唇,又?是那种极其气人的和煦笑意。
“明珠在侧,顿失光辉。”他眉眼温润,说?得很认真?,“……已经得幸见过最好的,其他的便入不?得眼了。”
砍了他,姜珣那老货会发疯吗?
沉舟终于忍不?住考虑起来。
“……等等。”他看到什么皱起眉,“这?人要去干什么?”
着青衫的少年已经穿回廊而过,礼官闻言连忙上前,很是不?解的解释道:“您忘了吗?仙长要去给?贵主?送命签啊。”
沉舟:“……”
顾言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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